金魄和銀魂兩人把那只大鼎搬進瑞雪堂里,蘇小小開心地拍拍手,從廊下跳了起來。
金魄見了蘇小小,行了個禮:“蘇昭儀,您拿了只藥鼎來,可是又有什么新打算么?”
蘇小小笑笑:“我除了煉藥,煉丹別的什么琴棋書畫,女工刺繡統(tǒng)統(tǒng)都不會,不把這只鼎搬過來當成個玩具,又被禁足在這么小的一方院子里,你說我會不會被憋悶出病來?”
“娘娘只需要對太子服個軟,您的禁足被解除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金魄看著蘇小小,他和宣承燁半仆半友,宣承燁的心思他比誰都明白。
太子爺對太子妃一片癡心,蘇小小看起來冰雪聰明,她怎么就看不透太子的真心呢?蘇小小笑笑,低下頭沒有說話,眼光流轉,那種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美艷動人的風姿,倒也叫金魄看得心中一蕩。
他低下頭不敢再看蘇小小半眼,突然想起,自己前些天升了御前帶刀侍衛(wèi)后,也曾和同僚們去過大邑都城里那些供人尋歡作樂的地方,那些女人們和男人們之間的勾當,金魄自認比宣承燁懂得多一些。
他在心里琢磨著是不是應該選個時間也帶太子殿下去見識一下什么叫做女人?免得他總是和蘇小小象對烏眼雞似的斗來斗去。
蘇小小送走金魄,將瑞雪堂的大門關上,她叫人把大鼎支了起來,在鼎下壘起一個高爐,開始煉制龜息丸。
等到宣承燁得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已是傍晚,瑞雪堂里爐火雄雄!蘇小小坐在距離高爐不遠處,手里拿著一把破爛的蒲扇,正在看火。
現(xiàn)在天氣已是春末夏初,蘇小小離丹爐近,穿得極單薄,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紗衣,挽著袖,露出一截玉藕一樣的手臂,她的長發(fā)胡亂在腦后系了個馬尾,額前幾縷亂發(fā)飄下來,隨著火光一搖一晃,在蘇小小被火光映成彤紅色的臉頰前蕩來蕩去。
她好象有些熱了,伸出嫣紅小舌頭來,舔了舔干干的唇,伸出手去:“碧桃,給我茶!”
宣承燁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制止了碧桃等人的見禮,他無聲地拿起一旁的茶杯來,給蘇小小倒了一杯茶,遞在她手上。
蘇小小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雄雄的爐火,就著宣承燁的手喝了一口茶,說:“謝謝!”,語氣竟然比對宣承燁說話還要客氣!宣承燁一怔,他從來沒有見過這般模樣的蘇小小,他平日里和蘇小小相對之時,蘇小小或多或少都端著些太子妃的模樣,中規(guī)中矩,挑不出太多病!
但是今天的蘇小小卻顯得如此與眾不同,她落拓不羈,瀟灑自如,剛才那句“謝謝”說得自然又順嘴!使得宣承燁心里涌起一股陌生的感覺,自己從來也不曾真正了解過面前這個女人!自己從前不得不戴上假面做事做人,而她又拿了多少真實的面目來給自己看?她現(xiàn)在煉制的這個龜息丸倒底是準備用來做什么的?
宣承燁不由得冷哼一聲:“愛妃今天好興致!居然在瑞雪堂里擺開了丹爐!”
聽到他的聲音,蘇小小一怔,緩緩回過頭來,臉上象戴了個面具似的變得冰寒起來:“太子殿下大駕光臨,小小有失遠迎!”
她站起身向宣承燁行了個禮!
看著她疏離的態(tài)度,宣承燁只覺得一股邪從丹田里往上冒,他強抑著怒氣,冷哼一聲:“你在煉什么藥?”
“不過是些常見的強身健體的補藥!”蘇小小緩緩地回答。
“煉來做什么?”
“最近小小身體不適,煉些丹丸來吃吃,調理身體!”
“是嗎?”宣承燁冷笑一聲,卻也不點破,他回過頭去將目光落到站在一旁的銀魂身上,一想到蘇小小對銀魂的態(tài)度都比對自己親切,宣承燁便覺得怒不可遏:“銀魂你今天可知錯?”
“銀魂知錯!”銀魂伏在地上重重地叩了個頭。
“既然知錯,那就自己去刑房領一百軍棍!”
銀魂點點頭,轉身向院子外面走去。
“且慢!”一直專心坐在爐火前看火的蘇小小掉過頭來:“銀魂做了什么,要罰他一百軍棍!”
“太子妃,不,不,蘇昭儀,銀魂今天的確是做了錯事,所以該當受罰!”
“做了錯事?”蘇小小站起身來:“我記得你今天不過是去給我買趟東西,拿了只鼎回來,其它時間根本就沒有離開這瑞雪堂,怎么會犯錯?”
宣承燁拍拍掌,林強從門外走了進來,他走到蘇小小面前,行了個禮:“銀魂今天從外門搬了只巨鼎回來,把太子府的后門給弄塌了!”
“真有此事?”蘇小小回過頭去看著銀魂。
銀魂點點頭。蘇小小低下頭,愣了一會兒,一百軍棍可輕可重,雖然銀魂練過武功,身體強健比常人更經打,可是這畢竟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害了他。
“好!既然是因為我的緣故而弄塌了府門,應該受到責罰的人首先是我吧!”蘇小:“那便罰我一個月的月例可好?”
她回過頭來看著宣承燁,眼睛里面閃過祈求的光,柔聲說:“打人一百軍棍,多不好!就罰我一個月的月錢吧!”
宣承燁面無表情地看著蘇小小,心中五味雜陳,她居然會為了一個奴才而委屈地來求自己,平時可從來沒有見過她這般伏低做小的模樣。還以為蘇小小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絕對不會低頭分毫的呢!
宣承燁冷哼一聲,心道,既然你自己領罰,那可就怪不得我了!“好!既然蘇昭儀體恤下人!那就罰蘇昭儀三個月的月錢,銀魂雖然是忠于主子犯的錯,但是責罰卻也不能少,一百軍棍就在瑞雪堂里執(zhí)行!”
這句話一出,蘇小小和碧桃的臉色都是一變,銀魂恭敬地向宣承燁行禮:“銀魂多謝太子殿下責罰!”
宣承燁的命令一下,不一會兒,瑞雪堂里便來了幾個軍士,搬來行刑的長條凳,把銀魂按在倒在凳上。
宣承燁坐在一旁,手里拿著一壺清茶,看似逍遙地飲著茶,卻用眼角的余光不停地瞄著蘇小小的反應。
院子里響起“噼噼啪啪”的軍棍打在人肉上的聲音,蘇小小皺著眉站在一旁的廊下,臉上擔心、內疚、驚駭?shù)谋砬榛祀s在一起,一雙大眼睛蒙上了一層水光,淚珠泫然欲滴。
宣承燁突然覺得心里一痛,仿佛蘇小小的淚光滴穿了他裹滿厚甲的心,從心底的某個地方傳來一陣抽痛!“七十,七十一,七十二……”金魄站在一旁數(shù)著棍數(shù)。可以看見銀魂肌肉豐壯的腿上漸漸有紅褐色的血漬滲了出來。
金魄對銀魂能不能承受得了這一百軍棍倒不擔心,做為死士,他們的訓練內容里面便有一條是抗擊打能力,所以別說是這樣區(qū)區(qū)一百軍棍,就是三百四百軍棍,銀魂也能受得住。
金魄擔心的是太子和蘇小小的關系!他覺得太子象個孩童,因為蘇小小不愿意注意到他,他就千方百計地想要做出些什么名堂來讓蘇小小的目光投到他的身上。
可是有的時候這樣做只能事與愿違!
比如今天這件事情,責罰銀魂只能讓蘇小小覺得宣承燁不講道理,而且生性殘暴!
他走得雖然不快卻很穩(wěn)健,走到宣承燁身前恭身下拜臉上也沒有太多痛楚的表情。
蘇小小放下心來,她盯著宣承燁冷冷地看了一會兒,在心里把這筆賬記在了宣承燁的身上。
處罰了銀魂,宣承燁感到自己心里的不快好象少了一些,他站起身來,施施然離開了瑞雪堂。
蘇小小反正依然禁足,他倒也不怕她會玩出些什么花樣來。
他回到圣華殿處理了一會政事,現(xiàn)在登基在即,每天都有許多繁瑣的事務需要處理。
最近一段時間,奎魯藩國老王辭世,新王繼位不久便向大齊遞了和平相處條約,兩國基本處于一種互不干擾的狀態(tài)。
北疆的回厥人,自從上次宣承燁親征以來,也各自明確了自己的勢力范圍,沒有太多太大的擾民行徑。
所以大齊眼下竟然是一片四海來朝歌舞升平的景象,元方帝禪位的日子選在下個月的十五,國不可一日無君,新帝照理說在元方帝禪位后就應當盡快即位,可是宣承燁還有幾分顧慮!他的顧慮無他,只是蘇小小,他想立她為后,但是看蘇小小的模樣卻無意于此,他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她倒底想要什么,這是最近一段時間最讓宣承燁困擾的問題。
等到政事告一段落,宣承燁抬起頭來,望向瑞雪堂的方向,只見瑞雪堂的上空紅光閃閃,蘇小小竟然在徹夜煉丹。
蘇小小煉制的丹丸,宣承燁已經從李時辰處知道她要煉制的是龜息丸,但她煉這個藥來做什么,宣承燁卻猜不透。
他在房里踱來踱去,看著瑞雪堂前紅光愈盛,心里有些不確定的預感。
宣承燁拉開抽屜,掏出一張一淡無奇的面具戴在臉上,又換上一襲黑色的夜行衣,他無聲地走到窗前,一翻身便上了屋頂。
“太子!”正在屋外守候著金魄見到宣承燁的打扮一愣,他記得太子好象說過他再不會用這個身份,怎么想不到他今天居然又打扮成了黑衣人的模樣。
宣承燁點點頭,朝著瑞雪堂而去。
蘇小小托著腮正在望著爐里的紅火發(fā)怔,這龜息丸需要連續(xù)燒高溫七天,然后還需要用三天的時間來冷卻!
今天是第一天,還需要不斷連續(xù)加藥料進去,所以蘇小小是一點也不敢大意,坐在一旁,牢牢地盯住爐鼎。
爐火雄雄,思緒萬千,她突然想起今天白天的時候,宣承燁大怒的時候,他的黑眸里也仿佛有火光在跳動,一簇簇仿佛來自地獄的焰火。
蘇小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她也知道自己的舉動在所有大齊人眼中是多么地不符合規(guī)距,其實宣承燁對自己好,她也知道。
可是蘇小小好不容易才闖下一些醫(yī)女的名號,她可不想以后就陷身在不見天日的皇宮大內中,此身便做為宮斗的犧牲品而活下去。
這樣的生活,蘇小小想想就可怕,她必須要爭一爭,趁著宣承燁還沒有登基之前,搏一把!穿越過來之前的蘇小小就不相信愛情,而單親家庭里長成的心性也使得她格外的自立,一切都要靠自己!
找個男人象紫藤一樣攀附上去,爬到最高處,也不過是一只紫藤,若是男人這株大樹倒了,紫藤也得倒下來,我可不想要這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