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結束新學期開始,我成了初中三年級的學生。老師們每天耳提面命地要我們抓緊最后一年的時間,媽媽想要我停止舞蹈團的課專心于學習,我再三向她保證舞蹈課不會影響我的成績。不算我偷偷去找的那一回,已有三個半月,我沒有見過楊果一面。我盼望著他能偷偷給我電話,盼望著開學他能偷偷到學校來,可是都沒有。想見他只有等到他來舞蹈團找龍婭莉的時候,所以我絕不能停下舞蹈課。
可是這么久以來,他沒有來過舞蹈團一次。我不懂,他不想見我么?他既然會那樣護著我,既然會那樣抱著我,他為什么不來找我不來見我?
再見安東,我才發覺我好像將他遺忘了,就像以前全想著他一樣這幾個月里我的腦中全是楊果,和他分開這么久卻沒有太多的感覺。可也并不是沒有感覺,有時還是會因他的瀟灑俊帥怦然心動,因他的蜜語情話心花怒放,因別的女生投向他的愛慕眼光而虛榮滿足,似乎僅此而已。
他很忙,也因為之前的事,我和他的來往不再像往日頻繁。他對我的‘好’有增無減,卻沒有換來我同等的回應。有時候我是恨他的,如果不是他帶我去歌舞廳,我和楊果就不會弄成今天這樣。也許正如靜寧說的,我對他是‘得到了’膩煩了,而從前對楊果也是這樣的吧。對他,對楊果,是怎樣的感情,已經不去想了。
十五歲生日這天,周日,電話旁等了一天,有安東的,有靜寧和幾個同學的,卻沒有我期盼的那一個。他從來沒有忘記過我的生日,就算斗氣冷戰的時候也會打電話來說一聲生日快樂。
“吃飽了。”
“蛋糕自己切吧,有急診,我和你爸爸要趕去醫院。”
“嗯。”
打開蛋糕盒子,鵝黃色的奶酪面上是紅艷艷的字,唯雅生日快樂。只覺得這六個字刺眼得很,生日快樂?我一點也不快樂!
拿著切刀泄憤似的一陣亂插,回過神來蛋糕已經面目全非,呆了兩秒突然抓起桌上的一疊報紙將它包裹住,沖出家門一口氣到了街口狠狠砸進垃圾桶子。回到家摔上門,背抵著門蹲下地,放聲哭出來。
楊果!楊果!永遠不理你了!
“哭什么…”
屋里忽然響起另一個聲音,我驚得一抖,抬起頭來看清站在樓梯的人,目瞪口呆。哭聲壓過了其他聲響,我竟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
“哭什么?”他又問了一次,和上一回一樣,見我號啕大哭他有些手腳無措。
我站起來飛快抹掉眼淚問:“你…你從后面的窗戶爬進來的?梯子呢?”可是,他從哪里找來的梯子?
“我好幾回都不用梯子了。”
“是么…”我沒有留意…
沉默了一會兒,他取下背后的包拿出一樣東西,“今天是你生日。”
“嗯。”那東西是一條…兩條銀色的鏈子,每一條下面吊著一個戒指樣子的圈兒,一大一小。
他走到我跟前拉起我的手,將大圈兒的一條放在我的右手心,小圈兒的一條放在左手。
“果果?”生日禮物么?為什么要有兩條?
他沒有回答,坐進沙發埋下頭不看我,“生日蛋糕呢,給我一塊嘗嘗,我還沒吃晚飯。”
“沒買蛋糕…你等等,我弄飯給…”
話沒說完就被他喝住,“不用了!”
突如其來的怒氣讓我不知所措,握緊手中的鏈子呆呆站在原地。
他也為自己的壞聲氣懊惱,輕聲說:“我不餓。”
“嗯。”我在一旁坐下,雙手合攏把兩條鏈子握在一起低頭看自己的鞋尖。
他像是要徹底躲開我的視線,我埋下頭他就抬起頭,把屋子環看一遍后喃喃地說:“變了不少…”
除了爬窗上我的閣樓,正正當當地走大門他只來過家里兩次,也都是小時候的事。第一次被媽媽撞見給了我一頓好罵,第二次又遇上了爸爸,他大叫倒霉說是以后再也不來了。至于他們家,這么多年我一次也沒有去過。
“喝水嗎…果果?!”
他抓過我的雙手,像剛才一樣將兩條銀鏈分攤在我的手心,“我只給你一條。”說著將我的左手握上,看著右手邊那一條大圈兒吊墜的說:“這個你可以還給我。”我把右手遞出,卻被他擋了回來,“也可以給安東,還可以給別的什么人。”
我懂了他的意思,可又像是不懂。
“本來想算了,可是想了很久還是想再問一次。”
“再問一次?”再問一次什么…
“是啊,以前問過一次,現在再問一次。”他松開我的手,后仰靠在沙發背上,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我,“你…”
別說下去!不要是現在,我還不知道!
“不要臉。”他突然轉了話。
誒?突然罵人…
“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回答嗎?”
“不是的,果果,我不想…”
“不想?”他苦笑著轉開頭,雙手交握把指節握得咯吱著響,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不是!”我不想還沒有弄清楚就對他點頭,不想這么隨隨便便地對他點頭!
“如果是安東,你會答應吧?”
是,如果是安東我會答應,不管是喜歡、迷戀也好像靜寧說的想‘征服’他也好,為他昏了頭的那段時間他只要開口我就會答應。
我重新合攏雙手把鏈子握在一起,“果果,兩條我都收下,不會給安東和別人,你能等我…”
“不等!你都收下我就當你給了他!這也是我最后一次送你生日禮物,李唯雅。”
他咬住下唇冷眼看著我,我逃避地轉開頭,將手中沉重的東西丟到茶桌上。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以為他會失望或是憤怒地離開,他卻笑了,笑得像個痞子。
“唯雅說說,你有多愛安東?”
愛?我愛他?
“他愛你嗎?”
愛?竟然說是‘愛’?
“唯雅,我…愛你。”
我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的話,瞪大眼睛看著他,只有詫異,只覺得,可笑。他說的是‘愛’,不是‘喜歡’。他這是認真的,還是像別的男生那樣隨隨便便的告白?我愛你,不該是經歷了山盟海誓之后才有資格說出口的嗎?他居然這樣輕易地說出了口,他懂什么叫愛、他知道愛是什么?這種不知道對多少女生說過的戲耍話,現在終于對我說了。
※
我愛你,第二天我又聽到了這三個字,從龍婭莉的口中。
“你呢?”
我什么?
“我敢對他說‘我愛你’,你呢,李唯雅,你敢說嗎?”
我愛你,她說得那么神圣那么偉大,我是不是該被她感動了?
“你不敢,所以你沒有資格和我爭他!”
只有詫異,只覺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