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找尋不見有一家咖啡廳或是能落腳的店, 只得遠遠坐在露天長木椅上,用大大的太陽帽遮住臉留一線視線注意過往的人。曾幾何時,我也這樣在他家附近等著見他一面, 只不過那時有靜寧陪著為我壯膽…對了!靜寧!我們的喜鵲, 我怎么把她給忘了!
沒去想她畢業后也許去了別的城市, 幸好她在家。電話里驚喜的呼聲暖了我的心, 總算是有人歡迎我的歸來。接著是不滿的抱怨, 她說我永遠只有一個時候會想起她,‘如果不是事關你的果果,我這個人多半就被徹底遺忘了?!瘩g, 可細想一下,當真是不假。
“天啦, 你在這兒坐了多久?你瞧你的胳膊, 曬成什么樣了!”
我遮得這樣嚴實, 她還是一眼認出了我。
“你又變漂亮了,靜寧?!蔽矣芍缘刭澝?。
“別以為說好聽的就能彌補你對我的虧欠!”
大熱的天叫她出來, 又是回國后第一次與她見面,慚愧的我決定先請她吃飯。她卻不領情,硬要自做多情地為我跑腿一趟。望著她泰然自若地走向那棟小樓,接著按門鈴,然后被主人請入大門。她做的是如此簡單容易, 但對我來說, 那漂亮的小樓永遠都只是可望而不可及。
她比預想的耽擱得久了一些, 回來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夸楊果的媽媽待人親切熱情, 說完隨即捂嘴向我連聲抱歉。
“我介紹自己是楊果最近認識的‘朋友’, 他媽媽可能想到男女朋友那方面了吧。她說楊果不在家,不過這兩天就會回來。我留了話, 告訴她我叫靜寧,姓李,剛從異地念完兩年的書回來,現在住在奶奶家。”
楊果自然知道靜寧不姓李,從異地回來也只會住自己的家不會住奶奶家。
我點點頭,笑問,“不是說最近認識的么,如果是剛‘念完兩年的書’回來,請問你在‘最近’什么時候和他認識???”
“最近幾年行了吧,吃飯去,羅嗦!”
在餐廳靜寧似有說過,她以為我在英國的這兩年應該會冷卻一些,接觸多了、圈子廣了也許給自己更多的選擇,至少不會再一如既往地執著,只會圍著楊果轉。我餓壞了只顧著吃,沒太把她的話聽進耳朵,胡亂地回她,地球幾億年也只會圍著太陽轉。
※
接下來做的就是靜心等候,等的不只是楊果,還有媽媽。那天用‘楊果的新電話’撥打了家里的電話正好被她接到,事后她詢問過奶奶,猜到我已發現了她的秘密。不出所料,三天以后她放下了工作匆匆趕來,沒等進家門我和她就在小區的公園里對壘起來。見情形不對勁,奶奶‘識相’地拉著老友去喝茶,剩下我們兩母女默聲相對。
“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做這些事?”首先是我打破沉默。
“還需要問?你以為呢?”她回我的話一點兒不像一個母親對女兒說的。
“你認為這些伎倆有用嗎?”我也一樣。
“我這是為了誰!我是吃飽了撐著怎么的,不是為了你這個好女兒我會陪你們演起家家酒?你自己說說,這幾年你是怎么對我說話的?我在你眼里還是個當媽的嗎!”
對了,這才符合她母親的身份。
“我也想問,你究竟還是不是我的媽媽,我的媽媽居然對我也使上了手段。有這么當媽的嗎!”
兩年前一夕間我從她呵護在手心的寶貝變成了她仇視的陌路人,我認為那是我罪有應得所以我不怪她,可是她既然允諾了不再阻止我和楊果就不該出爾反爾做出這些事來!
“實話告訴你,他已經把一個女人接回家中住,如果你不信大可去他家里看一看。這代表什么,不用別人來告訴你了吧?”
我冷笑,又來了,這樣的話我會信那我才是個無可救藥大傻瓜!
又是長久的冷眼相看,而后她開始語重心長起來,“唯雅,媽媽知道你覺得自己虧欠了他很多,認為是你害他被判刑坐牢。”
“是少管所?!蔽腋?
“媽媽也承認,是他讓你重新振作起來開始生活。不只是你,我也感激他??墒遣荒芤驗檫@樣就用自己的一生…”
我大吼著打斷她的話,“沒錯!就是我害了他!我就是虧欠了他、感激他!我就是要用我的一生去償還!去報答!難道不該嗎?這是我的事!你們管不著!”為什么會有這么多自以為是的人,我的感情,我們的感情,不需要你們來做評斷??!
“你,聽見了?”
“恩?!?
“媽…”她在對誰說話,誰又在回答。紐頭看去,身后站著的高大男人不正是…“果果!”我驚聲叫起來,抑制不住心頭的狂喜,正想著撲上去掄起拳頭好生收拾他一頓,卻因他的面無表情而止了步。
剛才的話他都聽見了?!聽見了…又怎么樣!他應該明白那都是我說的賭氣話,不當真的,他應該明白的對不對…
“聽說你回國了,我來看看?!彼狡骄従彽赝鲁鰩讉€字,話里不帶一絲情緒。
“這里說不清楚,我們找個地方…”
我湊上前,他卻走開兩步,轉向媽媽有禮地叫一聲‘阿姨’之后冷聲說,“你們在說話那我先走了,改天有空再說吧。”
“果果!”我叫住他。
他停下腳步返身回來,將肩上抗著的大紙箱放在我腳邊,什么話也沒說就大步離開了。我以為紙箱是在暗示著什么,馬上拆開來看。里面塞得滿滿的,有首飾盒、有化妝品、工藝小玩意兒,布料的東西是碎花裙、小手提袋、絲巾,一個個小盒子里的是瓷土娃娃,有男有女神情百態惹人愛到了心坎。我曾要求他每去一個地方都要給我買回禮物,為的是證明他時時刻刻都惦記著我。這些就是積攢起來的禮物?
手中握著兩尊可愛的娃娃,示威似的看著媽媽,有了這些東西她還能說楊果對我不再像從前?
※
媽媽不會神機妙算,知道楊果會在那個時候出現,他只是正巧聽見我們的對話。我又一次被終得相見的喜悅沖昏了頭腦,沒有將他的反應放在心上,只當他是礙于媽媽在場,或是因為我說的那幾句賭氣話有一點點不高興。我當然被他的冷淡氣煞了,不過看在滿箱禮物的份上就大人大量地原諒他一次吧。
隨后打電話給他沒人接,隔天再打還是,客廳的話機也一直沒有響過。我想,他可能還在在意媽媽的話,也可能是太忙了,也可能是…沒有時間和心思再與媽媽斗嘴、斗氣,我想我必須、馬上向他解釋這半年來為什么斷了音訊。
他不稀罕我,這時倒有別的人惦記起了我。歐陽孜突然來電話說是有緊急的事情,要我立刻到他公司去。他是大人物,凡事都緊急,可我想不到會有哪一件與我有關。出于禮貌,我在約定的時間內為了他的緊急事趕到了他的辦公室,卻意外地在這里見到了龍婭莉。她依然美麗耀眼,還是穿成那個模樣,每時每刻都不放過一個炫耀她那雙腿的機會。
我和她很有默契,微微驚訝之后都裝著不認識對方。歐陽孜所說的要緊事就是送我一大束沉得捧不起的香芋,送人花還得要對方自己上門來拿,我想再也沒有比他更自大的男人。我的到來使他們匆匆結束了談話,龍婭莉前腳剛走,我后腳就抱著礙事的花與歐陽孜告辭。
“等一下!”
“有事嗎?”
她這一問我才發覺自己壓根沒有事兒,只是見她離開就追著出來。沒事,卻想和她說上兩句話,不為什么,就是想說說。
“歐陽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她看著香芋花笑問。
我二話沒說走向不遠處的垃圾桶,翹著蘭花指優雅地掀起桶蓋把花兒狠狠地塞進去,回頭笑著說,“我看你巴不得我是?!边@樣楊果就歸她了。
“今天遇上你也好,我也正想找你,我有話要給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