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來那時候的校花并不是大家真正投票選舉什么的,只要大多數人認定那一個女生最漂亮那她就是校花。從前一中的校花是誰各說紛紜,所說的那幾個女生大概不相上下。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提起一中最漂亮的女生大家口中的名字都變成了‘李唯雅’。我真的很漂亮嗎,我沒有概念,一張臉看了十多年再漂亮也沒感覺了。我想我那時候是挺漂亮的,至少我有美麗活潑的笑容、健康玲瓏的雙腿…
一中的校花是李唯雅,四中的校花當仁不讓的是龍婭莉,如果說起哪個女生長得好看就會有人問,和李唯雅相比怎么樣、能比得上龍婭莉么。
我從來不和誰攀比外表裝扮,龍婭莉出現后變了樣,不再滿意媽媽給我買的素凈衣服,還會主動要求她給我添置新的衣物。上了中學爸媽也不再吝嗇給我零花錢,媽媽升為護士長再不能給我做早餐,一星期的零花錢加上買早餐的錢我可以買一盒不錯的擦臉油,攢上兩個星期還能買一件漂亮衣服,可買了我也不敢穿上,媽媽知道了非得打死我。
我和龍婭莉每隔一天的傍晚就會在舞蹈班里碰面,作為老師最得意的學生我們倆很有默契地不與對方說一句話,反正不和她說話的人又不只我一個。她轉學到楊果班里對我和楊果并沒有影響,楊果還是會到一中找我,有時也會提到他們四中的校花,但僅此而已。李唯雅是他最重要的…青梅竹馬,永遠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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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練舞…”
我拍了拍胸口怒視爬進窗來的猴子,不管多少次還是會被他嚇著。“見鬼了啊?”那么看著我干什么。
“你…你怎么穿成這樣?”
“關你什么事…”我拉了拉短褲趕忙坐到書桌前遮住雙腿。
這是最新流行牛仔短褲,褲腿只有很短一截。我央求了好久媽媽也不肯給我買,說是學生怎么能穿得像舞廳里的那些‘小姐’,我只好自己攢錢,半個月沒吃過一口早餐。五十五塊,這一丁點布料就這么貴,還只能在屋里穿穿。
我看著他手中的一包東西問:“你有事嗎?”
他摸摸鼻子把東西放在桌上,突然伸長脖子把臉湊到我面前。
“你干什么啊!”我拿起書重重敲了一下他的頭。
“果然。”他又搖頭又皺眉。
“你到底…”
“你媽到底餓你了多久,想要餓死你么!”
我為他的話和那憤怒的樣子感到莫名其妙,正要問他就把紙包砸到了我面前,打開里面是一只切好的鹵鴨子,香味撲鼻而來我忍不住大大咽了一下口水。
“快吃啊,發什么呆。”他拿起鴨腿粗魯地塞進我嘴里,差點沒把我的嘴撐破,“你做了什么你媽又餓你,我問過你同學,她說你考試是第一啊。”
我好不容易把鴨腿取出來,咬了一口壓住口水才說:“誰告訴你我媽餓我了?”沒有他給我爭第一媽媽哪有機會餓我。
“沒餓?沒餓你怎么瘦了這么多?”他拿起鏡子遞給我,“尖嘴猴腮,你自己看看,難看死了!”
我接過鏡子仔細看著臉,“真的瘦了很多?”兩個星期沒吃早餐我的確瘦了,可是也不是很明顯啊,媽媽也沒看出來。“大概…大概是練舞太消耗體力了吧…”
“練舞?舞蹈的基本動作…”瞥見我書桌上的筆記本他拿起來翻看,邊看邊念著,“小射雁…中跳雙飛雁…大射雁跳,什么東西啊,我只知道沉魚落雁。”
“還我,你要懂那才奇了。”
他拈起鴨腦袋一口塞進嘴里,含糊地說:“我是不懂,我勸你也別再學那舞,再學就真成猴子了。”
“你才是猴子,天天爬人窗戶的猴子。”
“我哪天天爬了,已經很久都沒來…這是什么?!”他發覺了我揉在桌上的紙團,“血寫的字?”
我急忙去搶,“喂,你別看!”
他一步跳到窗前,大聲念起來,“小雅,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你知道嗎,自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的心就被你偷走了…呵,這也叫情書啊,寫得真爛。”
“沒讓你看!”我奪過來撕爛扔出窗外。
這樣用血寫的情書我收到了很多,那時候的男生似乎流行割破手指表達自己的愛意,我收的那一疊大概湊齊了ABO所有血型吧。
他一臉鄙視地說:“字寫得那么丑還拿出來現,看看我們寫的。”說著他走到書桌前坐下,拿著圓子筆翻開我的作業本。
“不準撕!”
“小氣。”他放下作業本,左看右找竟是拿起來衛生紙,“用這個吧。”
“你要寫什么啊?”我走到他旁邊伸頭去看。
“去去去,寫完了再給你看。”他擺手推開我,可碰到的是我的腿!我光溜溜的腿!整只巴掌都貼上面了!“很快就寫完,你等等…”他急忙收回手,低頭掩飾住臉紅裝作沒什么的樣子。
“好。”我又能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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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
你是我春天里的陽光,沒有你我怎么知道春光燦爛。
你是我夏天里的涼風,沒有你我怎么度過夏日炎炎。
你是我秋天里的稻香,沒有你我怎么……
你是我冬天里的暖日,沒有你我怎么度過凍日寒冷。(后面的六個字劃掉了。)
我拿著那一片衛生紙笑得前仰后合,“沒有你我怎么知道春光燦爛……哈哈哈哈,這就是你寫的?也不怎么樣啊。這個‘秋天里的稻香’后面是什么?”該不會聞著稻香他就可以不吃飯了?
“后面的想不到,最后一句也不好,和前面重復了也不壓韻。至少,至少我的字比他好看多了不是嗎?”
雖然是用衛生紙但他的字確實寫得很好,念小學時老師就夸他的書法比中學生還要好。我清了清喉嚨再次念著,“雅,你是我春天里的陽光,沒有你我怎么知道春光燦爛……”一邊念一邊墊著腳尖圍著屋子轉圈,“沒有你我怎么度過凍日寒冷…果…”果,他在最后署了名,剛才都沒注意…
“這個…是寫著玩兒的…”
“廢話…”難道我還能以為是他寫給我的情書么?
“我回去了。”他爬出窗外下了兩步梯子又沖出一顆腦袋說:“那個練舞,每天少練一會兒,真是奇怪,人家龍婭莉也練著可怎么沒見她瘦了?”
“你知道她在學跳舞?!”我驚聲問。
“不是和你一塊兒嗎?”
我還想問些話可他已經下了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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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對楊果說過認識龍婭莉,更沒說和她在一個舞蹈班,他是怎么知道的?學跳舞已經快有一年,他是不是偷偷去過舞蹈班?
我的疑問在一星期后、暑假前最后一次舞蹈課上得到了解答。
“你好。”
我停住系鞋帶抬起頭來,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能用這種腔調和人打招呼的也只有她,在香港待過的龍婭莉。
不等我開口回應她就問:“你和楊果認識嗎?”
“認識。”我埋頭繼續系鞋帶。
“太好了,他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也是?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