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瞬到了冬至,一日冷似一日,諸葛亮應(yīng)魯肅之邀,每日清晨至午間教授魯淑和步兒課業(yè),無雪的午后小喬會帶著侍女上船,與步兒一同或做女紅、或撫琴、賞畫、調(diào)脂弄粉,一解冬日的孤寂。
大雪從午夜時分開始飄落,到了午間,雪落得更加密集,想必小喬今日不會上船,步兒有些無聊的收好針線,百無賴聊,喚了桃花,準(zhǔn)備將從建業(yè)帶來,還未打開過的包裹一一打開整理以作消遣。
“步兒姑娘,”正整理第一個包裹,突聽諸葛亮的書僮欣喜的在艙外拍門,“我家先生已經(jīng)在木人兒上裝好機(jī)簧,遣我送來給姑娘過目。”
示意桃花打開艙門,書僮捧著那對木人兒跑了進(jìn)來,“姑娘快看看,真真的有趣兒。”
果真有趣兒,諸葛亮在木人兒裝了一個支架,只要輕輕一觸碰支架上的機(jī)簧,兩個木人兒便會一起相擁著向前走動,步兒欣喜異常,“這果真是先生做的嗎?”
“是啊!”書僮捧著竹筒,大口飲茶,“姑娘不知道,先生為了裝好這個機(jī)簧可真不容易,他用一塊木頭試了十?dāng)?shù)次才成功,先生說從前機(jī)簧是裝在木人兒里,若要裝在木人兒外,又不破壞木人兒的美觀,著實(shí)不易。”
心下感激,待書僮走后,桃花將木人兒放到架上,“小姐,這位孔明先生真真是個信人,我看他為討好小姐,真真的費(fèi)盡心力。”
“不要胡說,”步兒輕聲斥責(zé),桃花吐了吐舌頭,自去整理包裹中的事物,步兒側(cè)首想了半晌,“桃花,咱們無故受了先生這般大的恩典,總得報答他才是,我看先生的衣物過于簡樸,不如為他做幾件衣袍讓他御冬可好?”
“這自然好,”桃花說著,到后艙抱了一個包裹,“小姐,這包里,都是絲綢和細(xì)布,可我們不知道先生衣袍大小。”
“這個簡單,你幫書僮洗衣的時候悄悄量了尺寸便好,”步兒在包裹里挑選絲綢和細(xì)布,卻意外發(fā)現(xiàn)了兩大包晾曬好的羽毛,欣喜道:“還有一些羽毛,雖然夫人隨軍同行,但大都督平日待我極厚,我也做件棉袍送他,這幾日左右無事,咱們就趕著把衣袍做好送給先生和大都督。”
商議定了,桃花自去找書僮,步兒將小喬做女紅時寫下的尺寸翻了出來,又與魯淑常日衣履的尺寸核對,開始著手裁剪衣料,到了傍晚,桃花拿了諸葛亮的衣履尺寸回來,兩人便連夜開始趕制衣袍。
忙碌中時日飛逝,這日終將羽毛貫進(jìn)兩件絹制式內(nèi)襯中,撫得均勻了,步兒和桃花各挑了長針,密密的將羽毛絮在絹上,過了午間方才完工。
想到明日便可將棉衣送給周瑜和諸葛亮,步兒心下欣喜,自將內(nèi)襯與罩衫一針一針縫合在一塊兒,轉(zhuǎn)目見桃花看著余下的羽毛,眼中光芒閃動,便微笑道:“桃花,這余下的羽毛尚多,爹爹和哥都已有了,你不如拿去,幫呂蒙做一件棉袍豈不好?”
“謝謝小姐,”桃花喜上眉梢,“待我?guī)托〗阕龊么蠖级胶涂酌飨壬拿夼墼僮鰠螌④姷摹!?
又忙了兩日,這日午間,終是大功告成,困在艙中已經(jīng)半月,步兒命桃花捧了棉袍行到諸葛亮居住的后艙外,突聽有人在艙內(nèi)說話,聽聲音,竟然是小喬,步兒忙命桃花縮到一旁,屏息聽他們講話。
聽了半晌,原是小喬來向諸葛亮致歉,步兒覺得無聊,又不便打擾,便帶著桃花回了前艙,只待小喬來,請她將給周瑜的棉袍轉(zhuǎn)交,自己再去將棉袍送去給諸葛亮,沒想到等到傍晚,小喬始終未進(jìn)艙來,步兒命桃花到后艙探看,原來小喬早已下船走了,想是她怕周瑜多心,所以才匆匆離開,心下不悅,待魯淑回船,便讓他去送棉袍,自己悶悶的坐在椅中,看桃花為呂蒙剪裁新衣。
過了許久,魯淑滿面笑容的走回艙中,“步兒,先生見了棉袍,極高興,只說明日要來致謝……。”
“這可不用,”步兒口中含著糖果子,眨了眨眼睛,“這棉袍是感激先生所做,不算什么,哥,明日一早我想進(jìn)營中去,你陪我一同前去可好?”
“明日我無事,”魯淑拈了一粒糖果子放進(jìn)口中,“步兒是要見大都督嗎?爹爹說天寒地凍,請大都督和夫人住進(jìn)了土屋之中,你不怕蛇了嗎?”
想到蛇,步兒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魯淑見她害怕,不由覺得后悔,伸手執(zhí)起她的手,只覺得小手冰涼,忙溫言道:“天兒這般冷,那些蛇都凍僵了,絕不會下山。”
雖是如此,但心里總是害怕,猶豫良久,“哥,你明日幫我送棉袍給大都督,我就不下船了。“
看她怕得厲害,魯淑也不笑她,只是說些在營中遇到的趣事兒給她解悶,直到步兒舒解了愁眉,這才放下心來,正要告辭回自己艙中,卻聽步兒吩咐桃花去取熱水,知她有話要對自己說,便坐定不動,待桃花的腳步聲消失,步兒便輕聲將下午小喬上船向諸葛亮致歉卻未見自己之事說出,魯淑初時不以為意,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奇怪,“步兒,你說夫人為什么巴巴兒的跑來向孔明先生致歉?”
“我覺得夫人比大都督明白事理,”步兒眨著眼睛,“她定然覺得這場仗的勝負(fù),不由江東,而是掌握在孔明先生手中,大都督不肯承認(rèn),死也不會向孔明先生服軟,所以只有由夫人出面來緩和與孔明先生的關(guān)系。”
“你是說夫人來是領(lǐng)了大都督的命?”魯淑一臉的不可置信,“若果真如此,為什么夫人又要急急的下船?”
“我也不知,”步兒皺著眉,艙中寂靜無聲,想桃花還未歸來,便放心道:“哥,你這幾日在營中沒覺著有什么異樣嗎?”
異樣?魯淑皺起眉,隨即豁然開朗道:“主公要來了,今日聽大都督與爹爹說,主公來了書信,過幾日要到赤壁勞軍,許是夫人怕主公看出大都督與罅隙……。”
聽到孫權(quán)要來,步兒早已忘記了其他,瞪大眼睛,“哥,你說主公會帶沖步閣的帳本一同來嗎?”
聽她這般問,剛喝進(jìn)口中的茶水差一點(diǎn)兒便噴了出來,魯淑手忙腳亂的用絹巾掩住口,好容易才將那口茶水吞下,“步兒,主公是來勞軍的,可不是來向你交帳的,更何況,主公可沒有答應(yīng)幫你照看沖步閣,若見到主公,你可千萬不要一開口便問主公沖步閣的事兒,否則看爹爹如何罵你。”
第二日一早魯淑便帶了棉袍送給周瑜,周瑜自是高興,恰好軍士們鑿冰捕了鮮魚,便命魯淑帶回船上給步兒嘗鮮,又特意囑咐魯淑轉(zhuǎn)告步兒孫權(quán)將至,讓她循規(guī)蹈矩,萬不要再惹事端。
過了幾日,孫權(quán)果至,魯肅本想帶步兒去見孫權(quán),但步兒氣周瑜說自己頑皮,魯淑又強(qiáng)壓著不許問沖步閣的帳目,便托病不肯下船,魯肅只得作罷,自去見了孫權(quán),只說步兒病了,只等痊愈再向?qū)O權(quán)請安。
孫權(quán)到了十?dāng)?shù)日,見江邊的梅樹開得繁盛,心想邀步兒一同賞梅,這日用過早膳,也不通報周瑜,帶著兩個侍衛(wèi)上了大船,正遇到桃花捧著木盆從艙中走出,一見孫權(quán)便跪了下來,“主公……。”
“起來吧!”孫權(quán)心情愉悅,“步兒呢?還在酣睡?”
“昨夜老爺回來責(zé)罵小姐,說主公到了這許多時日小姐都不向主公請安,太過失禮,要小姐今日一早便上岸去探望主公,”桃花戰(zhàn)戰(zhàn)兢兢,“老爺一早便命奴婢喚醒了小姐,小姐正在艙中生悶氣。”
微笑著走進(jìn)艙門,步兒正用筷子挑面,一眼看到孫權(quán),面色鐵青的轉(zhuǎn)到一旁,孫權(quán)不以為意,淡笑道:“步兒,岸上的梅花開得極盛,我特意來邀你一同前去賞梅。”
“我不去,”步兒嘟著嘴,“爹爹要我去看你,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看到你了,主公若有其他的事,步兒就不……。”
“步兒還在氣惱嗎?”說話間,孫權(quán)已經(jīng)走到案幾前,自行坐下,從袖中取出一個竹簡,“這是數(shù)月以來,沖步閣的帳,步兒要看嗎?”
沒想到孫權(quán)竟然真的幫自己去照看沖步閣,步兒欣喜的接過竹簡,“主公用過早餐嗎?桃花,再盛碗面,多放一個蛋。”
細(xì)看半晌,步兒不由覺得奇怪,“主公,自來末秋和冬季是淡季,為何今年的收入比去年高了兩成?”
“許是感念步兒為國分憂,所以大家都愿意光顧沖步閣呢?”孫權(quán)拈著筷子,笑容可掬,“再過兩日我便要回建業(yè)去,步兒一同回去可好?”
“我自己一個人在建業(yè)太悶了,”步兒卷好竹簡,心中只不相信孫權(quán)的解釋,“我想留在這里。”
“尚香想你了,”孫權(quán)眼眸轉(zhuǎn)動,“我此次出發(fā)之前,她特意囑咐我,若看到你,一定要帶你回建業(yè)去……。”
“我可不想尚香,”步兒心中惱怒,雖不敢肯定要自己回建業(yè)是否是尚得的本意,且自己在赤壁的確很想念尚香,但為尚香回建業(yè),卻絕對不愿,“我不想自己回建業(y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