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攻克之后,袁術帶著親信逃出了壽春,進城之后,四處尋找,均未見傳說中的傳國玉璽,想是已被袁術帶走,沒想到袁術即使倉皇逃跑,也不忘那塊石頭,真真的可笑。
離開許昌日久,怕城中生變,急急的提兵返回了許昌,看到許昌城門的那一剎那,提到胸口的心才安放回去。
第二日上朝,獻帝竟然少有的堅持要派兵去剿滅袁術,同時步步緊逼的要曹操分五萬兵力給劉備,令劉備作為剿袁的主力,倉促之間,不及細想,兼之荀彧推波助瀾,便分了五萬兵馬給劉備,令他去剿滅袁術。
朝畢,回到府中剛剛坐定,郭嘉便滿面驚惶的跑了進來,“丞相,劉備已經提了五萬兵馬,一個時辰前便出城去了。”
這般快?曹操心知不妙,寧定半晌,“令張遼和許褚帶五百人去傳令,要劉備速速將兵馬帶回許昌。”
聽到此言,郭嘉一愣,隨即快步走了出去,曹操心下煩悶,正呆坐,曹丕與曹植前來請安,看到他們,曹操心中不由掛念起曹沖,便命二人跟隨自己到暖玉軒去探望曹沖。
到暖玉軒時,天已黑盡,遠遠聞到膳食的香味兒,曹操才覺饑腸轆轆,加快了腳步,走進小廳,只見步兒和曹沖并肩坐在木桌之后,卞夫人正從食盒中拿出最后一碟菜,聽到腳步聲,眾人一同抬首,一見曹操,便起身行禮,曹沖站直身子,笑道:“父相,一同用晚膳吧!”
坐在曹沖身側,目光掃過木桌上的小菜,幾乎都是卞夫人的拿手菜,看她待步兒頗為殷勤,不由有些奇怪,但見曹沖喜歡,心中也覺得欣慰。
“步兒,這是城外長的野菜,”曹丕拈起一筷碧綠的野菜至步兒面前的小碗中,“今晨我進城之時,見旁邊長滿了這樣的野菜,便命軍士采摘,母親用鹽水漬過,味道一樣鮮美。”
清晰的看到曹沖眼中的不悅,伸筷自碗中拈走一半,“步姐,我也嘗嘗。”
心中微動,正要發作,卻見許褚垂頭喪氣的站在門外,曹操放下筷子,“許褚,站在哪兒做什么?令傳到了嗎?”
“丞相,”許褚不敢進屋,只在屋門外躬身行禮,“我與張遼在城外十里處追到劉備,那廝竟然已經擺下陣勢,我本想令軍士沖陣,但張遼不許,只傳了丞相的令便回城了。”
“是嗎?”曹操面色陰沉,“劉備奉命了嗎?”
“沒有,”許褚抬首如受了委屈的孩子般看了看曹操,“那廝竟然說奉命去剿滅袁術,寸功未建,不敢回城交命。”
“那就好,”曹操拿起筷子,拈了一塊魚,口中兀自大聲道:“那就好。”
用過晚膳,又閑談片刻,連日的奔波,早已疲倦不堪,曹操心結難舒,便早早兒的告辭,眾人不便久留,均一同離開,走到碼頭,曹操突然轉身看了看曹丕,曹丕一觸到他陰沉的目光,只覺得毛骨悚然,情不自禁便垂下了頭。
“野菜?”曹操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那兩個字,“野菜!你無事可做嗎?有那般功夫,做什么不好?偏偏要效市井小民!”
驚恐得幾乎就要顫抖,曹操邁步上船,怒氣不息,“今后,禁止你再踏進暖玉軒。”
明月當空,同坐在躺椅之中,凝視著許褚將手中的木頭雕成兩個手牽著手的嬰兒,此時暖玉軒的書案之上,已放著三對迥然不同上了顏色的木人兒,步兒與曹沖商議決定,待許褚刻完這對嬰兒,便請他再刻一對穿著嫁衣的新人。
刻了約半個時辰,除了面目之外,木頭已呈現出步兒想要形狀,許褚將未完的木頭放進鹿皮袋中,抖落身上的木屑,“好了,那些細微之處,需得今后幾日方可完成,天色不早,你們早些歇息吧!”
“許褚,”步兒見許褚面有不愉,知他仍在為追趕劉備之事氣惱,微笑著喚住他,“你心中是否覺得丞相今日行事怪異?”
“當然,”許褚彎腰收拾工具,頭也不抬,“劉備那廝竟敢違命,以我的性子,定要打他個落花流水。”
“那我問你,劉備帶走了多少兵馬?”曹沖扶著步兒滑下躺椅,手執著手站在許褚身側,兩人均面露微笑,“你們又帶去多少兵馬?”
“劉備提走了五萬兵馬,”許褚收拾完工具,轉身俯視著兩個孩兒,“我和張遼共帶五百兵丁。”
看著他們面上露的笑,許褚不由一愣,隨即想到,若丞相是要攔截劉備,怎會只派五百兵馬隨自己和張遼出城,難道丞相本意就是傳令,而非攔截?但是丞相不應該沒想到,令到劉備處,還及不過眼前飛揚的塵土?
送他們進到屋內,檢查完門窗,侍女們已經為他們更衣完畢,放下帳簾,站在內室門外,“公子,步兒,許褚告退,明日里間再來侯命。”
“許褚,”步兒的聲音隔著紗簾,有些模糊,“丞相已知道放走劉備是放虎歸山,可是若派大軍攔截,損失的,便不僅僅是五萬兵馬了,他令你與張遼去傳令,只是為了向眾人昭示他無錯而已,你無需掛懷。”
退到房門外,許褚站在廊下,待值夜的女兵們站滿庭院,這才緩步離開,此時已近中夜,荷田處傳來蛙聲陣陣,明月當空,清輝如同融化的銀水四處流淌,沿著青石的臺階快步走向碼頭,只聽得湖水拍擊湖岸,那般溫柔的聲響,令沮喪的心,漸漸舒展開來。
小船飄飄蕩蕩,站在船頭,衣襟當風,只覺得豪氣自心底涌上,日間的一切盡數被湖風蕩滌得干干凈凈,突聽有人在身后笑道:“許將軍,月下賞湖,是否別有一番韻味兒?”
轉過身,卻是郭嘉,看他神態瀟灑坐在船尾,船中不知何時擺放了一張小幾,小幾上兩碟小菜,一壺冷酒,不由疑惑的看著目視前方的郭嘉,聽他淡然道“如此良宵,不要空負了良辰美景,在下敢請許將軍一同把酒賞月如何?”
環顧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水,即使不應承,也無法離開,許褚轉身坐在小幾一側,伸手自斟自飲了一杯,“郭先生今日好興致,竟然屈尊與老許這樣的粗人對飲?”
“許將軍真是過謙了,”郭嘉笑容可掬,“以丞相對許褚的厚愛,應是郭嘉高攀了許將軍。”
“厚愛?”連盡三杯的許褚滿面苦笑,“若果真丞相厚愛,怎會調我至暖玉軒當差,武人當以修習武功、訓練軍士為主,我卻在此地每日里帶著孩子嬉戲玩耍,真真的悶煞人了。”
細細的察言觀色,確證他所言非虛,郭嘉也不解釋,只是抬起酒杯,微微一笑,“許將軍,請。”
連盡兩杯,只聽遠遠有細細的簫聲破空而來,那簫聲宛若女子的啼哭之聲,靜夜里,伴隨著湖水蕩漾之聲,心中莫明涌起一陣悲意,難道自己這一生就要消磨在暖玉軒,消耗在那兩個孩子身上?越想越覺得自己懷疑為真,不由悲從心起。
看他眼中泛起淚意,郭嘉不由暗暗失笑,知他是至誠君子,便不再逗弄他,淡笑道:“許先生可知小公子和那小姑娘是什么人嗎?”
什么人?聽他這般問,許褚不由一愣,不就是丞相的公子和一個從天而降,帶來無數麻煩的小姑娘嗎?難道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嗎?默想片刻,緩緩搖了搖頭,“不知。”
“雖然丞相未明言,但小公子來日定會承繼丞相的大業,”郭嘉放下酒杯,滿面嚴肅,“至于那小姑娘,既然小公子已經選定她,那么來日她便是小公子之妻。”
聽得郭嘉這般說,許褚心中一動,雖然他心里模糊覺得來日曹沖定然是了不得的人物,卻未想過丞相這般早便確定他為承繼大業之人,至于步兒,那孩子過于古靈精怪,丞相應不喜她,本以為無論曹沖如何喜愛,丞相都不會選擇她,但郭嘉言之鑿鑿,不由得不信,一時間,心亂如麻。
“丞相令他護衛他們,是對你無比的相信,”郭嘉伸手為許褚斟滿酒杯,“于丞相而言,小公子是心頭之肉,給他的,必定是世間最好之物,在丞相心里,你最為忠誠,所以,他才令你護衛來日的主公,明白了嗎?”
平日冷眼看去,曹操在一眾的謀士當中,最最信任的,當然便是面前這位郭嘉郭先生,聽他這般說,心中早已信了八九分,想到曹操如此信任自己,不由大喜過望,可是心中有一疑卻無法釋懷,壓低了聲音,“先生,丞相果真喜歡步兒嗎?我怎么覺得丞相似乎不是……。”
“喜歡?”郭嘉突然仰天而笑,“許褚啊許褚,你可真老實,在丞相心里,早已將小姑娘認定為自己的兒媳婦兒,否則,你道那些連**的娘娘們都沒有的珠寶和絲綢是憑白無故就賜給小姑娘的嗎?丞相不僅僅是喜歡她,甚至在心里,還將她視為了知己,因為這世間,只有她一人敢在丞相面前盡道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