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惶的跟隨在孫仁身后。飛跑進大殿,一眼便看見魯肅坐在下首,滿面關切的注視著坐在上首的孫策,醫官正細心為他包扎受傷的手臂,魯淑垂頭喪氣的站在魯肅身后,一見步兒便露出驚喜的神情迎了過來。
看孫策沉著臉,步兒不敢靠近,與魯淑站在一側,壓低了聲音,“你和爹爹去哪兒了?”
“我們跟在主公馬后,可是主公去得太快,轉瞬便不見了蹤影,”魯淑的聲音低有得有若耳語,“我們被人群圍住,幸好呂蒙將軍及時趕到,左沖右突,都未沖出人群,勉強支持了半個時辰,主公帶兵趕到,才將我們救了出來。”
正說話間,孫老夫人勿勿趕到。眼角的余光掃過站在一旁的步兒,她與魯淑正輕聲交談,長發還未干透,流水一般披散在肩頭,當她側過身子的那一剎那,似乎看到她面上帶著一絲笑意,不由怒火中燒,這次城中的暴*,都是因為她,否則策兒如何會受傷?
橫眉怒目便要斥責步兒,孫仁不知從何處跑出,站在步兒身旁,不知對她說了什么,步兒和魯淑立刻隨她走進內堂,恨恨看著她的裙裾消失,這才走到孫策身邊,柔聲撫慰他。
走進內堂,卻未見到要見自己的大喬,孫權微笑而立,步兒側身看見孫老夫人緩步走到孫策身邊,這才明白為何孫權要將自己騙進內堂,心中連叫僥幸,只是轉念要告辭,卻聽孫策的聲音透過縷花的木門,“子敬,這幾日便讓步兒住在府中,待城中風平浪靜。你再接她回去。”
聽孫策要將自己強留下,步兒只覺得異樣的委屈,苦于不能開口,只得含淚聽魯肅輕聲道:“主公,步兒這孩子一直活得隨心所欲,住在府中多有不便,還……。”
“子敬,”孫策似乎極不耐煩,“她此次闖下如此大禍,軍中多有怨言,還是讓她住在府中住數月,怡情養性,過完冬日再回去居住。”
含著眼淚看著魯肅和魯淑在呂蒙的保護下走出大殿,孫仁笑逐顏開,“步兒,你終可在府中居住,我有許多的話要對你說。”
傍晚時分,魯府將步兒的衣裙飾物送至孫府,府兵們抬著那數十個木箱穿過長廊時,孫策與孫權神情各異的注視著那浩浩蕩蕩的隊伍,待眾人散盡。孫策惱道:“如此嬌生慣養,難怪步兒無法無天,她住在府中這些時日,需得好好教養。”
“大哥,”孫權抿嘴而笑,“只怕你想教養步兒,不出一月,她便要逃回家中,她要活得自由自在有何不可?曹操可以給她這樣的權力,為何我們就不能給?子敬這般的愛她,即使出于挽留子敬的目的,我們也應該給步兒自由的權力。”
轉瞬在孫府已住了半月,在孫老夫人的冷遇中,步兒不知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盡頭,無論孫策是否是江東的主公,在孫府,孫老夫人都是當然的權威,每日里,步兒規行矩步,只覺得痛苦的時日仿佛沒有盡頭。
除孫老夫人外,孫府上下人等都很喜歡步兒,他們常常聚在孫仁居住的庭院里,看步兒展示她從家中帶來的那些新奇玩藝兒,她說話風趣而幽默,常常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新奇想法,那些新奇的想法帶來了無窮的樂趣,當孫策不在府中時,大喬幾乎完全與步兒和孫仁在一塊兒消磨時間。
無論步兒如何乖巧,都無法打動孫老夫人。她冷眼注視著步兒的一切,仿佛一頭尋找著食物的獵豹,尋找著一切可以懲罰步兒的機會,步兒不由懷疑孫老夫人將此當成她生活中最大的樂趣。
很快便習慣了孫府的生活,與眾人的相處也極愉快,步兒那些小小的仁性很快便被接納和包容,但在孫老夫人的強壓下,都不敢和她太過接近,偶爾孫策也會將那些陳年舊事翻出,厲聲斥責步兒一番,令步兒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令人討厭的人。
這日清晨,很早便被孫仁喚醒,不知不覺間已經入冬,江東下了第一場雪,亭臺樓閣陷落在雪中,后院的梅花在寒氣中怒放,香氣盈人,孫老夫人在府中設宴,邀請所有江東的重臣至府中賞梅,特令步兒與孫仁相陪。
勿勿用了早餐,換了禮服,頭戴著沉重的冠冕,面上帶著得體的笑容與孫仁并肩坐在孫老夫人斜下角。聽他們談笑寒暄,無聊得仿佛就要睡過去,竭力的瞪大眼睛,步兒只覺得自己面上的笑容都被縈繞在天地間的寒氣所凍結。
“主公,”張昭笑容可掬的捧杯站起,“臣借老夫人的酒,祝主公宏圖大展。”
一眾的江東臣子們一同起身捧杯,孫策大悅,伸手捧起酒杯,目光轉過,見步兒睡意朦朧的坐在一旁。微笑道:“步兒,你也喝一杯吧!”
勉強捧起酒杯,略略沾了沾唇,放下酒杯,孫策卻瞪大了眼睛,“為何不盡飲?”
真真討厭,步兒轉過首,假意未聽到孫策的質問,張昭沉聲道:“步兒,主公和你說話。”
孫仁伸手捧起步兒的酒杯,仰頸飲盡,對孫策和張昭笑道:“步兒不會飲酒,此杯就由我代步兒……。”
“尚香,”孫老夫人不滿的皺起眉,“這杯酒是江東群臣敬主公的,步兒也該同賀,怎能由你代飲,步兒,你陪主公飲一杯。”
聽孫老夫人這般說,步兒只得捧起酒杯,屏息喝了一口,酒氣上涌,立時便流下淚來,這般喜慶的時辰,她竟然當眾流淚,眾人不由嚇得呆住了,這般的不識抬舉,孫老夫人怒形于色,孫策卻淡笑著走到步兒案幾前,俯身接過步兒手中的酒杯,溫言道:“好了,不會喝就不要喝,剩下的,我代你喝吧!”
早有乖巧的臣子看出孫策對步兒的喜愛,待孫策飲完剩下的酒,眾人齊聲喝彩,一個步兒不識的大臣起身笑道:“主公。這位姑娘如此嬌美可愛,是主公新納的夫人嗎?”
嗆得幾乎窒息,待聽到那人的話,孫策笑而不答,仿佛默認一般,步兒又驚又怒,心中只在轉念如何澄清自己的身份,孫策坐回座中,環視著眾人,“步兒是子敬的千金,她很小的時候,便自己將自己許配給了曹操的兒子曹沖,步兒,你現在還要嫁給曹沖嗎?”
冷眼看去,孫策面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如同在嘲諷自己一般,江東的眾臣屏息凝視著自己,步兒微一沉吟,很堅定的點了點頭,“我要嫁給沖弟。”
一片靜寂之后,議論的聲音如何煮沸的水,眾人神情各異,最多的卻是不屑,孫仁悄悄伸手與步兒相握,仿佛要給她無窮的勇氣來面對一切一般,張昭一擊案幾,“想曹沖只是一黃口孺兒,如何能與主公相較?”
聽他貶低曹沖,早已大怒,立時忘記了孫老夫人在座,冷著臉,“在步兒心中,除了爹爹,無人能及得上沖弟。”
萬想不到她竟然會回擊,而且這般無禮,一眾人的揚起眉,對步兒怒目而視,孫老夫人卻鎮靜自若,“好了,只是孩子話而已,你要嫁給曹沖,沒有人阻止你,你下去歇息吧!”
氣惱萬分,起身胡亂對孫老夫人和孫策行了禮,轉身退了出去,剛剛回到居處,孫仁也趕了回來,見她滿面漲紅,眼中泛淚,知她惱了,笑著伸手與她的手相握,“步兒,不要與那些臣子們一般見識,他們看出大哥喜歡你,只是在奉承大哥而已。”
真真的無恥!步兒眨著眼睛,勉強笑道:“尚香,我想回家了。”
“一會兒酒宴結束,我便去求母親,”孫仁勸說良久都未說服步兒,只得應下了,又怕步兒誤會孫策,急急的解釋道:“步兒,你不用擔心,大哥心中最愛的是嫂嫂,他只是將你當成妹妹。”
酒宴直到傍晚才結束,孫老夫人一日未見孫仁,心中掛念,特意轉道探望孫仁,聽孫仁說步兒著實想家,一口便應了安排人送步兒回魯府,步兒欣喜莫明,著手收拾一應的必用之物,與孫仁商量著其他的事物只待來日慢慢送回。
將最后一根金釵放進木匣中,想到立刻便可以回家,步兒滿面喜色,轉過身,卻見孫策沉著臉站在走廊里,目光中燃燒著難以壓抑的怒火,“步兒,你在做什么?”
目光四處游移,尋找著孫仁和孫老夫人,目光所及之處,只有侍女,只得勇敢道:“我想家了,老夫人已安排人送我回去,我立刻就要啟程了。”
刻意的強調了立刻兩字,孫策站在原地,“既然你想家了,那就回去,過幾日我再命人接你回來。”
“我不回來了,”步兒大怒,“這里又不是我的家,我為什么要回來?”
沉默片刻,孫策笑道:“步兒,在我心里,你如同我的***一般,我有保護你的責任,建業城中,威脅你安全的人太多,只有在府中,你才能得到最周全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