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默默的注視著曹丕坐在欄桿之上,即使只是背影,也覺得他心事重重,“仲達,你來了。”
原來他已聽到了自己的腳步聲,司馬懿斂袖緩步上前,他卻轉身跳下欄桿,滿面凝重,“仲達,江東有消息傳來嗎?”
“還未收到,”司馬懿躬身回應,這個時辰想必魯小步和孫權已經拜完天地,側目看去,他滿面的悲傷,就連眼神都泛著淚光,似乎真的很傷心,忍不住輕聲安慰道:“公子,既然你早就明白步兒姑娘不會屬于你,為何要這般執著呢?”
看他仰首看著夜空,輕聲嘆息道:“是啊為什么我要這般執著呢?仲達,我真恨她,她明明許諾兩年,此時不過一年,她便勿勿的嫁給孫權,孫權是什么人?少年主公,聽聞英偉不凡,就算她不嫁給我,難道她這般快就將沖弟遺忘了嗎?寡情薄悻至此……。”
聽他不住口的咒罵著魯小步,這般的惱怒,難道不是因為愛嗎?如果不是因為極度絕望所以這般痛苦嗎?司馬懿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的傾聽他發泄著內心的絕望,“仲達,你說這樣的女人是不是應該死?是不是應該讓她去死?”
這般的咬牙切齒,司馬懿突然渾身發冷,也許他已經因為絕望而做出一些蠢事,心頭蕩漾著不安,禁不住轉身想走,卻見曹丕面上的憤怒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茫然,一絲心痛,一絲猶豫,一絲不舍,還有一絲悔恨,“仲達,我很害怕,從殺手出發那一日,我就一直在猶豫,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仲達,你說步兒真的該死嗎?”
“公子,你為何這般愚蠢?難道你殺了步兒,便能解脫你自己嗎?”一邊說,一邊向后退,滿面的沉痛,“若她果真死了,以公子對她的心,想必公子也會死吧剛才你坐在欄桿之上,是否有躍入夜空的沖動?”
“仲達,”曹丕滿面的驚慌,“你說步兒是否已經……。”
“當然不會,”司馬懿斷然道:“主公大婚,周婚、程普一眾的名將都會到場,以周瑜的機警,那些殺手根本近不了步兒的鳳轎……。”
聽到周瑜的呼喝,陸遜大吃一驚,轉過身,卻見數十個身穿黑衣的殺手從天而降,其中一個殺手手持鏈錘,陸遜大驚,不及高喝,只見鐵錘出手,直擊步兒的鳳轎,身旁一涼,周瑜已經飛馬而出,策馬在前的孫權搶過身旁儀仗手中的金槍,撥轉馬頭,用力揮出,金槍與鐵錘相碰立時便折為兩斷,所幸因此鐵錘偏離了方向,只是擦著鳳轎而過,饒是如此,鳳轎仍然向右傾倒,轎子帶動轎旁的人,一齊跌倒在地。
只聽震天的驚呼聲,隨后轎子猛烈的右傾,剛剛伸出手想扶住轎桿,只覺得一陣大力將自己拋到轎外,步兒跌得眼冒金星,渾身痛得如同斷裂一般,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卻聽孫權大喝,“步兒,別動。”
剛剛抬頭,只見孫權已經飛身而至,四周的驚呼聲如潮水一般,抬起首,只見偌大的一個鐵錘當頭而來,禁不住絕望的閉上眼睛。
孫權飛身撲到步兒身上,看鐵錘已經擊下,不及細想,合身撲在步兒身上,將她擋在身下,隱約覺得有人飛騎而來,聽那暴怒的呼喝聲,仰起首,只見周瑜如天神一般揮槍將鐵錘擊開,“來人,快保護主公。”
將步兒橫抱在懷里,看周瑜領著一眾軍士追殺不知來歷的殺手,四周混亂不堪,那些殺手明顯是沖著步兒而來,下手的人,不是曹丕便是諸葛亮,垂下首,步兒早已花容失色,面色煞白,只一雙漆黑的眼眸骨碌碌的轉動。
滿心的憐憫,正要出言安慰,卻聽呂蒙大聲呼喝,“主公,驚馬過來了,快跑。”
果然聽見馬兒嘶叫的聲音,孫權抱著步兒大步向前奔跑,數匹拉著正在燃燒的大車的馬匹發狂一般的跟隨而至,眼看便要追上徒步的孫權。
耳聽得馬蹄的聲音越來越大,孫權知道轉瞬便會被馬追上,轉目四顧,道旁有一個買果子的小攤,雙臂一齊用力,將步兒拋到攤后,“步兒,躲在那里不要出來。”
尋思著將馬匹引開,身后的馬蹄聲突然停了,只聽慘烈的馬嘶聲,不及查看發生之事,已飛身跑到小攤后,將步兒重又抱在懷里,這才定晴細看,卻見呂蒙赤膊抱著車尾,一步一步的后退,這一刻,呂蒙真如天神附體一般,以血肉之軀與數匹瘋馬相抗。
待陸遜等人趕到,將瘋馬制服,呂蒙這才癱軟在地,周瑜命人將他扶起,沉聲回道:“主公,三十一名殺手已經剿滅,我怕此處還隱藏著其他的殺手,主公盡快離開此地。”
飛身上馬,緊緊將步兒護在懷里,馬鞭高揚,只聽尖厲的破空聲,回過首,無數正在燃燒的火箭如飛蝗般滿布天空,周瑜眼疾手快,將孫權拉下馬,幾個將軍團團將孫權圍在當中,手中的兵刃揮動,不停將火箭撥開。
從孫權懷里仰望天空,那些燃燒著的火箭仿佛那一夜曹丕在銅雀臺上放的爆竹,那尖厲的破空聲仿佛一曲挽歌,將過去的自己埋葬。
一輪火箭過后,援軍終于趕到,周瑜和程普護著孫權上了馬車,飛一般的離開了街市,驚魂初定,孫權滿面含笑的拉著步兒的手,“步兒,嚇壞了吧有大都督和程將軍的護衛,咱們安全了。”
“爹爹呢?”步兒滿面的驚駭仍然深刻,她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襟,驚惶得仿佛迷路的孩子,“爹爹安全嗎?”
“當然,”孫權愛憐的輕輕撫著步兒冰涼的面頰,“按照禮儀,子敬此刻才會出府,他是安全的。”
孫權將步兒護在懷里,柔聲道:“步兒不要害怕,只要有我在,沒有誰能傷害你。”
話音剛落,便聽見周瑜在車外大聲喝叫,想必又一輪的攻擊已經開始,孫權立時將步兒抱在懷里,“公瑾,又有殺手嗎?”
“主公放心,”周瑜的聲音很沉穩,想是已經控制了局面,“我已命陸遜去調軍將府邸團團圍住,程普會護送主公回去,我這就將城中剩余的殺手剿盡。”
在馬車晃動中,步兒的思緒漸漸沉寂,初時的驚恐消失之后,余下了無盡的懷疑,就算曹丕從許昌派來殺手,那些殺手如何能在短時間對建業及江東的風俗了解得這般深刻?城中的殺手定然有兩批,一批來自許昌,另一批應來自荊州。
荊州的殺手應該不是諸葛亮派遣來的,若是諸葛亮,自己和孫權早已死了,想到適才孫權拼命的救護自己,心中不由感動,這才發現孫權左手鮮血淋漓,應是適才救護自己時受的傷,“主公,你受傷了。”
“皮外肉,不妨事,”孫權溫和的笑著,“步兒,我們雖然還未拜堂,但從今日始,我已是步兒的夫君……。”
夫君?步兒從袖中抽出絹巾,細細為孫權包扎傷口,在自己心里,自己今生的夫君只有一人,許是天嫉英才,早早兒的便將他召了回去,留下自己孤身一人,孫權說得不錯,從今日始,自己就是他的妻子,既然是他的妻子,那么就將對沖弟的愛密密的藏在心里,再將自己剩余不多的感情再分一些給孫權,畢竟他為了自己,曾經豁出了性命。
“你說什么?”自相識以來,從未見過諸葛亮這般的大驚失色,張飛有些膽怯,“你竟然派人去殺步兒?”
“是,”站在張飛身側的關羽滿面的倨傲,“我與三弟見軍師為了魯小步茶飯不思,日漸消瘦,尋思著軍師的憂慮都是緣自于她,她若不在了,軍師便能全神貫注、一心一意的幫助大哥,所以便助軍師揮慧劍……。”
“慧劍?”諸葛亮大怒,“你們怎會如此愚蠢?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的舉動是送了周瑜一個討要荊州的借口,不出半月,江東的使臣便會踏上荊州的土地,云長,你們是主動破壞孫劉聯盟,這樣從天而降的良機,周瑜怎會放過?”|
面面相覷,這才覺得后悔,張飛仍自嘴硬,強辯道:“若軍師錯了呢?”
“翼德是否要與我立軍令狀?”諸葛亮面沉如水,“若我錯了,諸葛亮寧愿將頭顱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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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放下油燈,坐在黑暗中的諸葛亮緩緩轉過身,“子龍,你來了。”
聽他語氣含著一絲悲傷,趙云緩緩點了點頭,“軍師不要怪罪云長和翼德,他們也是好意,只不過行事有些魯莽了。”
“子龍,于我而言,周瑜又算得了什么?”諸葛亮苦苦的笑了,他凝視著跳動的燈火,“我痛心的是,他們白白為孫權創造了一個良機,我想孫權定然奮不顧身的保護著步兒的周全,步兒如何不會感動?”
看他面上的神情果真痛徹心扉,趙云輕聲嘆息,“軍師,你何必再傷心呢?你這般的傷心,魯小步又能體會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