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一直未停,馬車飛馳到東市時。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一群人圍在沖步閣之外,魯肅與孫權(quán)站在油傘之下,兩人都眉頭緊皺,顯得心事重重。
馬車停在油傘旁,步兒當(dāng)先推開車門,口中喚著爹爹,便要涌身躍下馬車,魯肅忙踏著泥水走到車門旁,舉袖將步兒護(hù)在懷里,對將身子探出車外的大喬淡然一笑,“此處骯臟不堪,夫人請回吧!”
猶豫半晌,魯肅始終堅持,大喬只得告辭,與孫仁一同回府。
走到油傘下,瞇著眼睛盯著人群,“沖步閣盡數(shù)焚毀了,所有的老人和店員都安置在街口的客棧中,他們在后巷發(fā)現(xiàn)了幾個裝了火油的木桶。”
果真是刻意放的火,自己從未與人結(jié)怨,唯一的嫌疑便是孫老夫人。她乃一國之母,即使再痛恨自己,也不至于會如此下作,難道是意外嗎?
殫精竭慮的沉思良久,都未想到是誰縱火,一個官差飛步跑到油傘外,對孫權(quán)長身行禮,“公子,現(xiàn)場已經(jīng)搜索完畢,除了沖步閣后巷的木桶,又在其余五個地方發(fā)現(xiàn)了同樣的木桶,昨夜那場大火,是有人刻意縱火?!?
回到府中,步兒愁思難解,坐在魯肅身側(cè),聽魯肅與孫權(quán)討論起火的原因,雖然叮囑衙門加緊查案,但即使抓到縱火之人,對自己的損失沒有一絲彌補(bǔ),步兒在心里默默計算此次損失的銀兩,不說其他的損失,單只那些庫存的脂粉,便價值萬金。
“此次受害的共有四家店鋪,”孫權(quán)凝眉注視著魯肅,“分別是沖步閣,買珠寶的琳瑯居和兩家綢緞莊?!?
心中一動,這四家店鋪最大的共性都是售賣女子所用之物。若從這一點推算,也許縱火之人的范圍會縮小許多。
沉吟良久,魯肅淡然道:“步兒平素未與人結(jié)怨,此次秧及沖步閣,應(yīng)是偶然,公子請勿掛在心上,那些老人和店員,這幾日我會命淑兒將他們送至城外的田莊暫住,直到新店開業(yè)再送回城中?!?
孫權(quán)微微一笑,“子敬真乃君子,豈不知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此次幸未有人員傷亡,若果真有人因此而死,子敬是否仍將此事視得云淡風(fēng)清?”
“公子,”魯肅輕聲嘆息道:“公子想必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四家店鋪都是售賣女子所用之物,而且售價高昂,對于許多建業(yè)城的女子而言,可望而不可及,許是因為如此。才導(dǎo)致了此次的火災(zāi),如此大火,竟無人員傷亡,想必是縱火之人只想毀去這些店鋪,而不想傷人,公子聰慧,想必已然猜到火災(zāi)的原因?!?
孫權(quán)微笑著注視著步兒,步兒輕輕點了點頭,孫權(quán)笑道:“既然子敬不再追究,那么此事就如此作罷,若需要幫忙,子敬務(wù)必開口?!?
送走孫權(quán)后不久,魯淑也回到府中,他簡單的講述了從老人和店員口中獲知的消息,他們發(fā)現(xiàn)起火時,是一更,許多人都聽到有人在后巷敲鑼,起身查看時,才發(fā)現(xiàn)起火,但縱火之人在易燃之處灑了火油,火勢極猛烈,完全無法撲救,他們只能看著大火將一切吞噬。
如此這般,果如爹爹猜測的一般,縱火之人只是純粹想要毀去這四家店鋪而已,魯淑見步兒并未哭泣,不由有些詫異,待魯肅到書房與諸葛瑾閑談,便對步兒笑道:“步兒。為何你不傷心?”
“適才在船上哭過了,”步兒想到孫老夫人因為惱怒而顯得猙獰的面目,仍然覺得后怕,“被主公和老巫婆斥責(zé)了許久,現(xiàn)在還一肚子氣。”
聽步兒所言,魯淑一愣,隨即明白她口中的老巫婆便是指孫老夫人,暗暗失笑,“步兒,主公很維護(hù)你,我聽人提起過,每次老夫人要斥責(zé)你時,都是主公在保護(hù)你。”
“才不是,”想到孫策的種種不近情理,步兒只覺得滿心的委屈,“我怕老巫婆看見的哭,便躲在后艙,被主公發(fā)現(xiàn)后,他非旦沒有安慰我,還厲聲斥責(zé),說我只知道銀子?!?
看步兒的神情,果然非常惱怒,魯淑淡然一笑。“沖步閣毀了,幸好新店……?!?
“新店裝修好之后,不要急著開業(yè),”步兒將糖果子塞進(jìn)口中,垂首查看玉器作坊送來的玉牌樣式,“我突然有新的想法?!?
“不開張?”魯淑一愣,他悄悄的摸到案幾旁,拈起幾粒糖蓮子塞進(jìn)口中,“如果咱們不開張,所有的客人都到西市的那家胭脂鋪了。”
“這是饑餓營銷,”步兒得意的抬起首?!拔乙呀?jīng)想好了,留幾個身健力壯的店員在建業(yè),每日里讓他們到城中的茶樓酒肆閑坐?!?
靈機(jī)一動,已然明白步兒是要將新貨的消息傳出去,西市那家店鋪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期內(nèi)仿出新貨,所有想要用新貨的人,只能等新店開業(yè),等得心急如焚之時,那些貴婦人們可不會關(guān)注新貨的價格。
“步兒,你如何想到這個辦法?”魯淑伸手將幾塊玉牌舉在空中,細(xì)細(xì)查看玉牌上的花紋,“我想即使入會費提到一百兩,也會應(yīng)者若云?!?
“這是基本的營銷理論,”步兒指著魯淑手中的玉牌,“咱們既然開店,不能因循守舊,那些傳統(tǒng)的營銷模式是吸引不了客源的,咱們還得想辦法做廣告,找些代言人,酒香也怕巷子深?!?
瞪大眼睛,完全不知道步兒在說什么,她卻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已經(jīng)想好了,建業(yè)城中最有說服力的女子有兩個,一個是主公的妻子大喬,另一個是大都督的妻子小喬,小喬這邊比較容易,以爹爹和大都督的交情,咱們開口,小喬定然不會推辭,但是老巫婆盯得緊,要說服大喬可不容易?!?
心下駭然,萬想不到步兒竟然打起那兩個人的主意,更何況至今不明白代言人是什么意思,雖然是哥哥,但時常還得不恥下問?!安絻?,代言人是什么?”
“代言人就是幫咱們賣產(chǎn)品的人,”步兒說得眉飛色舞,全然忘記了孫老夫人的阻礙,仿佛大小喬已經(jīng)是她口中的代言人,“咱們把新貨送給大小喬用,如果她們覺得好,便將她們的畫像放在店里做招牌,咱們還可以請幾個畫師,將她們畫成畫像,咱們將那些畫像寫上新品的名稱,當(dāng)做海報貼在店內(nèi),便是最好的生動化工具。”
越聽越覺得一頭霧水,魯淑只得放棄,小心翼翼的問道:“步兒,你要如何說服孫老夫人,她可絕對不會愿意讓主公夫人拋頭露面。”
“這是最大的阻礙,”步兒面上終浮出一絲憂慮,“老巫婆一向不喜歡我,要說服她并非易事,即使把代言費加高,她也無動于衷,咱們只能另外想辦法?!?
“什么辦法?”心中一緊,只害怕步兒開口便說要魯肅去說服孫老夫人,“你不會是想要爹爹……。”
“當(dāng)然不會,”步兒搖了搖頭,“爹爹定然不會幫我,我去找主公,他許會支持我?!?
看步兒胸有成竹的模樣,魯淑的置疑到了口邊又吞了回去,他暗自想,也許說服魯肅比說服孫策要容易得多,除非孫策發(fā)瘋,否則絕不可能同意步兒的要求。
猶豫良久,魯淑輕聲道:“步兒,你想過沒有,主公和大都督怎么可能答應(yīng)你的要求?他們的夫人身份是何等的尊貴?你要她們迂尊降貴來做這樣的事,無論是誰,都不會愿意。”
“是嗎?”步兒面上的驚詫令魯淑覺得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我會支付代言費的,整個江東沒有比她們更適合的人選,她們天生麗質(zhì),已有了相當(dāng)?shù)恼f服力,而且她們身份尊貴,不會為了區(qū)區(qū)銀兩便任意推薦產(chǎn)品,也具有相當(dāng)?shù)墓帕?,除了她們,我想不出有更適合的人選。”
注視著步兒信心百倍的走向?qū)O策,魯淑站在樹邊,暗自為步兒祈禱,只望她不要被孫策斥責(zé)得過于厲害,過了半晌,步兒果然垂頭喪氣的走了回來,忙迎上前去,只見步兒滿面的疑惑,“哥,我真真的不明白,這般天上掉餡餅的事,主公還大發(fā)雷霆。”
不明白的是她的想法吧!如此順理成章之事,為何她卻不懂?魯淑擠出一臉的笑,“如果主公不愿意,大都督肯定也不會同意,還是不要去碰釘子了。”
“哥,”緩步走向府門,步兒緊皺著眉頭,“你說主公會不會覺得我給的代言費太低了,如果我把代言費提高三成……。”
“步兒,”禁不住打斷她,“你現(xiàn)在還不明白嗎?無論你把代言費提高多少倍,主公和大都督絕對不會愿意的?!?
“那就算了,”步兒嘟著嘴,“我另外再想辦法?!?
真不知她還有什么辦法,難道真的寫信去說服大都督?真真的倔強(qiáng)。
萬想不到曹丕竟然真將甄夫人的畫像送給了步兒,魯淑張大口,“步兒,你告訴曹丕這些畫像的用途了嗎?”
“當(dāng)然,”步兒喜笑顏開,“我告訴他代言費待我回到許昌再給他,他同意了,主公和大都督真真是老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