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粒糖果子。足被訓斥了一柱香的時光,魯淑低垂著頭,做出一副心悅誠服的模樣,眼睛卻盯著悠閑的坐在一旁的步兒,直到她吃完手中所有的糖果子才站起身,魯肅這才作罷,“走吧!步兒也該回去用藥了。”
臨出門前,孫府來人將魯肅召去,臨行前,魯肅再三交待魯淑小心護著步兒回府,直到看著步兒上了暖轎才打馬前往孫府,待馬蹄聲一消失,步兒立刻便命轎夫先去桃花巷,全然沒有要征求魯淑意見的意思。
“步兒,”魯淑騎在馬上,寒風吹過,幾乎蜷成一團,“今日太冷,不若改日再去?!?
轎中悄無聲息,意示拒絕,只得強忍著冷。護在暖轎旁向桃花巷行走,走過兩條街,卻聽前方一陣喧囂,抬首望了過去,卻見一個衣著破爛的中年女子伏在地上,如狗一般的大口咬著手中的饅頭,幾個膀大腰圓的閑漢圍在她身邊,高聲嘲笑,圍觀的人面有不忍,卻畏懼那幾個男子,不敢出言相助。
正義憤填膺間,一個身穿大毛斗篷的女子走出人群,似乎要走到那躺在地上的女子身旁,那女子的身影真真的熟悉,魯淑側過首,眼角的作光掃過,暖轎的轎簾掀起,轎中空無一人,果然是步兒,手忙腳亂的跳下馬,擠進人群之中,此時步兒已將那中年女子扶起,怒視著那幾個閑漢。
滿頭大汗的擠到步兒身邊,手扶劍柄,不住的打量那幾個閑漢,如此的健壯,真真打起來。自己可不是他們的對手,難道步兒在管閑事之前,不會衡量敵我雙方的力量對比?
“你們做什么?”步兒大義凜然的揚著眉,“幾個壯年男子,竟然欺負女子?”
“你懂什么?”左側閑漢怪叫道:“你知道她是誰嗎?當年醉紅閣的柳媽媽,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小姑娘不懂事,回家問你爹爹去。”
又是一通嘲笑,步兒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著魯淑,然后轉首環(huán)視那幾個閑漢,平心靜氣道:“我才不管什么醉紅閣,你們欺負弱女子,真真是無恥之徒?!?
那幾個閑漢滿面漲紅,其中一個提起拳頭,意作威脅,魯淑閃身將步兒護在身后,沉聲道:“做什么?想打不是?你們當街欺侮弱小,還真真的得意,有這樣的閑功夫,何不去投軍?將這一身的功夫報效國家?!?
口中義正詞嚴。心中卻異樣虛潰,真真的害怕那幾個閑漢沖將上來,自己受點兒傷也就罷了,若傷到了步兒,爹爹可不能饒了自己,越想越怕,偏偏步兒在身后尖叫,“哥,他們沖上來了?!?
手一抖,長劍幾乎要掉落地上,可是那幾個閑漢只是留在原地,并沒有沖上前的打算,他們目光復雜的打量著魯淑和步兒,這兩個衣著華麗,而且魯淑腰佩長劍,一見便知是士家子弟,說話氣定神閑,直視幾個壯漢為無物,而平日里在城中欺侮尋常的百姓也就罷了,若得罪世家子弟,后患無窮吧!
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轉身走了,直到他們走遠,魯淑才放松下來,轉過身,步兒晶瑩剔透的雙眸骨碌碌的轉動,“哥,她全身都僵了,咱們找家客棧讓她喝點兒熱湯吧!”
如步兒所言就近找了一家客棧。吩咐店中的婆子燒了熱水幫柳媽媽梳洗,直等了一個時辰,柳媽媽才慌慌張張的從客房跑了出來,匆忙向步兒斂袖行禮,看她雖然衣著破爛不堪,但舉止仍然優(yōu)雅,“抱歉,我不能在這兒久呆,得回家去?!?
一邊說,她一邊在身上摸索,“我的饅頭呢?糟了……?!?
“我們送你回去吧!”步兒微笑著一躍而起,“哥,去買些饅頭和時鮮的小菜,還有一罐熱湯,咱們送柳媽媽一同回家?!?
全然忘記了感激,柳媽媽只是拼命的快步向前走,魯淑牽著馬,快步跟隨在她身后,不時轉身查看馬背上的步兒,防她掉落馬下,幸好柳媽**家并不遠,走過正街,拐進一條小巷便到了。
看著那幢破爛不堪的房屋。魯淑不由有些疑惑,這樣的房子怎么能住人?可是柳媽媽沒有一絲猶豫的沖了進去,伸手將步兒抱下馬車,示意客棧的伙計跟隨在身后,也快步進了破屋,只見柳媽媽憔悴的臉有一絲笑,她抱著一個襁褓,“謝謝你們……?!?
初時并肩坐在破屋中,片刻之后便覺得寒冷徹骨,魯淑用劍斬碎了幾把破椅子,堆在一塊兒。燃起火堆,屋中才稍稍暖了起來,剛剛坐下,柳媽媽已經喂飽了那個嬰兒,滿面感激的掃視著步兒和魯淑,柔聲道:“真不知如何感謝你們,這孩子已經一日沒有進食了?!?
“不是你的孩兒吧!”步兒坐在火邊,仍然微微發(fā)抖,“你怎會住在此處?”
“因不容于醉紅閣的花魁,我被趕了出來,沒有居處,也沒有銀兩,我便坐在這間無人的破屋里,”柳媽**神情始終淡然,全然不為自己淪落覺得苦楚,“平日我會繡些手絹去賣,可是天太冷,繡莊的老板病了,這些時日停業(yè),沒有結到工錢,偏偏前日在途旁撿到這孩子,讓他跟著受苦了?!?
“我明白了,”步兒點了點頭,“你帶著孩子住在這里可不行,過些時日我的店鋪就要開業(yè),正需要你這樣的人,你可愿意到我的店中做工?!?
驚駭莫明,這柳媽媽是青樓中人,沖步閣卻是脂粉鋪,莫非……,恐懼得幾乎要昏過去,步兒仍然笑吟吟的凝視著柳媽媽,柳媽媽一臉的疑惑,“姑娘,看你年紀幼小,氣度不凡,應不會去賺黑心錢……。”
“你誤會了?!辈絻狠笭栆恍Γ拔业氖侵垆仯@世上最會梳妝的,當然是青樓的姑娘,我需要你教導我店中的女孩兒,讓她們學會梳妝的技巧,這樣更能討好客人。”
原來如此,長出了一口氣,可是雇傭這樣的人,若爹爹知道……,那可不妙!
“我很愿意,”柳媽媽垂首看著襁褓中的嬰兒,“可是我的出生……。”
“那有什么關系,”步兒笑著站起身,“你不是已經離開醉紅閣了嗎?你自己用自己的技能養(yǎng)活自己,有何不可?這錠銀子先借給你,你收拾收拾東西,搬到客棧去住,三日后到東門大街的沖步閣來見我,我自會安排?!?
走出很遠,魯淑才輕聲抱怨道:“步兒,若讓爹爹知道你請了這樣一個人,他肯定會生氣,到時你如何向他解釋?”
“哥,你沒看到柳媽媽多可憐嗎?”步兒坐在暖轎中,聲音悶悶的,“她自己已經那般困苦了,還想著幫助別人,她的心地不壞,爹爹一定會諒解的?!?
說是桃花巷,不如說是大街,寬闊的大道鋪著青石,已有些年月了,石縫間盡是褐色的青苔,步兒要買的房屋老舊而搖搖欲墜,仿佛風大一些,便會在風中碎成粉末一般,這樣的房子怎么能買?
可是步兒卻興致昂然,她不住的四處走動,不時詢問買屋的人一些問題,看樣子對這房子極感興趣,魯淑心中大急,可是步兒看都未看他一眼,“這房子如此破舊,非得推倒重建不可,價錢……?!?
幾經還價,終還是以原價七成的價錢買了那幢破屋,付了定銀,三日后魯淑到官府改了地契,一切都塵埃落地。
果如步兒所料,魯肅并未對雇傭柳媽媽有任何意見,魯淑私下想肯是步兒的眼淚攻勢起了效果,但是不能否認的是,柳媽媽到店里之后,店里那些少女的梳妝技巧飛速的提升,漸漸的也有客人專程到店中奉上銀子讓柳媽媽指點妝容,這才覺得步兒真有一些鬼才。
一日冷勝一日,眼看便到了隆冬時節(jié),大雪阻門,在魯肅的彈壓下,步兒減少了去店中的次數(shù),每日里坐在書房中,與魯淑討論她口中的旗艦店,偶爾也會請柳媽媽到府中,聽她講述醉紅閣的布局,由魯淑執(zhí)筆畫出,步兒又將記憶里曹皇后居住的庭院里各幢小樓的布局畫出來,將那數(shù)十張圖樣送去工坊,讓工匠們汲取其中的精華,。
每日里細細的從綢緞莊和木工坊送來圖樣中初選出中意的,天氣暖好時,便親到綢緞莊和木工坊查看,每日里忙得焦頭爛額,無暇顧及其他。
這日終于一切塵埃落定,只待春暖雪化之后便可動工,正準備到城中慶祝,不曾想剛剛走到庭院中,便聽見周瑜笑容滿面的大步走了進來,“子敬,我得了一罐好酒……。”
苦著臉坐在樓上,周瑜顯然談興正濃,手舞足蹈,不知與爹爹在說什么,那般的興奮,聽到魯淑的腳步聲,疑惑的轉過身,“哥,大都督和爹爹在談什么?”
“我也不知道,”魯淑搖了搖頭,“只聽見爹爹和大都督不住口提劉皇叔,我想應該是荊州發(fā)生了有益江東之事吧!否則他們不會如此興奮,我曾聽呂蒙提起過,主公覬覦荊州許久的時日,苦于沒有機會染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