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孫權守在一旁,步兒坐擁愁城,捧腮坐在案幾旁,愁眉苦臉的孫權和魯肅對奕,魯肅轉首看見步兒百無聊賴的坐在一旁,柔聲道:“步兒,你若累了,回房去歇息吧”
趁機站起身來,不待孫權說話,便飛一般跑了出來,一眼便看到魯淑引著陸遜走進院門,連連揮手讓魯淑將陸遜引到庭院外,他們剛剛走出院門,孫權已跟隨而至,“步兒,喧擾了一日,你也累了……。”
“權,”伸手執起孫權的手,“母親那般生氣,你要說服她,定然累了,我已吩咐人備水讓你梳洗,你好好兒的歇息吧”
待孫權進房沐浴,步兒飛步走出庭院,聽到腳步聲,陸遜和魯淑齊齊轉過身來,陸遜躬身行禮,“陸遜見過夫人。”
“陸將軍無需多禮,”步兒一邊微笑回禮,一邊示意魯淑到一旁巡視,待魯淑快步離開,步兒才斂了面上的笑容,“你應該已經聽說劉備自荊州啟程,他到建業有兩個目的,其一是為了負荊請罪,其二是為了向尚香求親。”
細細察看陸遜面上的神情,他面容鎮靜,應該已經獲知消息,步兒不由奇怪他的平靜,難道他已有辦法幫助尚香脫離大難?猶豫片刻,仍是笑道:“陸遜,我想知道你準備如何處置?”
看陸遜面上浮出疑惑,“夫人,陸遜不解夫人話中所指?不知夫人可否明示?”
明示?還需要明示嗎?步兒頗覺不悅,“我知道你與尚香情投意合,應該已經互許鴛盟,此時尚香面臨抉擇,作為男子,你難道不應該為她承擔嗎?”
眼看陸遜面上的釋然,他仿佛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這般的大意,難道他已有十成的把握?步兒不由微微的皺眉,卻聽陸遜道:“夫人有所誤解,在下在鄉間早有婚約,與小姐結識之初,便已明言,所以在下與小姐只是普通朋友……。”
萬沒有想到自己如此焦急的將他喚來,竟然得到這樣的答案,細看他的神情,坦然而又鎮定,在自己逼視下,沒有一絲瑟縮,顯然沒有說謊,呆站片刻,步兒淡然道:“那你有什么辦法可以讓小姐脫離此難?”
月光下,陸遜揚起眉,長身深施一禮,直起身時,面上的笑容已經一掃而空,“夫人,請恕在下無禮,在下卻覺得小姐應該應允這門親事,她也是江東……。”
越聽越覺得惱怒,在陸遜心中,似乎孫仁就應該為江東犧牲一般,步兒斷然道:“她是江東的什么?你們男子平日里自詡英雄,到了這樣的時刻,就毫不猶豫的要犧牲女子,難道這是英雄所為嗎?”
一時之間真真的難以回應,陸遜張口結舌,步兒傲然轉過身,面上的驕傲盡數消散,心事重重的回到房內,剛剛坐下,孫權已推門而入,滿面笑容,仿佛將一切的心事都深藏在心底一般。
看他若無其事,步兒心下難受,面上茫然的笑著,靜靜聽他細細講述孫老夫人的憤怒,在他的口中,孫老夫人的憤怒如同雞蟲之爭的小事一般,明明知道他為此付出的努力,想到他對尚香的無情,仍然覺得心寒。
靠在孫權懷里,靜靜注視著掛在窗邊的新月,心潮涌動,不知應如何為尚香解脫迫在眉睫的大難,不知何時孫權醒了,他微笑著注視著步兒,“你在想什么?”
步兒仍然惆悵的注視著天邊的新邊,“我在想如果有一日需要我為江東犧牲,我應該如何自處?”
明顯感到孫權的手臂僵硬了,他應該猜到自己發現了他與周瑜的計謀,過了半晌,才聽孫權沉聲道:“我在接到奏報之時,也覺得詫異,我不敢相信劉備竟然這般的無恥,可是大都督說用此計,可以將劉備誆騙到建業,只要劉備在我們手中,不相信諸葛亮不交還荊州。”
說到底,還是為了荊州,步兒輕聲嘆息著閉上眼睛,孫權緩緩將步兒攬入懷中,語氣帶著一絲悲傷,“步兒,我這個主公常常得受制于人,有的時候,明明不想,卻偏偏得接受。”
也許果真如此吧自己不是江東的主公,所以無法體會他的心境,只不過為了荊州要犧牲自己的親人,那是否值得?
“如果我能做決定,我一定不會讓尚香嫁給劉備,”孫權的手臂如此用力,仿佛心中充盈不滿與厭憎,“步兒,如果我能做決定……。”
不知為什么覺得虛假,仿佛他這般用力的強調此事自己無法做主只是為了將一應的責任推脫給周瑜一般,他仍在滔滔不絕的講述自己的無奈,想必此事已經無法回轉,也許只能依靠自己了。
“步兒,”不知何時孫權停止了辯解,伸手輕輕撫著步兒的長發,“我也不愿尚香嫁給劉備那個老頭子,只要劉備到了建業,我立刻便逼他放棄迎娶尚香。”
應該相信他嗎?步兒在心里輕聲的問自己,卻覺得他是那般的不可相信,為了荊州,自他以下,仿佛都為荊州發了瘋,為了荊州,還有什么是他們不能犧牲的?
輾轉反側到半夜才朦朧睡著,卻又惡夢連連,從夢中驚醒,孫權已經起身梳洗,聽到動靜轉過身來,一如繼往的笑容可掬,“步兒,天已大明,我們得快些回府中,免得母親著惱。”
匆匆的起身梳洗,吞下燕窩粥便已孫權拉著飛步走出府門,甚至不及與爹爹道別便被推到車中,馬嘶聲里,馬車已經箭一般的馳向孫府,靜聽孫權不停催促,應是對孫老夫人頗為忌憚,心中一動,突然喜上眉梢,也許能救尚香的,只有她了。
回到府中,便笑盈盈的跟隨著孫權去向孫老夫人請安,她心情仍然郁結,注視步兒的視線如常冰冷,“你們來了,起身吧”
款款坐在孫權身側,聽他含笑與孫老夫人寒暄,數句之后,孫老夫人面上的神情便緩和不少,步兒不知自己竟會如此的聚精會神,仿佛不敢遺漏孫老夫人說的任何一句話,一盞茶的功夫,便明白孫老夫人并不知道孫權和周瑜私下的計謀,心中有了底氣,就連笑容都自然了許多。
坐了近半個時辰,孫權要與眾大臣議事,便匆匆離開,步兒坐在下首,看孫老夫人面上的笑容在孫權離開之時便全然消失,冷冷的目光就連三月的春風都無法令它解凍,步兒毫不在意,“母親,這幾日天氣晴好,正是制胭脂的好季節,步兒昨日歸家,正遇到工坊送來本季的新品,尋思著送一些給母親和尚香……。”
“尚香去柴桑了,”聽到步兒關懷孫仁,孫老夫人的面色微有緩和,“既然送來,便放到尚香房中去吧”
目光轉動,步兒伸手捧起茶碟,“母親,尚香比我大幾個月,計算時日,也應該挑個好人家托付終身了,不知母親可有好的人選?”
孫老夫人若有所思的打開香爐,扔了一塊檀香進去,檀香灰揚起,如同孫仁迷茫的未來,在重重的心事之下,孫老夫人不自禁的與步兒講述起心事,“其實我心中屬意陸遜,前些時日我曾特意將公瑾喚來,原來陸遜在鄉間早已訂親……。”
訂親嗎?自己何曾不是與沖弟互許過終身,最終的結果如何呢?步兒面上浮出一絲猙獰的笑,她急急的垂下首,慢慢將突然泛上的心痛壓回到心底深處“母親,放眼江東,也只要陸遜與尚香最為相配,我看尚香很喜歡陸遜,難道母親不想玉成此事?”
看孫老夫人面上的神情波譎云謫,想是一直沒有下定決心,步兒也不相逼,款款起身,便想告別,孫老夫人突然睜大眼睛,“如果與陸遜訂親的那個女子不介意做小,這樣豈不是皆大歡喜?”
心中一動,這的確也是一個好辦法可以令目前的困局出現轉機,步兒站在原地,靜靜的注視孫老夫人,“步兒,我想你到柴桑去接尚香,順道去探望陸遜的家人。”
從未有過的語氣,仿佛昭示著她內心強烈的不安,步兒躬身領命,退了出來,細想下來,要玉成孫仁和陸遜談何容易,首先就得確認陸遜是否愿意迎娶孫仁,自己昨夜剛剛與陸遜翻臉,爹爹的為人自己清楚,他絕不會做這樣的事,那么唯一的人選便是周瑜。
站在長廊后的花樹旁,看周瑜大踏步走近,他果然看到自己,放慢了腳步,“步兒,你站在此處做什么?”
“大都督,老夫人要我做一件事,我好生為難,”坐在長廊里,微笑著注視周瑜,“尚香看中了陸遜,但陸遜在鄉間早已訂親……。”
“原來步兒是要充當媒人,”周瑜有些不耐的打斷步兒,劍眉飛揚,“既然尚香喜歡,那么就由我去問問陸遜他是否愿意迎娶尚香……。”
“大都督,”步兒站起身,笑容更盛,“老夫人不想陸遜因為尚香而辜負訂了親的那個女子,如果她愿意,可以以平妻的身份一同嫁與陸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