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楚默然思索,片刻後見蕭明珠還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於是挑挑眉誇讚道:“只怕要不是你,我與你三叔誰都探聽不到這麼多的消息?!?
得了誇獎,蕭明珠眼神一亮,興高采烈的追問道:“楚姐姐是說,我打聽到的事兒有用?”
“自然。”
於是剛剛還有些泄氣的蕭明珠,再度神采奕奕起來。雖然她不如楚姐姐跟三叔聰明,可總歸有些事兒她能辦到,楚姐姐跟三叔卻難辦到。
一想到這裡,她心裡就十分愉快。她此時還不知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自我價值的表現。
身爲天之驕女,宮裡宮外都寵著慣著的郡主,她自小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甚至,除了三叔之外,甚少有人給她立規矩,更沒有會要求或是讓她去做什麼有用的事情。
她在宮裡跟王府的生活,多是玩鬧,策馬,雖然痛快卻時常會覺得百無聊賴。就算有京中閨秀們相陪,她也只覺得那些人耍心眼耍的讓人厭煩,甚至聒噪。
可遇到許楚,見到她驗屍破案之後,她突然心生嚮往。這纔是她想要的生活,做個有用的人,而非是做吃等死整日勾心鬥角的貴女。
蕭清朗將目光轉向許楚,見她帶著淺笑與明珠交談,心底裡滿是柔情。雖然明珠一直不願改口那聲楚姐姐,可他看得出來,在明珠心裡很是認可小楚的。
接下來,蕭明珠自然又是一番癡纏,於是許楚跟蕭清朗索性當著她的面,將今日的發現再度分析一遍。
經歷了明察暗訪,他們對案情的認知越發清晰起來。其中各條線索,也被從繁雜的頭緒中一一剝離出來。
蕭清朗見許楚將線索畫成了完成的一條線,想了想擡頭看向魏廣說道:“去問今日巳時初,宋德容見過何人!”
宋德容今日突然變了態度,意欲將宋家的案子了結在柳姨娘畏罪自殺之事上,絕不可能是一時興起。他的變化,定然有外因。
不過半刻鐘,魏廣就回來了,他凝聲說道:“公子,在宋府之外的侍衛說,辰時末時候見張三曾到過宋府,還被門房領進了府中。待了約兩盞茶的功夫,才見他被人自後門送出。”
蕭清朗點點頭,靜默一瞬,而後給了許楚一個只可意會的眼神後,起身攏袖向外走去。
蕭明珠自然也緊緊跟著,然而還沒等她問出要去哪裡,許楚突然皺眉伸手在她額頭上擦拭了一把。
“明珠,你額頭上怎麼突然多了一團烏漆麻黑的東西?。俊?
“哎?”
蕭明珠一聽,趕忙伸手擦了兩下,卻沒想到越擦越多。而且,好像還有種奇怪的味道。
隨著她手上有所動作,袖口也盪開了。顯然,乾淨整齊的袖子上也沾染了許多灰燼。
“怎麼會這麼多烏漆麻黑的油漬啊,我今天除了幫著宋府的下人收拾花房,也沒幹別的啊?!?
“是煤油!”許楚收回手捻了兩下,而後起身讓人打了些熱水過來?!皠e擦了,當心揉到眼睛裡難受。你且洗一洗,然後會房間換一身乾淨的衣服。”
“那你們得等著我啊?!?
“你換過衣服後,先去一趟聞言樓,打聽一下張仇的脾性跟素來交好的學子。”
蕭明珠本來還打算說什麼都要跟隨他跟許楚出門,可見三叔對自己另有安排,當即拍著胸膛說道:“三叔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聞言樓,再怎麼說也是自家的地盤,她想要打聽事兒也不會很難。
忙完這些事後,時間還未到晌午,所以蕭清朗跟許楚喬裝改扮一番再次出了門。
這一次,他們大搖大擺的入了一間賭坊。也是張三常去的那間賭坊,按著侍衛的回稟,此時張三正在此處看賭。
之前張三被蕭清朗一腳踢的咯血了,可奈何他賭性難改,就算身體疼的快要散架了,都趕著的往賭坊裡鑽。
她們倒不是當真來賭錢的,也並非是來打探消息。而是許楚想要親自走一遍當時張三在子時之前換賭坊所走的路,也好確定他到底是否是潛入宋府見楊姨娘的那人。
而他又是爲何去見的楊姨娘,若是爲錢,那楊姨娘是有什麼把柄在他手上?
不得不說,賭坊跟外面簡直是兩個天地,人龍混雜烏煙瘴氣,甚至還有些酒鬼一邊喝酒一邊吆喝著大小。
蕭清朗眉頭緊皺,目光死死的看護在許楚身上,唯恐有人因她身板單薄而衝撞了她。倒是許楚,暗中查看了張三許久,見他滿心都在那骰子上,每每下場都要求了賭場上的人許久才能贏一把,心裡就有些冷笑起來。
雖然旁人並未在意,可她卻看的清楚。每次張三下場,都會換荷官,甚至荷官跟一旁的管事兒還會彼此交換個眼神。
“那骰子被做了手腳,剛剛張三壓小,可實際上點數跟開出的點數是不同的。若是正常而言,張三必輸無疑。”蕭清朗耳微動,目光凌厲的看著那開局之人的手上。哪怕他動作再快,骰子搖的再噼裡啪啦作響,依舊逃不過蕭清朗的眼。
爲了破案,他入賭坊並非一次兩次,甚至還曾扮成賭瘋了的賭徒一擲千金。
而隨著“啪”的一聲骰盅扣到桌上,衆人再次嘶吼起來。當然,熟知張三好運的幾個賭徒,都面帶得意的喊著大。
待那搖骰之人打開盅蓋,果然是大。
許楚看的差不多了,略作思索後附到蕭清朗耳邊說道:“如今張三帶人贏了好幾把,賭坊應該有些惱怒了。且想個辦法,讓他鬧起來,也好讓賭坊的打手再把人趕出去?!?
蕭清朗見她目帶深意,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想法,當即頷首向後對魏廣吩咐了兩句。
未過半刻鐘,就見一個酒氣熏天的魯莽大漢自外而來,直接撥開人羣往張三所在的賭桌而去。許是覺得張三擋了道礙事兒,他伸手一扒拉就將人直直從桌前推搡到了一旁。
張三到底是混跡在此處多年的賭徒,又見這大漢雖然魁梧,卻是個臉生的,而且穿著也粗陋並不似有錢人家。所以,他心裡自然惱怒,當即上前啐了那漢子一口,與他打鬧起來。
奈何那漢子醉酒醉的厲害,罵罵咧咧的將張三一胳膊撂倒,而後從懷裡摸出一疊銀票來。
“孃的,趕緊搖骰子,這場老子賭小?!?
賭坊原本還覺得這漢子鬧事兒,甚至荷官早已給了夥計一個眼神,讓他尋了打手過來。卻沒想到,這人卻是個財神爺。甭看他沒數那些銀票,可按著票額來看,少說也有四五百兩了。
於是本來想將醉漢趕出去的打手,只能暫且停下了動作。反倒是張三不依不饒起來,甚至隨手提了凳子就衝著那醉漢腦袋砸過去,勢必要報剛剛捱打之仇。
他本來也是囂張慣了的人,尤其是在榜上劉莫讓跟宋德容倆人之後,行事更加肆無忌憚。偏生,尋常時候賭坊常常顧忌著,將他當祖宗一般供著,只要他不鬧事不強行下場,隨他在賭坊裡溜達。
可是現在,他要得罪好不容易自投羅網的冤大頭,那賭坊如何能忍?
於是,就如柳姨娘案發那日一般,打手毫不留情的將他扔了出去。爲首的管事兒臨回賭坊時候,還眉開眼笑道:“三爺啊,今兒你可不敢再鬧事了,小的等過了今兒再請你吃酒?!?
張三啐了一口,冷哼一聲道:“甭給老子說好聽的,不就是嫌老子錢不如他多嗎,你且等著後晌老子就拿五百兩來,倒時候看你個老龜毛怎麼給老子當孫子吧?!?
待到張三嘴裡不乾不淨的罵咧著離開,那管事兒才帶著打手回了賭坊。而在於許楚跟蕭清朗擦身而過時候,許楚清楚聽到他抱怨道:“也不知大人是怎麼想的,竟然容他放肆這麼久?!?
說完,他似是不解氣一般還呸了一聲。
張三被趕出賭坊,自然不可能回家,如今天色尚早正是在賭坊玩樂的時候。左右這幾天身上疼痛,也沒心思跟順哥兒尋歡,他乾脆腳下一拐,入了個小衚衕。
等許楚跟蕭清朗聽不到動靜進去時候,就見死衚衕裡面再沒有張三的蹤影了。而那衚衕裡面的幾間房子,大門緊閉還上著鎖,顯然他也沒有從門入內。
許楚看著陰暗潮溼的衚衕,看了看地上還未乾徹底的地面,又伸手摸了摸牆面,說道:“魏大哥,勞煩你順著這個牆頭上去,看牆頭到這家房頂上是否留有腳印跟痕跡?若是有,還請順著那痕跡尋過去,看看是否能尋到張三,或者是能否到六合賭坊跟宋府附近?!?
“你是懷疑當時張三是溜著房頂去的宋府?”
許楚點點頭,“你我都看過錦州城的佈局圖,就算是穿小巷抄小路,從天成賭坊到宋府,再去六合賭坊一刻鐘的時間也辦不到。而今日,張三莫名消失,不是遁地,就是飛天了。”
而看牆面,生了黴菌的牆面明顯有蹭痕,所以她猜測張三極有可能是從房頂上尋的近路。
半刻鐘後,魏廣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