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勤務兵一會把那人帶了進來，只見那人穿著短打，戴頂半新舊的寬邊泥禮帽，帽沿壓得低低的，神情慌張，左顧右盼，仿佛怕被村里的人看見。

“你是那里來的，有啥事情找我？”孫魔王皺眉蹙額的望著來人。

來人見眼前的這個尖下巴大胡子，一付小眼睛尖利而兇狠的軍官。他一看就認得是孫魔王，便高興地說：

“喔，我總算見到您了！喔，喔，孫營長，您好！您好！-您怎么不認得我啦-”

“嗯，你是-”孫魔王瞄著小眼睛上下打量著他，似乎覺得在什么地方見過他，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哎，孫|、孫營長，您是貴人多忘啊！您一點不認識我了？”那人摘下帽子，向孫魔王彎腰恭恭敬敬地一揖說：“不久前，還在我阿叔家里與您同桌吃過飯呢。”一面把羅震山給他的一張名片遞過去。

“哦，我想起來啦！你是九龍鄉羅鄉長的侄子——張保長是吧！”孫魔王望著他高興地笑起來，——難得你來，快請進！快請進！他把手向墻門里廂一伸。

張芝青怯怯地走了進去，看見好幾個軍官疑惑地瞪著他，他猶疑地不敢進去。

孫魔王會意：“你們先出去一下，等下我再找你們。”

那幾個偽軍官猜疑地望了他一眼走出去了。

“張保長，請坐，你是從羅家橋那邊來的是嗎？”

“嗯，不、不是，張芝青點了一下頭又搖了一下頭說：“我是特、特地替你們送送重要的情報來的-”

“哦！”

“孫、孫營長，這兩天，你們不是在追尋三五支隊主、主力部隊嘛？”他張攏孫魔王的耳朵低聲說：“這兩天，我也在替你們跟蹤追尋呢-----”

“哦，你在那里看到了他們？”孫魔王聽說突然睜大了眼睛瞪著張芝青說。

“有、有一支三五支隊部隊，前、前夜，宿在我們蘆葦漕，昨、昨夜宿在梁山伯廟里-今天我到集士港去，發現他，他們在集士港后、后面的一個小村后、后埠橋-”

“這都是你親眼看見的，消息可靠嘛？”

“可、可靠、可靠-前夜是我親眼所見；昨晚是我老婆跟、跟去看見的，今，今天是我親自跟過來的。”

“今天你咋看見的？”

“昨天我派我老婆盯著他們，他們宿在梁山伯廟，可天一早他們又不見了，我、想、他、們向東不會去，是城里；向北也不便去，因為有姚江堵著，向西有你們攔在那里，因此，我估計會到這西面一帶來。今天早上我就摸到集士港方向去打聽，在集上我碰到了后屠橋小店老板，他也是當保長的，他、他在那里行貨，我問他生意不錯呀？他說，有點外快生意。我覺得奇怪，那里這么偏僻的地方有什么外快生意呢？他悄悄告訴我，他們村里昨夜開來一支部隊，我問他是國軍？他說不是。我問他是偽軍？他又搖搖頭，說：給那些人把東西拿去你甭想拿一分錢。我說是不是三五？他點點頭。孫營長，這不就是昨晚宿在梁山伯廟的那支部隊嘛？要不那里還會是啥人的部隊呢？”

“嗯，張保長，好！你為我們提供了一個重要線索！”孫孫魔王高興地對張芝青說，“真得要好好謝謝你呢！給你說老實話，這幾天我們到處找他們，一時找不到他們。沒有想到他們竟躲到我們鼻子底下來了。共軍的膽量也太大了！張保長，果如你所言，他們在那里，該是他們倒霉的時候了。把他們殲滅之后，我當上報上峰，要好好酬謝你的大功呀！”

“噯，噯，這個不敢擋！不敢擋！”張芝青謙遜地揮揮手說：“三五支隊在那里，對我們害處太多了，弄得我們一些老板盡天提心吊膽的難過日子，我們只想把他們趕趕走就好！”

“嗯，你說得對！這說明我們和你們地方伸士利害是一致的！是呀，不把他們趕出四明山，趕出浙東，即使抗戰勝利，你們也不會太平，——張保長，你還沒吃過飯吧，就在這里吃了去吧。”

“喔　，不，不，孫營長，我立刻回去！”張芝青即刻起身告辭。

“那好，你走好，張保長！請代謝謝你阿叔羅鄉長！”

“好，好，”張芝青揮了一下手，請他留步。他看看沒當地老百姓注意他，拉了拉帽沿趕緊悄悄的離開了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