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張芝青離開羅家后,不時回頭望望后面,看后頭是不是有可疑的人跟著自己來,急急忙忙的摸著田間小路,從羅家橋村后回蘆葦漕來。
他來到祠堂面前就放慢了腳步,悄悄的沿祠堂墻邊向祠堂后頭那兩間小小的草間摸去,見前面仍有淡黃色的燈光從小屋的破壁縫里漏出來,他一陣高興,又是一陣害怕,高興的是看來他們還在吃年糕湯,沒有走;害怕的是這樣去盯稍可莫叫他們發現了。
當他心卜卜跳地一腳高一腳低地從小屋旁邊轉出屋面慢慢摸過去,摸到那扇露著一條一條縫隙的破板門時,聽見里面仍歡聲笑語,熱熱鬧鬧地在吃酒說話,他臉貼著門板正準備往里察看張祥榮兄弟和羅順和時,忽然那扇破門突然打開張出一個人來:
“誰?誰,門外是誰?”
“啊,啊,”張芝青沒防著會有這一著,他們會發現得那么快:“啊,我是芝青啊-”他忙紅著臉尷尬地縮回頭去:“哦,哦,是祥榮太公,祥榮太公,你們晚飯怎么那晚-”
“哦,還是保長啊!”祥榮張望著他說:“保長這晚了走過來有啥事體嘛?”
“噯,噯,太公,沒啥事體的,沒啥事體的!”他見躲藏不及只得這樣說:“哦,我是在半里鎮親戚家吃年糕湯回來,走過這里看見你們家燈還亮著,我想是不是周區長魏同志來了,如果他們來了,你家睡不過請他們到我家去睡--”
“沒有來!”祥榮把門搖開一點,頭指著里面說:“你看里面都是我們自己人呢。”
張芝青趁機向里張了一張,感到奇怪了,那里還有張祥甫羅順和的影子呀?只剩下張祥榮一家人了,難道是我剛才看錯了?可又不敢問。又回頭看看戶外,外頭黑漆漆的一片更不好找,“嘿,已經走了!怎么走得那么快?”感到十分遺憾,但一想張祥榮還在還好。
“哦、哦,太、太、公、太公,既然不是他們,那我就、就走了。”張芝青轉身回家:“太、太公,那、那你們就早、早點睡吧!”
“你走好!”祥榮把柴門拍的一聲也關上了。
張芝青回到家里后感到事情好奇怪,才一轉背張祥甫和羅順和就不見了。因為張芝青知道羅順和現在在正規三五支隊。好像他們知道我回來要再去看他們似的。而且我走到小屋門口,張祥榮就迎了出來,也沒見他開門,好像是事先躲在那里似的。這是剛剛走過去發現了我呢?還是我去羅家來走漏了消息?
要是走漏消息這會是誰呢?馮事務員,閻金堂?決不可能!那末是啥人呢?剛剛出來把掃帚弄倒,難道是在那里我說話時有人偷聽?可這人又會是誰呢?是羅家做長年的?是羅震海?羅震海不在吧,如果是他怎么不來吃年糕湯?
第二天他又悄悄的去羅家,說起晚昨晚的事,羅震山聽了,心里也懷疑起羅震海來。他把羅震海自張芝青走后發現的情況告訴他,張芝青肯定的說:“那一定是震海無疑了。”到此,羅震山告訴他:既然這樣,從今后他在家里待著,你夜里就少到我這里來。要來盡量在白天來。張芝青答應了。
“另外,”羅震山又囑咐他:“以后在村里你也少出頭露面一些,多叫你老婆去轉轉,以免再引起他們的懷疑。”
“噯,噯,我曉得了。”
于是這天回家時,這天張芝青就對臊狐貍說:“喂,我對你講吶,我說你以后常到中央屋和前頭門去走走。”
“要我到那窮窩里去作啥?”臊狐貍不解地說:“我看見那些人就不舒服!”
張芝青嘖嘖地說:“噯,如今人家是三五支隊民兵干部家屬,是抗日的,很響當的咧!連周區長魏指導員來了都住在那里呢。”
“他們響當,讓他們去響當好啦,我不稀罕他們!”
“不是稀罕不稀罕的事情,如今我這個保長當著還不如他們有來頭。我做保長的消息反不如他們靈通。你常去那里走走,信息靈一點,我也好隨機應變把事情做好一點。”
“哦,講了老半天,你是叫我去做特務呀!我做不來!弄得不好我自己性命都叫你弄出脫了!我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