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陽死了,被剝奪了封號和王爵,沒有任何喪儀,只給他一個葬身之處,算是對他血脈的承認。王承運跑了,柯振龍暫且不管他,只命令把他的家眷都收為官奴,府邸賞給羅永強。
現在柯振龍最著急的事,當然是尋找皇后。項澤那邊沒進展,柯振龍就親自出馬了。他趕到太師府,仔細問了管家,知道了司徒慎之一家出走那天,大小姐司徒蕓回來過,神色慌張,衣衫不整,而且沒帶傭人,沒坐車馬,走的時候也沒要人送。柯振龍當即就感覺不尋常,大小姐有可能是知道皇后出事了才會那樣的,那么大小姐也許知道皇后的下落。
柯振龍帶人趕到田莊上的時候,袁朗正好在劉升這里打探消息。聽到外面有人叫“陛下駕到”和“劉升出來接駕”,袁朗立刻受了驚:“這也不知道是哪個陛下,我先躲起來,你去應付。”
劉升壯著膽子說:“那你小心啊,我出去了。”
劉升到外面,看見從前的柯大將軍騎在紅棕寶馬上,身后是幾十個侍衛。
劉升的腦袋很清醒,既然這位陛下是從前的柯大將軍,那么二小姐就是他的皇后。因此劉升很沉著地跪叩行禮:“小民劉升,參見陛下!”
“免禮!”柯振龍心急地問:“皇后可在田莊上?”
“不在。”劉升站起身,不緊不慢地回答。
柯振龍失望之下,語氣凌厲起來:“上房里為什么沒人?司徒家的大小姐大姑爺不是住在這里嗎?”
“大小姐出門了。大姑爺……剛回來。”劉升指指自己屋里。
柯振龍立刻下馬,徑直向屋里走去。
劉升趕緊跟上去,叫道:“陛下!大姑爺他衣衫不整,還請陛下不要怪罪。”
柯振龍沒有搭理劉升,一邊叫著“袁朗”,一邊踏進屋里。
劉升跟進屋,四下里沒看到袁朗,只好叫了一聲:“大姑爺出來吧!這位陛下是二姑爺!”
可憐的袁朗,這才敢從里屋出來,那形象,與村民無異。
當下袁朗就帶著柯振龍一行到了袁氏陵寢的空穴處。柯振龍急著走進去,袁朗說:“陛下且慢,我先進去把蕓兒她們叫出來,免得她們受驚。”
柯振龍根本等不急,說了聲:“不妨事,事從權宜,不必拘禮。”
結果柯振龍和幾個侍衛一進去,小袁韌就大哭起來:“壞人來抓我們了!”
袁朗趕緊上去抱起袁韌:“不是壞人,袁韌不怕!他是……陛下。”
柯振龍命令侍衛們:“你們出去。”
然后他的眼睛就看見地上躺著的瘦削身體。而躺在地上的司徒蕊見柯振龍看自己,立刻用手抱住頭,開始嗚咽。
柯振龍大步走過去,跪在司徒蕊身邊,把她抱進懷里,眼淚涌了出來:“丫頭!都是朕的錯,讓你受苦了……”
司徒蕓看呆了,原來當今陛下是這樣的,他那天子的膝蓋并不是只能祭拜天地,也可以跪在心愛女人的面前。
站在邊上的劉媽媽趕緊拉司徒蕓:“大小姐,走啊。”
“哦,好。”司徒蕓反應過來。
幾個人一起出去了。只剩下柯振龍和蜷縮在他懷里的司徒蕊。司徒蕊的嗚咽一聲比一聲緊,像是隨時要接不上氣了。
柯振龍感覺懷里的人比分別的時候瘦弱了很多,顫抖得厲害,把他抱得死緊,臉埋在他胸前,一句話也不說。他等著她的嗚咽稍微緩和一點,想看一看她的臉,她不肯抬頭,不讓他看,哭聲大了起來。
等在外面的司徒蕓聽到里面的哭聲,也開始流淚。袁朗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擁住妻子,安慰道:“這不是都要好起來了嗎?不哭了,聽話。”
“終于讓二妹等到了。陛下真的是活著回來的。”司徒蕓說:“昨天你說有告示,我們還不敢相信。”
“是啊,要不是親眼看見,誰敢相信啊。”袁朗感慨地說。
這時候柯振龍把司徒蕊抱出來了,向馬車走去。司徒蕊已經不哭了,頭埋在柯振龍胸膛上。
柯振龍把司徒蕊抱進馬車,想放下她,司徒蕊死抱著他不放手。柯振龍心酸地說:“丫頭,朕去跟你姐姐姐夫告個別,很快就回來守著你。”
司徒蕊這才松了手。
柯振龍下車,走到司徒蕓一家身邊,司徒蕓便要跪下行禮,柯振龍攔住她說:“大小姐免禮,多謝你們照應蕊丫頭。你們也受苦了,趕快回家去吧。改天朕請你們入宮,一起為蕊丫頭壓驚。”
“這……”司徒蕓不知道該不該答應,看看袁朗。
“陛下回來陪伴皇后就好,我們就不去了。多謝陛下的邀請。”袁朗很客氣,但也疏離。
“也好,就依大姑爺的意思。”柯振龍答應著,匆忙轉身之際,看見一邊的劉媽媽,停下來說了一句:“聽大姑爺說,你照顧皇后盡心盡力,朕要好好感謝你!”
劉媽媽受寵若驚地跪下:“啊呀老天有眼!我可不知道陛下還活著!不是為了要陛下謝我!實在是皇后很可憐!”
柯振龍眼圈一紅,動容地說:“那朕更要好好謝謝你。起來吧,趕緊回家去,你家劉升在等你。”
柯振龍回到馬車里再抱住司徒蕊的時候,司徒蕊的眼淚馬上又刷刷地下來了,很快就把他的衣襟打濕了。柯振龍已經從袁朗那里知道司徒蕊小產了,他心痛孩子,更心痛司徒蕊所受的痛楚。眼下他把司徒蕊抱得緊緊的,她不肯說話,但是她的眼淚都像是在責備他,令他心如刀絞,甚至令他覺得閱兵時的豪邁是虛妄的,整個南境之行是極其愚蠢的。現在回想起來,他不知道當時怎么會舍得撇下懷孕的皇后,怎么會懷疑程昆的忠心,怎么會相信柯陽可以監國?
與此同時,劉奇林到了江意如家里,如釋重負地說:“行了,告示上說的是真的,陛下真的回來了,城門開了,一切都復原了。可以讓司徒太師一家見光了!”
江意如說了聲“阿彌陀佛”,劉奇林便囑咐說:“等會兒你先把我引薦給太師,我再送他們回太師府,這樣太師就會記住我了。”
“知道了。”江意如笑笑說:“還真讓你賭贏了。”
“這一回的結果,比我想的還要好得多!”劉奇林興奮地說:“我們的好運氣就要來了!你等著當劉夫人吧!”
另外一邊,左先勝的家里,聽說外面太平了,左先覺一家也就準備回自己的家了。司徒茜從段翠微手里把悅生接過去之后,悅生還向段翠微伸出手去, “啊啊” 叫著,段翠微忍不住流下眼淚,司徒茜安慰地說:“嫂子喜歡悅生的話,我以后常帶他來看你。”
左先勝在一旁對段翠微說:“你好好吃藥,以后我們自己生一個,不眼紅他們的悅生。”
“兄長說得好。”左先覺感激地說:“你們對悅生這樣好,老天爺都要感動了,一定會讓你們如愿的。”
他心想,小悅生真有魔力啊,成功地把族兄和小嫂子拉得心貼心了。
回到大正宮里,柯振龍命宮女服侍皇后沐浴更衣,隨后便傳太醫來為皇后診治。司徒蕊小產之后沒能得到好的調養,身體元氣大傷,蒼白消瘦的程度令太醫都吃了一驚。
“林太醫,本宮的身體……以后還可以生育嗎?”司徒蕊在太醫按脈問診之后,迫不及待地問。
“娘娘的鳳體一向康健,又年輕,只要好好將息,日后還可以有子嗣的。”林太醫慢條斯理地說。
“哦,那太好了!”司徒蕊馬上就充滿希望地看向柯振龍,先前的悲傷絕望去了一大半。她相信,太醫的診斷肯定比劉媽媽準確,那自己以后就還有生孩子的機會。
“你放寬心。”柯振龍愛憐地幫他的皇后平躺下去:“朕先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陪你。”
才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司徒蕊的眼里已經有了光彩,聽話地對柯振龍點頭:“那我等陛下回來。”
太醫跟著柯振龍到了正廳,這才皺著眉頭說:“陛下,看來皇后真的信了微臣的話,這以后要是沒有喜訊,陛下可不要治微臣的罪啊。”
“當然不能怪你,你不過是照朕的話去說的。”柯振龍囑咐道:“皇后養病期間,你就一直這樣跟她說,讓她安心,讓她高興。至于以后……”
柯振龍探尋地看看林太醫。
林太醫趕緊跪下:“陛下,婦科之癥,光靠按脈問診,是不能斷準的,微臣已經盡力了!聽皇后娘娘方才所述,很可能傷到體內根本了,以后恐怕……”
柯振龍無力地說了聲:“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片刻之后,柯振龍回到司徒蕊床前的時候,做出開心的笑臉說:“丫頭,林太醫給你開了方子,包你身體能復原,一切都會像以前一樣!”
“我知道,林太醫是婦科泰斗,他說我還可以生育,一定可以的。”司徒蕊說著,伸出雙臂鉤住了柯振龍的脖子:“陛下,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她開始撒嬌了,吃了那么多的苦,一聽說自己還能生育,好像什么都不介意了。
“丫頭,朕每天都想你!”柯振龍眼圈一紅,立刻把司徒蕊抱緊,免得讓她看見自己的心酸樣子。
“你瘦多了,朕……很難過。”柯振龍傷感地說:“朕要你好好吃,好好養。朕要好好守著你,護著你。”
他的傷感傳染給了司徒蕊,她的眼淚又來了:“我沒能保住孩子,對不起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