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出之后,建業城如同煮沸的水,每日里,總有無數的人前來打探消息,桃花巷眾未有過的熱鬧,人潮涌動,盛況一如沖步閣開業之時,坐在窗旁,冷漠的凝視著潮水一般涌來的人,其中不乏從前厭憎自己的朝中大臣,想必他們對自己的厭惡遠及不上傳說中曹操送給自己巨額的財富。
真真的可笑,只不過一個傳言,便能令人這般瘋狂,若他們知道自己擁有的財富數額,想必建業城都盛放不下那些瘋狂的人群。
“步兒,”魯淑憂心忡忡,自步兒奉上沖步閣的房地契之后,似乎觸動了他,他絕口不提張月容,仍如從前那般疼愛步兒,“你果真要出題選夫?全建業的人都知道主公已向你求親,若你出的題目難倒了主公,你讓主公如何下臺?”
“他如何下臺,與我有何干系?”步兒冷淡的笑著,提起竹筒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此時我細細想來,當日陸遜定是領了主公之令,故意前來激我,我一時不查,便中了他的計,此刻話已出口,我無法收回,昨日爹爹已經寫信給諸葛亮,他應該很快便能趕到建業,有了他的幫助,我應該能夠走出困局。”
沉默了許久,魯淑秀眉微軒,“步兒,我卻覺得孔明先生到江東之后,也許也會向你提親,他與主公相爭,我覺得他的勝算更大,那你豈不是要嫁到荊州,關羽和張飛一向都不喜你,孔明先生又是劉備的下屬,如何能夠保護你?”
“哥,我就是知道主公不是孔明的對手,才特意要爹爹寫信給孔明,”步兒看魯淑滿面的驚訝,微微一笑,“他曾經說過,只要我幸福,無論要他做什么都可以,他許的諾言,絕不能違背。”
看魯淑滿面的豁然,步兒知道他已經明白自己的算計,心下微喜,魯淑卻揚眉道:“步兒,我有一個疑問,你要出什么樣的題目才能難倒主公?明天便是出第一個題目的日子,即使孔明先生昨日便啟程,那也要后日才能到達建業,假如主公通過第一題你該如何是好?”
“放心吧,我猜主公連第一個題都無法通過,”步兒胸有成竹,“不,不是我猜,是他一定不會通過。”
孫老夫人與魯肅微笑著一旁,步兒站在紗簾之后細細打量孫權,看他滿面春風,仿佛勝利在望,心中不由忐忑,轉瞬又覺得信心百倍,自己出的題目正切中他的軟肋,無論如何,他是無法通過的。
這般想著,嘴角浮出一絲淡笑,卻聽孫老夫人笑道:“步兒,咱們都已到場,你就出第一道題目吧”
轉目凝視著孫老夫人,雖然她滿面的笑意,但眼中的神情卻閃爍著不悅,直至此時,她仍然對自己滿心厭惡吧只可惜孫仁隨陸遜去了城外,否則,自己可真要將孫權說服她的前后打探得清清楚楚。
“老夫人、主公,其實第一道題目很簡單,”步兒后退一步,沖孫老夫人和孫權躬身行禮,“步兒幼時曾經做過一個夢,至今對那個夢境的美好還懷有憧憬,在夢中,步兒的夫婿下跪向步兒求親,若主公能夠下跪向步兒求親,那么主公便是通過了第一道試題。”
步兒的話音落下,屋內鴉雀無聲,站在魯肅身后的魯淑這才明白為何步兒那般的自信,自古君臣有別,臣子向君主下跪行禮是天道,自古便無君主向臣子下跪之理,雖然主公只是吳侯,但對于步兒而言,他卻是步兒的國君,現在要他向步兒下跪,于禮不合,傳將出去,定會落下話柄,朝中那些大臣不知會如何的激奮。
興奮之下,偷偷對步兒做了一個贊揚的手勢,步兒也覺勝券在握,心中記恨他算計自己,微笑著注視著他,只待欣賞著他面上的尷尬。
啪,孫老夫人猛擊案幾站起身來,“你這算什么題目?仲謀是君,你是臣,怎有君主向臣子跪下之理?你這明明便是刁難,仲謀……。”
不待孫老夫人說完,孫權突然拉起袍角,沖步兒單膝跪下,“步兒,請你嫁給我。”
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孫老夫人瞪大眼睛盯著跪在地上的孫權,她顯然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耳中只聽得孫權清朗的聲音,那聲音里沒有一絲的委屈,只是滿含著期待與憧憬,“步兒,我一定會待你好的。”
氣得渾身發抖,孫老夫人面孔紅得如同將要滴血,就連魯肅都覺得不安,步兒終是從驚詫中清醒,“主公請起,主公已經通過,第二輪考試,按照約定在兩日后,題目步兒自會命人通報主公。”
護送著孫權與孫老夫人走出府門,孫老夫人震怒未散,魯肅滿面的歉意,反而孫權仍然維持著滿面的淺笑,“子敬,切勿責怪步兒,她的確應該對未來的夫婿有所要求。”
“仲謀,”直到此時,孫老夫人的語氣都在顫抖,“今日之事傳將出去,我看你如何還能笑得如此刻這般暢快?”
“母親,”孫權斂了面上的笑,躬身深施一禮,待他站起身,面上重又浮出笑意,“母親無需擔憂,傳將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話。”
看孫老夫人的神情,惱得幾乎將要吐血,魯肅不知所措,卻見她重重的一頓足,返身走到車旁,頭也不回的上了車,甚至不等孫權,便揚長而去,魯肅茫然的轉過身,孫權仍然笑意盎然,“子敬無需介意,待母親想明白此中關節,便不會再惱怒步兒。”
輕聲嘆息,“主公,就連我也不知步兒會出這般的題目,兩日之后,還不知她會如何刁難主公,我看主公還是……。”
“子敬,”孫權微笑著打斷魯肅,“這如何算是刁難?我既然今日愿意跪下向她求親,想必她已經了解我的誠意與決心,子敬,你無需再多言。”
目送著孫權遠去,魯肅怏怏的回到步兒居住的繡樓,未及進門,便聽魯淑的聲音透門而出,“步兒,就連我也未想到主公想也不想便跪了下來,我聽到題目,還以為你穩操勝券,沒想到……。”
是啊就連自己都未想到孫權竟然想也不想便跪了下來,大出自己的意料之外,正籌謀間,魯淑壓低了聲音,“步兒,第二道試題你可曾想到?若主公通過第二題,你可就得嫁給主公。”
“我斷定主公過不了第一題,所以并未細想,”步兒緊皺著眉頭,“幸好還有兩日,我趁這兩日仔細想一想,哥,你去打探孔明先生何時可至?”
嘆息著走進屋中,“步兒,主公早已猜到你會請孔明前來應急,他已命公瑾派軍封鎖了由荊州至建業的每一條水道,孔明若改走陸路,最少要七日才能趕到建業。”
原來孫權已經猜到,如此一來,更能斷定陸遜是領他之命,這般的深謀遠慮,真真稱得上是算無遺策,真正勝券在握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如此一來,第二題便至關重要,自己無論如何,哪怕是耍賴也要獲勝。
坐在下首,陸遜冷眼看去,孫權顯得心事重重,猜想他在擔憂兩日之后的試題,在未見魯小步之前,全然不解為何他會如此耗費心力,見到魯小步之后,心中的疑惑一掃而空,那般美貌的女子,從前只在書冊之中見過,初一見她,便被她容光所懾,就算她言語尖刻如刀,也仍然為她顛倒不已。
“伯言,你果然猜到步兒出的第一道試題,”孫權語氣輕快,似乎已經將兩日之后的角力置之腦后,“你猜步兒出的第二道試題會是什么?”
“主公,這我可猜不到了,”陸遜垂首以示歉意,“我猜到第一題,并非是聰明,可是算準步兒姑娘會以主公的威儀為題,可是她認輸得如此干脆,想必對第二題能夠難住主公有八成的把握,在下雖然不了解步兒姑娘,但從主公的描述可推知她定是絕頂聰明之人,要猜絕頂聰明之人的心思,可非易事。”
垂首想了半晌,孫權抬首笑道:“既然難猜,那就兵來將擋,兩日之后,我無論如何也要取得勝利。”
收到密信之時,已是傍晚,司馬懿將密信呈給曹丕,看他緊皺著眉頭,這密信由最快的信鴿傳遞而來,但獲得的仍是三日之前的消息,“仲達,孫權已經通過第一輪考試,諸葛亮從荊州趕往建業的途中遇到江流,船只不知在何處擱淺,密信送出前,仍無消息,計算時日,今日已進行第二輪考試,你猜結果如何?”
“公子,結果不難猜測,”司馬懿笑容可掬,“在下斷定這一局步兒姑娘大獲全勝。”
曹丕面上的驚惶緩緩散開,“先生如何這般肯定?”
“那是因為步兒姑娘并不想嫁給孫權,既然她不想嫁,那么她一定會想辦法取得勝利,第一輪步兒姑娘之所以會輸,那是因為她沒有想到孫權要娶她的意志會如此堅定?她一心想要取巧,卻不知一切都在孫權的算計之中,第二輪她有備而戰,以她的智慧,獲得勝利還不是輕而易舉?我猜真正的較量是在第三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