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病逝的消息傳到時,已是深夜,諸葛亮從夢中驚醒,他細看了那封密函良久,披衣下床,便要去求見劉備,魏延急急的喚住他,“軍師,主公已經得知消息了。”
“繼任的大都督是誰?”諸葛亮皺眉看著手中的密函,“為何密函之上并無繼任者的消息?”
“回軍師,”魏延覺察到諸葛亮心煩意亂,小心翼翼答道:“江東繼任的水師大都督是魯肅魯子敬。”
看諸葛亮面上殊無半點欣喜之意,雖然在放周瑜離開時,他早已推測出繼任者定然是魯肅,但看他神情,魏延不由猜測魯肅的繼任比周瑜在時,對主公更加的不利,但諸葛亮緊鎖著眉頭,魏延將沖到口邊的話強行咽下,只是凝視著諸葛亮原地踱步。
不知過了多久,諸葛亮才站定腳步,“我必須到江東去,否則孫劉聯盟無法再維系下去。”
這般的震驚,魏延大聲道:“軍師,萬萬不可,周瑜新喪,江東眾人均覺周瑜是折于軍師之手,軍師此時去江東,無疑是羊入虎口,想江東眾人皆虎狼之輩,如何輕易饒得了軍師?即使是魯肅在側,但聽聞孫權已經下令誅令軍師……。”
“我知道,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才一定要到江東去,”諸葛亮憂心忡忡,“畢竟主公與江東都同樣面臨著曹操的威脅,孫劉聯盟還不能破裂,你放心吧我此次去江東,有驚而無險,我想待孫權的怒火稍弱,他會明白自己的處境的。”
聽諸葛亮闡述完畢要去江東的道理,大廳之上鴉雀無聲,劉備面色微變,他鎮定半晌才緩聲道:“軍師,此去江東,危機四伏,你……。”
“主公,無需擔憂,”諸葛亮神態自若,仿佛并不將危險放在眼中一般,“當日我孤單渡江去說服孫權與主公聯盟,當日之險又何曾少于今日,當日既然能夠功成,今日也絕不例外。”
見他心意已決,劉備便不再出言勸阻,只是令趙云與他同行,第二日清晨,劉備率眾大臣到碼頭送別,豈知諸葛亮一個時辰之前便已動身,一眾人僵立在碼頭之上,張飛大怒,“哥哥,這孔明是何用意?明知哥哥前來送行,竟然自己先跑了?”
“翼德,”劉備惱他在人前將與諸葛亮的不和昭示出來,面上神情已變,“當日軍師要你對周瑜網開一面,若非子龍趕到,你在蘆花蕩幾乎取了周瑜的性命,軍師此去江東,也是因為你,我未將你縛了去向孫權請罪,便是輕饒了你,自今日起,直到軍師回到荊州,不許你飲酒。”
一聽不許飲酒,張飛立時軟了下來,“哥哥,我當時是殺得性起,一時之間忘記了軍師的囑咐,你看子龍不是趕到救下周瑜,既然周瑜是活著回的江東,與我可再無關系,哥哥,罰且罰了,三日不許飲酒如何?”
耳中聽張飛為自己求情,劉備卻面無表情注視著空蕩蕩的江面,他總覺得諸葛亮去江東,目的不僅僅是為了維系孫劉聯盟,也許還為了那位傾國傾城的孫夫人,直到今日都不知道當日那封信函的內容是什么,每每想到那封信函,心中便是一根不拔不快的尖刺。
“軍師,”趙云手扶劍柄,面容沉靜,待諸葛亮一曲撫罷,這才笑道:“我猜云長和翼德在碼頭不見咱們,肯定又要牢騷滿腹了。”
坐在下首的馬謖撇嘴冷笑,“如他們那般粗鄙之輩,如何能夠領會軍師的用意?他們平日里與軍師作對,主公滯留江東那些時日,他們對軍師的折辱,真真令人憤慨,軍師每行一事,若都要向他們解釋,那這一生軍師旁的便不必做了。”
知他因為諸葛亮的緣故與關羽、張飛二人不睦,趙云只是淡然一笑,“軍師,我卻覺得咱們一次柴桑之行,真正的危機并非是孫權君臣,而是那位孫夫人,她似乎對軍師心存不滿?咱們這幾次送過江的禮物,都被退了回來……。”
“是啊”諸葛亮長聲嘆息,“我猜是因為翼德對公瑾的折辱吧步兒自幼便與公瑾相識,在赤壁時,我不止一次的聽公瑾講述起當日與步兒相遇的景況,那個時候,步兒才三歲,第一次相見,她站在桃花樹上,是先主公孫策用手掌將她捧下樹的,那般濃厚的淵源,在步兒心中,公瑾已是她的親人,此次江東之行,最大的危機便是步兒,她若要殺我,真真的避無可辟。”
馬謖與趙云的目光剛剛相觸,兩人又慌忙移開,過了半晌,馬謖低聲道:“既然如此,軍師為何不先下手?”
“先下手?”緩緩調弄琴弦的諸葛亮不解的抬起首,“幼常此言何意?難道要我殺了步兒?”
“軍師,”馬謖聲音里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狠,“既然她對軍師起了殺心,咱們何不……。”
話未說完,馬謖便感覺趙云輕輕踢了踢自己,立刻會意的頓住,滿面懊悔,卻聽諸葛亮輕聲道:“殺了她?你道殺了她便能修復孫劉聯盟?那個時候,非旦無法修復聯盟,孫權一會傾全力之兵,追殺主公,就連曹操也不會放過主公,那個時候,孫曹同心,咱們面臨的,將是滅頂之災。”
一時之間,馬謖不知如何應對,只得緩緩垂下首,聽諸葛亮緩聲道:“只不過是個誤會而已,何至于要殺人?步兒是聰明人,待我向她解釋清楚,她會明白的。”
心中一動,馬謖突然覺得也許他此行江東還有另外一個目的,便是去見孫夫人,雖然自赤壁戰后自己便一直跟隨在他身側,但許多的時候,自己對他的了解遠不如趙云和黃忠,雖然隱約覺得他心中對那位孫夫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感,但從未想過那種情感竟然這般深厚。
“軍師,”馬謖加了一鏟檀碎,“孫夫人是新任大都督魯肅之女,聽聞軍師與魯肅大人一向交情良好,軍師不如請魯大人相助。”
話音剛落,又覺得趙云在身后輕踢,馬謖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什么,急急的頓住,正要退到一旁,卻見諸葛亮抬眸淡笑,“幼常,子敬雖然是步兒的父親,但我絕對不會因為自己的事就利用子敬,步兒最恨的便是這一點,你須得記著。”
連飲了兩碟茶,馬謖才放下茶碟,“子龍,我真真不敢相信,軍師竟然這般了解孫夫人,難道是……?”
“軍師從不曾否認過,”趙云也不諱言,只是淡然一笑,仿佛在嘲諷馬謖的大驚小怪,“軍師的確很喜歡孫夫人,自赤壁始,他便竭力的在幫助孫夫人實現所有她想實現的愿望,至于這一次,軍師本已安排好一切,不曾想被翼德破壞了,比起孫劉聯盟,他更不愿意破壞的,是他與孫夫人的聯盟。”
原來如此,馬謖不由暗悔自己適才的失言,又不知自己如何補救,只得沉默不語,“其實我自己覺得,雖然軍師并不諱言,但在他心里,并不愿意旁人過多的觸碰,那畢竟是軍師自己的秘密。”
這才明白自己真正錯在何處?平日里,自己只知道關注戰事,從未關注過人心,直到此時才發現自己的自私,心下懊悔,卻聽趙云繼續道:“幼常,你記著到了江東,千萬不要做任何會觸怒孫夫人之事,這不僅僅是為了軍師,還因為那個女子不是誰都能惹得起。”
聽他這般說,馬謖不由呆住了,他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諸葛亮的心情,那是一朵有毒的花,靜靜查看時,覺得很美,一旦離得近了,便會中毒,可是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即使被毒死,也心甘情愿。
從江東眾人的瓜來看,若非有魯肅的軍令,想必軍師在踏上柴桑的那一刻,便已被眾人斬殺,看趙云手扶長劍跟在軍師身后,馬謖也不敢有一步的稍離。
在驛館稍稍的梳洗,換了衣袍便到市集之上收集消息,無論怎樣的瑣碎,也許都對說服江東眾人有所幫助,走進鬧市,不知怎的,馬謖一眼便看到了那對夫婦,那女子精致美貌得仿佛畫卷之上的仙女,她坐在街頭的面攤的桌旁,那個仿佛她夫君的男子手捧著銀壺,正讓她著就銀壺喝水,這般的普通,卻令人覺得他們是那般的幸福,幸福得令人嫉妒。
“子龍,”忍不住拉了拉趙云的衣袖,“你看那對夫婦,真真的幸福。”
待轉過身,才發現自己拉的是諸葛亮的衣袖,尷尬的放開的手,卻見他面上浮出奇怪的神情,已大步走了過去的趙云覺察到不妥退了回來,一見那對夫婦便壓低聲音驚呼道:“軍師,是江東的主公和孫夫人,他們怎么跑到市集來了?”
震驚的轉過身,這才注意到那對夫婦身上穿著的衣袍價值何止千金,適才被他們的容貌氣度所吸引,竟然不曾注意到他們四周便裝打扮的健壯漢子,想到適才孫權手捧銀壺的模樣,馬謖這才相信外間的關于孫權下跪求親的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