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言,謝道清急忙拭去淚水,和趙珍珠一塊兒收斂骨骸,看著蕭媞殘缺不全的尸骨,片刻過后,她的眼淚不禁再度奪眶而出。
“珍珠……你一定……要長大成人……到時候……才能給你娘……”
看著那些監視她們的蒙古兵,謝道清欲言又止。對于她不敢說的話,幼小的趙珍珠卻已經心知肚明,重重地朝著她耷拉了一下小腦袋,認真地說道:
“母后,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將尸骨收斂過后,謝道清這才拖著布袋來到了河灘畔的一處空地上,和趙珍珠一起開始用手挖掘墓坑。四分之一時辰后,她們的手已經是鮮血淋漓,謝道清甚至連指甲也被磨掉了,但是,她們娘倆卻硬是咬緊牙關,愣是沒有哭泣一聲。
“來……珍珠,向你娘告別吧……”
牽著謝道清的手,趙珍珠來到了木牌前,雙膝一軟,向著蕭媞那簡陋低矮的土墳就是一跪……緊接著,謝道清也跪下了,對著土墳喃喃地說道:
“妹妹,如果你在天有靈,就請保佑我們能夠……能夠活著回大宋吧……”
“給老子起來……”片刻過后,一個蒙古兵走上前來,伸手揪著她們那滿是虱子污垢的長發,一把就將這對娘倆給拖了起來:
“喂,還不快去干活,在這抽抽搭搭做什么?”
“是……”謝道清一把抱住了趙珍珠,將她緊緊地摟在懷里。待蒙古兵離開之后,她這才抱著她向著羊群所在的地方走去。
……
“趙嫣,你累嗎?”
“我還好,謝謝你,蕭晴……”
三月末,遠在臨安皇宮,蕭晴又帶著她做好的飯菜和補品前來暴室看望趙嫣。此時,趙嫣已經懷孕將近六個月了,再過幾月,她的孩子就將呱呱落地……眼下,趙昀卻還沒有赦免她的意思,因而,趙嫣只得拖著疲憊的身軀,繼續忍受董宋臣之流的調戲**,為了那些少的可憐的粗茶淡飯和睡覺時間而盡力勞作。
“先吃飯吧,等會我就帶你回去沐浴,順便聽我說說外邊的情況……”說著,蕭晴就打開了食盒,將里邊的雞湯和其他菜肴放在了木桌上。
“如今,朝廷有意以察罕為人質,迫使韃子釋放謝皇后和趙珍珠……”
“真的嗎?”一聽蕭晴說起此事,剎那間,趙嫣就按捺不住內心的興奮,放下筷子抓住了蕭晴的手腕:
“這樣的話,趙嫣就要飄然而去,再也不鳩占鵲巢了……”
聽聞此言,蕭晴卻只是嘴角一翹,打趣道:
“嘿,別這么說……連我都不恨你了,更何況謝道清呢?只要能幫你照顧好孩子,我也就別無所求了……”
“難道……你真打算和我一起,在這深宮里待一輩子?”趙嫣不解,給了她一個小小的建議:
“蕭晴,不如你就出宮去吧,到時候找個好人家嫁了,這輩子也可以過得好些……”
“嘿,若是如此……我還能夠這么用心照顧你嗎?”蕭晴收起笑容,用冷冰冰的眼神打量了她一下,補充道:
“自打進到這宮里,我就已經已經想好了,要跟隨蕭媞一輩子,如今,雖然她已經不在了,但我覺得,她一定還是希望,我這一生能夠照顧好你……”
“但愿如此……”趙嫣不禁嘆息一聲,又提起了去年五月在小西湖,蕭晴尋死覓活之事……對此,蕭晴并沒有再發怒,她只是勉強一笑,哽咽道:
“我已經……忘卻這些了,求求你……別說了……好嗎?”
四月初三,宋軍派遣驅逐艦“黃雀”號和護衛艇“蟬”號從杭州灣出發,北上前往幽云與蒙古燕京行省 談判,商量如何用察罕交換回謝道清。
在黃雀號上,負責談判的正使謝奕昌(謝道清的兄長,時任保寧軍節度使)和副使趙與懽雖然被海上的潮汐和波浪攪動得不得安寧,然而,此時的他們卻已經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除了商議如何對付蒙哥和忽必烈挑釁之外,他們之間根本就找不到其他的話語。
“趙大人……你覺得除了我們,是不是還少了誰?”
“少了何人?”趙與懽不解。
“趙嫣啊……”謝奕昌恨恨不平地拍了拍桌子,對著趙與懽就是一陣抱怨:
“你想想,若非此女狐媚惑主,并加施以奇技淫巧,我妹道清何至于此?”
“急啥?”趙與懽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冷笑道:
“說實話,趙嫣并無野心,且此女極有可能出身我趙宋宗室,故她早晚會將皇后之位歸還謝皇后,你又有何懼?若是她真想鞏固自身權勢,只怕你謝奕昌恐怕在朝廷早已是無立錐之地了吧?”
“正如你所言……”經過慎重思索,謝奕昌也不得不承認趙與懽所說的可能才是事實。然而,出于擔憂,他還是不能對這個趙嫣掉以輕心,倘若她的所作所為都是裝出來的,那么他們謝氏一門就有樂子了,畢竟,在這之前,還有楊桂枝誅殺韓侂胄的前例擺著。
經過幾天航行,黃雀號驅逐艦和蟬號護衛艇終于到達了燕京外海(今渤海灣),在派出使者、等待燕京行省回復之時,一天夜里,數十艘蒙古軍船開始趁著夜色悄悄聚攏,待宋軍反應過來之后,他們赫然發覺,自己已經成了甕中之鱉。
“趙大人……這可如何是好?”
看著眼前耀武揚威的蒙古木船,謝奕昌當即大驚失色,唯恐步入自己妹妹的后塵。不過,趙與懽倒是冷靜,思索片刻,他當即叫來軍艦上的報務員,向臨安府發了一個求救電文:
“黃雀號遭韃兵圍困,形勢危急,請速派軍船前來解圍!”
電文發出之后不久,海面上突然有了異動。原來,一艘小船正在緩緩靠向黃雀號,一路上,那些圍困監視的軍船見狀,非但不予攔截,反倒倒船躲避,讓人一看便知,船上的乘客身份定然是非同一般。
“看,有大人物來了……”
半個時辰過后,小船終于靠上了黃雀號的艦身,過了一會,一個書生打扮,頭戴進賢冠的年輕男子和一個蒙古將領一起爬上了甲板,在宋兵的引導下,徑直就朝著艦橋走來。
“二位大人,在下趙璧,奉忽必烈元帥之命,特來迎接!”
“原來是你?”聽了來人的自報家門,趙與懽先是一愣,接著便故作隨意,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貴使遠道而來,不免辛苦,還是請艙里坐坐吧……”
進入船艙之后,趙璧就如同一個小孩子一般試探著艙內的電燈和艙壁。一邊難以置信地嘖嘖稱贊:
“此物真是用鑌鐵建造……果不其然……趙嫣真乃一介奇女子啊……”
看著趙璧那副好奇贊嘆的模樣,謝奕昌忽然冷冷瞥了他一眼,笑言:
“難道……你們蒙古也想知道趙嫣的伎倆?”
“這是自然,只怕,你們宋國不會說吧?”
“若是將我妹道清放回,別說這些工藝,就是用趙嫣交換……”謝奕昌本來想用趙嫣的技術甚至是人身來換取謝道清歸國。然而,對于這些,趙與懽還算是清醒,不等謝奕昌將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趙與懽就上前一把堵住了他的嘴。
“若是如此,則是朝廷的損失,更是出賣天子!”
無奈之下,謝奕昌只好放棄了這個有些荒唐的想法,轉而開始與趙璧開始了漫長的討價還價。豈料,直至夕陽西斜,趙璧卻仍然一口咬定,除了送還察罕之外,宋廷還必須向大蒙古國每年進奉歲幣銀絹各十萬,并簽署和約,答應兩國和親,并以趙珍珠或者是延昌公主趙珍儀為和親公主嫁予蒙古王子。
“二位,我大朝的要求,你等可以答應?”
面對趙璧的開價,趙與懽卻擺出了一副不置可否的態度,看起來甚至在有和對方打哈哈的嫌疑:
“嗯,歲幣尚可答應,然……我大宋尚且未有以公主和親他國之例,此事,還需要向皇上請示,方可做出決定。”
“是嗎?”趙璧瞪了趙與懽一眼,猛然來了句:
“你們小宋彈丸之地,還有啥狗屁皇帝?大朝平定小宋,已經是時間問題,看上你們的公主,已經是城門大的腳臉了……”
面對趙璧的挑釁,謝奕昌幾乎想拔劍將其砍翻在地,然而,趙與懽卻是不卑不亢,只見,他撫須淺笑,而后回敬了對方一句:
“大人,你不會……是想學學那個月里麻思吧……他也曾有此意!”
趙與懽此言,霎時就讓趙璧當場愣住了,片刻過后,他這才裝出了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好,既然如此,不如……就先等二位到了燕京行省,而后雙方一起在做決斷,只要南北從此和平共處,這就是天下蒼生之幸也!”
待趙璧乘船離去之后,口舌上略勝一籌的趙與懽卻是面色凝重。看著暗灰色的海面上波濤起伏,他的心里,似乎也是波浪翻騰,無法平靜。
“啟稟大人,臨安府來報……”
“念!”
“聽聞黃雀號被圍,朝廷已定,派遣巡洋艦慶元號前來增援,萬望再忍耐幾日……”
有了這份電報的撐腰,趙與懽不禁咧嘴一笑,對謝奕昌表示道:
“嘿,如此這般,我等不如和韃子忽必烈再拖幾日,然后再行前往,也不遲啊……”
不過,接下來的幾天,別說巡洋艦的影子了,就是連個鬼影也沒有,總之,那封電報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無音訊了……然而,就在這時,趙璧卻再度登艦,向他們轉達了燕京行省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