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妹妹醒醒!”我聽見欣兒喚我,便睜開眼睛去看,才發現欣兒早已穿戴完畢,落落大方地站在我床邊了。
我猛然坐起,問道:“姐姐!是不是有人找我?!”
純風取來我的衣服,替我穿好,欣兒才小心翼翼地道,“今早啟青和幾個小丫頭嘰嘰咕咕地議論什么,我走近一聽,才發現是在說你。我就怕她們傷害你。”
我冷冷一笑,穿好花盆底鞋,站在銅鏡前理了理發髻,綴上一支銀步搖,心想:“看來啟青還是耐不住性子了,昨晚我一氣之下把知道的都說了,她現在一定知道我已經不信任她了。”
欣兒見我不說話,急著問道:“到底怎么回事,妹妹?”
我轉向欣兒,微微一笑,說道:“姐姐,啟青是溫僖貴妃放在北三所的眼線,我想,自打內務府收到咱們的名帖以后她們就準備下了,溫僖貴妃的阿瑪和我阿瑪在朝上是針鋒相對,誰也不容誰的,所以她們肯定不會放過我。”
欣兒怔怔,有些吃驚,“溫僖貴妃?”
我莞爾一笑,道:“沒錯,就是大名鼎鼎的溫僖貴妃,遏必隆大人的女兒。”
欣兒還是不肯相信我所說的,追問道:“就算她們見到你的名字,又怎么能確定你就是完顏明若的女兒呢?而且啟青前幾日對咱們還算照顧啊。”
“姐姐糊涂!京城有幾家姓完顏的人家兒?就算不能確認,也大概知道就是我了!昨日你們走后,啟青就問我是不是我阿瑪的女兒,我當時不懂,就說了我是!誰知道她是溫僖貴妃的人?!前幾日我沒發覺她是溫僖貴妃的人,她才對咱們貌似很照顧,加以掩飾罷了!”我憤憤地說道。
我話音剛落,我們住的小院子就沖進來一眾人,啟青領著頭,氣勢沖沖地破門而入。
啟青見我們二人還在屋子里,便有了說辭:“你們兩個還真以為自己還是格格啊?這都什么時辰了不去干活兒,在這享清福?!”
欣兒見狀連忙去平息,安撫道:“姑姑說的是,我們這就去。”
純風走到我身邊想要勸我安安靜靜地出去干活兒,我跟著純風向外走著,啟青怒目盯著我,喊道:“完顏霏,不要以為每個人都把你當回事兒!你是不是什么完顏明若的女兒和我才沒干系!我只需要知道,你今天偷懶兒,沒去干活就行了!”
我忍著沒有說話,剛要走出門去,忽然想起昨夜里在堆秀山上遇見的君默說,他會讓首領的女官送我去奉先殿,可是現在我看這啟青絲毫沒有讓我去奉先殿的意思。
為了試探她一下,我停在門口,轉向啟青,道:“姑姑,今日我的活兒是什么?奉先殿有沒有什么活兒需要我做的?”
啟青一副不屑的神情,走至我身邊,指著我鼻子道:“我看你是瘋了吧!知道什么人在奉先殿嗎?天天凈想著做白日夢!”
“什么人在奉先殿?奴婢不知。”
“那我來告訴你吧!”院內忽想起一男子的聲音,所有宮女們都回過頭去,我眼前一群宮女丫頭,根本看不清來人,卻聽到欣兒一聲激動的大喊:“王爺!”
我踮起腳尖看了看,才看清楚是誰,來人竟然是五爺常寧!
啟青見平親王來了,瞬間堆滿了笑臉,一改對我的臉色,撥開眼前的一群宮女,迎上去笑道:“平親王怎么來這腌臜之地?奴婢未能遠迎,王爺恕罪啊!”
說完,啟青領著一群宮女們跪了一片,只剩我站在最后面,愣愣地沒有下跪。
常寧最先扶起了欣兒,望著她暗自一笑,替她撣了撣身上的落塵,才緩緩經過那些跪了一地的宮女們,走到我面前,問道:“完顏霏?”
我望向他,亭身玉立的五賢王身著四爪龍團紋的暗藍色蟒袍,走近前來,帶來一陣淡淡的檀香。
我后知后覺才福了福身,道:“是,奴婢是完顏霏。”
常寧輕嘆一聲,轉身走出了屋子,漸漸遠去時道:“這兒的首領女官,送她去奉先殿候著吧!”
平親王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門拐角處,啟青等人見他走了才站起身來,所有人都用怪異的目光凝視于我。
啟青更是直接沖到我面前,一氣之下想要說些什么,卻又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只是捶了捶我身邊的門板,質問道:“你到底是誰?就算是完顏明若的女兒,也不至于王爺親自來找你!”
我根本聽不進啟青的話,我只是定定地看著欣兒,我怕她會因平親王而誤會我,欣兒站在院中只是低著頭。
啟青努力壓制住自己的怒氣,揮手讓那些層層圍住我的宮女們讓開,道:“走吧!去奉先殿!”
我撥開眼前的啟青,直沖到欣兒面前,扶住她雙肩說道:“姐姐,怪我不好,沒和姐姐說明,昨夜里我遇見一位公子,是他叫我去奉先殿的…”
欣兒抿著嘴微笑,搖了搖頭,輕輕拍著我肩,推著我走出院子,道:“快去吧,我會一直相信你的。”我回頭望著欣兒,步步走出院子,萬千話語都在我這一眼間。
我緩緩走出北三所低矮的院落,跟著啟青一路曲曲折折,過了乾清宮又過了太和殿,才拐進一處偏僻的院落,院中幾伙小孩子抱在一起摔跤,吵吵嚷嚷的和宮里的氛圍格格不入。啟青將我送到了奉先殿便低眉順眼地退了出去。
我一人如石柱般站在院里,望著眼前的大殿,匾上三個大字——奉先殿。殿中一個香爐升起的幾縷碧透的青煙后,幾幅畫像若隱若現。
我抬頭仰望著院落上方的天空,竟是那么晴好無比,我閉起眼睛想象著自己站在宮外廣闊的天地間,和以前一樣無憂無慮。
“你來了?我沒有爽約吧!”一人的聲音中斷了我的想象,我睜眼望去,見君默穿著一身素凈的白色銀邊的長袍緩緩走進院來,我福了福身,道:“見過公子。”
君默忙上前一步扶我起身,道:“我請你來幫忙,怎么敢受你的禮?”
我嘴角含著淺笑,道:“我還是要謝過公子了,若不是你及時叫我來了奉先殿,我想此時,我正在北三所遭首領的女官責打呢。”
如此一來,常寧親自去了北三所找我,啟青是萬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對欣兒,她也必然不敢再加以責罵了。
君默聽了,笑著搖頭,“這點小事,何足掛齒?昨夜里,你吹簫給我聽,這就算是對你報答吧!以后不必再道謝。”
我看著眼前的君默,深邃的眼眸就如夜空中冷厲的星,只是眼神溫熱。他風度翩翩,我心下暗自思忖,“若能與他成為朋友,倒真是我的福氣,他可是我在這深宮中的擋箭牌。”
他話畢,便領著我走近那些抱在一起摔跤的小孩子,指著他們悄聲說道:“皇上要我訓的小孩子們,你看看他們身手怎么樣?”
我見那些小孩子一招一式雖不標準,但是卻十分賣力,而且腳下的步伐十分輕盈。
我點點頭,“各個都是良將的坯子。”
君默同我一并坐在殿前的石階上,問我道:“你說他們所有人一起對付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將,誰勝誰負?”
我側頭凝望著他,他臉上掛著幾絲疲憊,眼神里卻充滿著精神,我搖搖頭:“君默,我阿瑪是朝堂上的文官,我也算是書香世家里長大的女兒,對這種舞刀弄槍的事一竅不通的。”
我本想躲過他的問題,但是君默仍舊期待地望著我,繼續問道:“無妨,你只需說,能勝還是不能勝?”
我無法,只能問:“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是什么樣的老將呢?”
“比如,鰲拜那樣的!”他脫口便說道,我不由得吃了一驚,鰲拜可是朝上鼎鼎盛名的武將,武功過人,歷經三朝,大清朝開國的功臣,他為什么要這么問呢?
我看看那些小孩子再看看眼前的君默,斟酌著道:“若是和鰲拜大人比試比試,想是可以的,若是贏鰲拜大人…火候還差些。”
君默眼中的光瞬時黯淡了下去,他沮喪地垂著頭,道:“完顏氏乃大金朝的皇族,大清朝的祖先,完顏一族可以振興愛新覺羅家族,完顏氏說的話,也可預示著大清朝的將來。”
我怔怔地望著君默,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也許是聽到我的否定而內心沮喪吧?
我見他沮喪的模樣,心中也十分不忍,想他一定是為了皇上辦事,若是辦不好,還不一定會遭遇什么,為了能幫他,我便在腦中飛快尋到一個能讓小孩子打敗功成名就的老將的方法,說道:“硬碰硬得比,自然比不過,不過,若是用一些花招兒,就沒問題了!”
我神秘地一笑,君默也重新抬起頭來,笑望著我,將頭湊到近前來,問道:“快說來聽聽!”我無聲地一笑,湊到他耳邊,悄聲耳語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