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她的名字後,轉身就要走,卻被惠兒攔下,她不解問道,“姐姐去哪裡?我妹妹她好容易才進宮一次,姐姐就同我們姐妹倆說說話吧。”
我淺笑,低聲對惠兒道,“惠兒,她將來是陪侍君側的人,還是讓她少見我的吧。”納蘭岫瑜正是今日皇帝挑選秀女畫幅時看中的秀女,我卻沒有想到我會在惠兒這裡遇見她。
如今我是被皇帝厭惡的人,是被太皇太后忌憚的人,整個家族都是朝廷的眼中釘,納蘭岫瑜尚未入宮,前途未可知,若想她將來順利,就不要與我這樣的戴罪之人有任何牽連了。
“姐姐是說…岫瑜將來會入宮?”惠兒聽了我的話竟有些詫異,我同樣詫異爲何惠兒會不知此事,我還未說些什麼,殿內坐著的納蘭岫瑜已高聲道,“芷珠姐姐,她究竟是誰啊?”
惠兒回頭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我攔下,我低頭道,“不必告訴她了,爲她好,也爲了我。”
惠兒忽然明白了什麼,她緊緊抓住我的手腕道,“姐姐是不是遇到了難處?爲何不對惠兒明說!”我眼底溫溫一熱,卻是苦笑出來,時至今日沒有任何人能救我,我做的決定本就是沒有回頭餘地的。
“我私放了雪絨和常安。”我只是淡淡說道,惠兒已驚得不知如何是好,“姐姐好生糊塗!姐姐若不救他們二人,常安無非就是娶別家的女子,絨兒無非是回到科爾沁,尚可安穩保命!可姐姐這麼做…所有與此事有牽連的人都難保命!”
我轉頭定定看著惠兒,看來惠兒並不懂我此時的處境,“既已行至山窮水盡,何不放手一搏。”就算我們坐以待斃,也不一定就能換得皇帝和太皇太后的寬容。
“惠兒,來日在宮中的路要你自己走下去。”說至此處我已哽咽,閉起眼時,想到的是那年一同選秀的惠兒,是那年被漣笙劫走的惠兒,是那些年與我一路走來的納蘭芷珠。
“姐姐!……”她追在我身後不知所言,我轉頭對她溫潤而笑。如果我們沒有入宮,如果我們並非相識於紫禁城,我們大概會有一生的坦誠相交之誼吧。
我被兩名太監緊密看守著,向鍾粹宮走著,卻忽見純風大驚失色地衝到我身前跪倒,她跪下便哭,“娘娘!求您去乾清宮救救純雨吧…她…她…”
純風哭得幾近沒了力氣,我從未見過這般失神的純風,忙問她道,“雨兒怎麼了!”純風擡起頭來看我,我才發覺她的眼睛早已哭腫,她拽著我的衣衫道,“娘娘…純雨求皇上放過常安和公主,卻被皇上下令杖責三十,還要趕她出宮去…”
我聽後只是默然,腳下的步子卻越走越快,幾次就要摔倒,卻還是不受控制地向乾清宮跑,乾清宮內幾人擡著一人的身體向外走著,待我走近了才發覺他們擡著的正是純雨。
“雨兒!”我高聲吼著向她衝過去,卻被侍衛攔住,侍衛將我狠狠推倒在地,怒吼道,“皇上聖旨,罪人完顏氏不得踏足乾清宮!”我忍著痛等純雨被人擡來,我才衝到她的身邊。
純風也在此時趕來,純風哭得極爲傷心,見此時純雨渾身是血的樣子,哭得已沒了聲音,我拉起純雨的手,見她還微弱地呼吸著,心已是絞碎般的疼著。
“雨兒,今日我就讓常平和你長姐送你出宮…你再不能跟著我受苦!”我牽著她的手啜泣道,她卻沒力氣回我一句話,趁著此時完顏氏尚未被趕盡殺絕,我只想靠常平送她出宮,救她一命。
純風用力跟著點頭,命那幾人跟著我們二人送純雨回到了鍾粹宮,我望著她躺在了榻上,漸漸平息,淚水已是滿面,“常安,你對得起公主,就真的對得起她嗎?”
轉身出了純雨的暖閣,我只覺胸前一陣劇痛,劇烈地咳起來,純一忙上前來扶我坐下,端來清水與我道,“娘娘,您終究要保重身子啊…”
我只是端著手裡的杯子,一口也沒喝下,淡淡笑道,“就算我保重自己的身子,我又還有多長的路能走呢?”
夜間常平私自來到鍾粹宮接純雨出宮去,我勸純風同常平一同回府,陪著阿瑪額娘,純風擔心自己的妹妹,便應下來。
常平走前見我氣色不好,卻要爲我診脈,我只怕他會知道真相,便一味推脫,他卻更起了疑心,道,“若長姐讓臣弟診脈,臣弟不肯走。”我才僥倖地想著,常平未必就能發現什麼,便伸出手來讓他診。
常平良久後也不說一句話,我以爲他沒發現何異常,心裡纔鬆下一口氣來,才發覺他是跪在地上一聲不吭的哭著,純風發覺他的異樣,更是著急,怒問道,“長姐究竟如何?你倒是說話啊!”
常平低著頭,最終癱坐在地上,道,“半年。”
我只感覺兩行熱淚從眼角邊滾落,我靠在靠枕上,淡淡笑道,“平弟別傷心,半年於我而言,足夠了。”
我深知自己自從在天地會中幾乎一死被人救回一命後,就沒有多久的命數,如今就要看到自己的結局,半年足夠了。只可惜,我曾經愛過的人,在乎過的人,如今卻是最恨我的人,若如此撒手而去,只怕自己執念難安。
也罷,執念至最後,無非涼薄而已,我亦沒有必要再折磨自己。
常平和純風帶純雨走後,鍾粹宮轉瞬只剩下我與純一兩人,我躺在暖閣內燃著暗暗的燈光,望著窗外一輪明月,不知所思。不知常安與雪絨此時走到了哪裡,不知他們可能躲過官兵的追捕。
夜間一陣鼎沸之聲,我隱隱約約從夢中醒來,卻聽到純一告訴我,“娘娘…安少和公主在遠郊被官兵抓捕,困於遠郊。”我坐起身來,卻覺得心口一陣發熱,猛然吐出一抹鮮血,濺在牀邊。
純一落著淚,一言不發,我亦知道,我與家族的末日就要到來。只要被捕,我們絕無生還之路。
“完顏氏!”我聽見殿外忽然有人大聲呼喝,只見一隊粗魯的官兵衝進暖閣來,將我從牀邊生生往外拽著,大聲吼道,“皇上和太皇太后傳你去問話!”
“你們住手!”純一在後面追著,大聲吼叫著,“我們娘娘病的很重!”那些官兵卻是發出一陣輕蔑的笑聲來,諷刺純一道,“娘娘?很快就不是娘娘了!讓你們娘娘去天牢裡養病吧!”
官兵押我來到慈寧宮,而並非乾清宮。我衣著不整亦尚未梳妝,被官兵推搡著摔倒在太皇太后和皇帝的面前,我才發覺裕親王與子靜,平親王與欣兒也跪在殿內,一言不發。
我掙扎著從地上起身,支撐著自己跪在地上,才發覺皇帝一直看向別處,從來沒有看過我。我不知是他對我的厭惡太重,還是不忍心看我們今日見面的生分。我卻全都不顧了,他如今怎麼想我,對我來說還有什麼重要。
“完顏霏,你一人私放常安便罷了!可你爲何要帶上愛家的孫兒們和你一起違抗朝廷旨意!你可知罪!”太皇太后厲聲問道,我自知這一次再不是從前的小風小浪,這一次不是什麼人可以力挽狂瀾的。
“老祖宗,我自知死罪,絕不推辭,只是此事與二位王爺無關,還請老祖宗不要牽連。”我有氣無力地說著,皇帝此時纔回頭來草草看了我一眼,卻又很快將目光挪走。
“這是你自己說的,那就不怪哀家包庇自己的孫兒了。”太皇太后命人扶裕親王與平親王起身,裕親王卻不肯,道,“皇祖母!若您要將霏兒問罪!那便將孫兒一同問罪吧!我們本是一同犯錯,爲何現在只罰她一人!”
太皇太后本是想救他們二人,被裕親王這樣一鬧,卻是沒了退路,太皇太后一片窘迫,此時皇帝纔開口道,“王兄一片真心,著實令聽者感動。”皇帝緩緩從寶座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卻是俯視於我冷笑道,“完顏霏,王兄對你一片真心實意,你就不曾感動嗎?”
我早就不願與他糾纏這個問題,也早就不願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所有真心交付給他,最後換來質疑與不信任。
我擡頭對他笑道,“如何能不感動?若非不能,早已以身相許。”
他面色立時鐵青,卻如舊對我冷笑著,“此生怕是再沒可能了。”
他轉身坐回他的皇帝寶座之上,太皇太后低聲道,“皇帝,終該給她一個了結了吧。”
皇帝長出了幾口氣息,最後道,“褫奪完顏氏皇貴妃之位,褫奪封號,貶爲庶人,幽禁鍾粹宮。”太皇太后聽後卻是大怒,“皇帝!你時到今日還是下不了這個狠心嗎?你若下不了,哀家爲你做這個決定!”
“皇祖母!”他赫然打斷了太皇太后,“孫兒什麼都可以聽祖母的,唯獨這件事不可以!她和別人不一樣。”
“她自然和別人不一樣!她是亂臣賊子!你現在留她,留下的便是來日的禍根!你懂得嗎?”
皇帝卻是再也不聽,頭也未回地離開了慈寧宮,太皇太后大怒,一氣之下趕走了平親王與裕親王等人,只剩下我跪在空蕩的大殿之中。她忽命人將我帶得近些,她低頭問我道,“哀家知道皇帝在想什麼,他還想替你保護下常安,他更想保下你。”
我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她忽然緊緊攥住我的一隻手來,一字一句對我道,“他想保住你們兩方,又談何容易?哀家逼他做決定,是爲了讓他好過一點,若是你不在了,他就可以放過常安和你阿瑪一命。”
朝臣們所反對的是完顏家族在前朝與後宮的勾連,忌憚的是完顏家族在前朝、後宮的勢力,若是其中一方倒臺,另一方就不足爲懼。我自然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
“你不想看著自己的阿瑪和弟弟都同你一起喪命吧?”太皇太后問道,我只是搖了搖頭,已然明白了她的用意,若我不在了,完顏家族又有何可懼?後宮沒了我,皇帝身邊沒了常安,前朝之上想要拔除阿瑪就輕而易舉。
“哀家答應你,會放了常安和雪絨,讓他們二人回科爾沁草原,也放過你家裡其他人,讓他們安養晚年。”太皇太后如是對我說道,我卻仍是沒有反應,直到她說道,“只要你在一日,玄燁就一日想保你,他就會痛苦一日。”
我猛然擡頭看她,問道,“他爲何會痛苦?”
太皇太后苦澀地一笑,笑我癡,對我道,“哀家帶你私下裡去瞧瞧他。”
我們二人到乾清宮時,太皇太后示意宮外之人不要出聲通傳,她帶我從殿後繞行,我們二人站在殿後的窗下,我見裡面裡面一片通明的燈火,已是凌晨,他卻還未休息。
我聽到舒貴妃的聲音,她勸他休息,他卻不肯。舒貴妃退下後,幾名重臣的聲音從窗內傳來,“皇上,老臣懇請皇上下定決心,除掉完顏氏反臣以振朝綱!若不除完顏常安,天下民心難安!難道要全天下百姓看著皇上輕饒違抗聖旨的反臣嗎?”
另一名朝臣又進言道,“皇上!只除完顏常安尚遠遠不夠,若無皇貴妃完顏氏在宮中鼎力支持,他一人又怎能做到這些?臣跪請皇上處死完顏氏,以清肅後宮風氣!”
“皇上!”另一名大臣的聲音卻已哽咽,我只聽到他的聲音道,“皇上,完顏常安多年來戰功累累,忠心護主,若非陳廣庭毒害其生母,他又怎會想反?奴才懇請皇上看在完顏常安往日戰功的份上,饒他不死!而至於前皇貴妃完顏氏,當無可恕,她在後宮一日,皇上一日心難安啊!”
皇帝忽然震怒,“放肆!朕難道要你們來教如何做好一個一國之君嗎?”那些大臣立時誠惶誠恐道,“微臣不敢!”
太皇太后推開窗子的一道縫,讓我望向殿內去,我見皇帝推翻了桌上的所有奏摺及一切物品擺放,怒吼道,“你們都走!朕不想再聽這些!”皇帝痛苦地捂著頭,倒在寶座之上,舒貴妃此時從內殿裡款款走來,按撫著他的眉心。
我沒有想到,我的存在會讓他這樣爲難。原來他不忍殺我,卻又是折磨著他自己,他讓自己這樣痛苦,這樣爲難。太皇太后領著我向外走著,道,“所以哀家問你,願不願意看著他這樣痛苦?”
我沒有說話,而她卻已全然明白我所有心思,她道,“臣子們爭論不休,君臣間不睦,而後社稷危矣。他下不了的決心,只能哀家來下,哀家不怕你恨我,哀家只怕若是不管,纔是真正害了你們。”
我已是淚流滿面,我從未想到我爲他帶來了這麼多的痛苦,我自私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卻從未想過他每日面對的難題。
“哀家是想要放過你,也放過玄燁,再不要看你們這樣折磨自己,也折磨彼此。”
我轉頭問她道,“皇祖母,您有何辦法,孫兒願意。”
她欣然笑道,待我們二人已回到慈寧宮,閉了宮門,她才命人端上一瓶藥瓶,交於我手道,“此乃無留丹,其中一共三顆,分三次吃下,可留你一月性命,這一個月裡,你要讓玄燁對你徹底絕望,你走後他纔不會痛苦。”
我顫抖地接過她手裡的藥瓶,感嘆原來我的性命是這樣薄如白紙,只待她無用時,便可將我棄之不顧。我問她道,“太皇太后能答應我,放過常安和公主,還有我的家人嗎?”
她重重地點頭,“待你服下第二顆後,你會親眼所見哀家下懿旨,命人釋放他們二人回到科爾沁草原。至於你的家人,皇帝來日罷黜完顏明若的一切官職後,哀家會允許他在府內頤養天年。”
我合起眼來,幾滴淚從眼眶內滑落,我攥緊了手中的藥瓶,輕輕點了點頭,最後才道,“是不是我走了,他就不會再那麼痛苦了。”
她沒有立時回答,隔了良久,她才答道,“他很快就會忘了你,新開的選秀也快到了。”我早已不知痛爲何物的心忽又疼了一瞬,此時我才清晰地意識到,原來我還活著,我還有感覺。
“若你真不願他痛苦,最後這段時間,就讓他徹底忘了你。”她說道。
“只要皇祖母遵循承諾,孫兒絕無猶疑。”我說著從藥瓶中取出一顆,放在手心中,轉頭走到遠處茶盞處,將藥丸吞入口中,用水順入喉中,靜靜感受著那顆極苦的藥丸在我的舌尖留下難以忍受的苦澀。
我以此表達自己的決心,希望她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她卻忽然留下一行淚來,“此乃無留丹,只要吃下一顆,就只有死路一條,就算你不再服用後兩顆,你也至多還能留於世間兩月。”
我卻是笑道,“我已說過,我絕無猶疑。”
她用力點頭,“你的家人,哀家定會替你保護。”
待我回到鍾粹宮時,天色已漸明,純一扶我走回到內暖閣,問我道,“娘娘,您可還好?”我只望著她笑道,“好,一切都好。”
我將那瓶無留丹藏在我的枕頭下,卻還是被純風發覺,她問我那是何物,我卻是對她道,“那是藥,是救命的藥,是救他命的藥。”純一不解,扭頭問我道,“救誰的命?”我最終只是笑,再不說一句話。
次日我才聞訊,皇帝晉封舒貴妃爲皇貴妃,位同副後,協理六宮事宜,新開選秀將於三日後舉行殿選,屆時將選入宮中十名秀女。
已服過一顆無留丹的我時常幻聽且時常出現幻覺,有時又時常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說的話,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從前的變化,竟比從前更加虛弱。
我雖被幽禁鍾粹宮,卻仍被太皇太后允許出宮走動,我需要犯錯,需要觸怒他,需要讓他徹底絕望。若我不出宮走動,又何來這樣的機會呢?
我聽聞皇帝在御景亭上賞花,便一個人草草前往御景亭,只是每每走到此處,卻又難免觸景傷情,那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年我們坐在這裡吹簫賞月,那年在這裡拾合歡花的落英。
我這樣想著,不自覺已走到御景亭最高處,卻見皇貴妃依靠在皇帝懷中甜甜笑著,我尚未被他們二人發現,只聽皇貴妃輕聲問他道,“皇上,來日又有那麼多姐妹入宮,皇上可會冷落臣妾嗎?”
皇帝卻是心不在焉,他良久不說話,當皇貴妃又問他時,他才道,“你放心,朕心裡也沒有第二個她了。”皇貴妃忽然坐直來,問道,“皇上說誰?”
皇帝立時笑道,“朕是說,心裡再容不下第二個人了。”他目光直直地注視著皇貴妃,她才肯作罷。
我輕聲苦笑,這些我終於不必再看,最多最多還剩下一月有餘而已。我故意走到他們二人面前,亦不問安,也不下跪,裝作沒看到他們二人的樣子四處尋著。
“皇上,她怎麼來了?”皇貴妃十分不滿我的出現,這許多年來,她終於完完全全凌駕於我的頭上,終於位分居於我之上。
我轉過頭去纔去看他們二人,我故作輕蔑地一笑,“原來是皇上和皇貴妃在這裡,皇上和娘娘在這裡相約,難道我就不可以?”我故作無禮,只爲將他激怒,而我不知我的做法能都奏效。
“你放肆!你今日是什麼樣的身份,竟敢這樣和本宮說話!”皇貴妃厲聲喝道,我只輕笑一聲,仍是俯視她道,“娘娘說我今日是什麼樣的身份?我自己竟也不知呢。”
皇貴妃氣急敗壞,站起身來目光冷厲地怒目瞪我,低吼道,“好啊,那本宮就讓你知道,你現在只是個卑賤的奴婢。”
皇貴妃話畢,繼續坐回皇帝的身邊,依偎在皇帝身邊,嬌媚道,“皇上,臣妾喜歡山頂那束茉莉花,臣妾想帶回宮裡去養著,不如皇上讓那個下人替臣妾摘下來?”
我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如果他說好,我絕不猶豫。
最終他道,“聽你的。”
我放聲笑出聲來,笑得那樣淒涼,我仰頭大笑,向山更高處走著,見那束茉莉開在山側,我需要踩在迴廊上,抱緊柱子才能將將夠到。我踩上回廊,左手抱緊了身側的朱柱,右手用力向外伸著,卻還是夠不到那束茉莉花。
我踮起腳尖去夠,才稍稍觸碰它的枝芽,腳下本是踩著高高的鞋底,站在高處已是難以站穩,更不要說還要踮起腳尖去夠高處。我一把拽下那束茉莉,終於站穩,我望著山下一片合歡,忽然想著,不如就這樣鬆手吧,那一切也就結束了,將來如何我也不必知曉了。
我左手本是牢牢抱著柱子,此時卻瞬時一鬆,我的身體立時失去了平衡,從迴廊上摔下去,而我卻沒有墜下山去,我只從迴廊上摔在亭中就被一人從身後緊緊攬住。
他在我身後將我緊緊擁在了懷中,我尚驚魂未定,本以爲自己就要這樣永遠離開,卻是落在了他的懷裡,他的一切我都那麼熟悉。我努力想要掙脫他,他卻死也不肯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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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晰地聽到他的呼吸聲,他很緊張,他大概是嚇壞了。而我卻只是用力想要掙脫他,直到我放棄掙扎,我發現他用盡了全身所有力氣把我鎖在懷中。
我忽然發覺他哭了,他的啜泣聲從我耳邊傳來,我就這樣望著山下的遠景,一動也不動地靠在他懷裡,他將我摟得更緊,他的淚水落在了我的肩頭,我蹙了蹙眉,企圖緩解眼內的酸意。
他忽然在我耳邊道,“霏兒…”而後卻又什麼也沒說,他的聲音哽咽到說不下去一句完整的話,而我本以爲自己早已麻木,卻在聽到他喚我一聲名字後徹底崩潰。
我顫抖地痛哭著,我知道哭是最懦弱的表現,但我此時還能再做些什麼,我對他所有情愫都在我的哭聲中了,我們什麼也不會再說。
我終於將他推開,將手裡的那束茉莉花交到他手上,用手背胡亂地擦了擦眼淚,頭也不回地從山的另一側飛快地跑下山去。
自那日晚間起,我已開始吃不下飯去,夜間只要睡下便會高燒不退,夢裡便是囈語不斷,我睜開眼來,發現玄燁坐在我的牀邊,我欣喜地抓住他的手,終於這一次只有我們兩人了。
而我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拉著他的手,他來後,我覺得自己漸漸精神起來了,他望著我笑,對我說,“朕一定命人醫好你的病,朕就在這兒陪著你,哪兒也不去。”
我說,“如果還能活下去,我再不想錯過你了。”他仍舊是笑,可是笑得忽然模糊起來,我猛然從劇烈的咳嗽中驚醒過來,發現身邊只有純一一人而已。
原來剛纔只是一場夢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我每次寫文 都被自己虐得很慘 自己一入戲 寫完一章要流不少的眼淚... 我也是比較心疼看文章的你們... 非常抱歉一直更新的很慢,除了抱歉也不知道說啥...因爲我本身就是個更新比較慢的人...(捂臉)
好了,距離結局越來越近了,完顏霏看到自己的結局了,我也想好了…
不用嫌虐了,畢竟這個故事真的快要結束了… 忽然挺感謝自己堅持了這麼久,堅持真的不易,尤其生活中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這一次說一聲感謝給自己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