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林猶如醍醐灌頂,他發了瘋似的挨個房間裡找,甚至連牀下角落裡都不放過,但依然沒有尋到丁慶生的蹤跡,葛芳早已癱坐在地上,她神色黯淡喃喃自語道:“我的孩子去哪兒了?”
楊樹林翻找的太過賣力,汗流夾背的他最終也是筋皮力盡的癱坐在牀上。
“孩子,孩子哪去了,難不成他真得插上翅膀飛了不成?”
相對沉默一會兒,葛芳從地上站起來,她說道:“不行,咱們得去報警,讓公安給咱們找找,那孩子可是咱花了三千塊錢買來的,可不能就這樣讓他消失了。”
楊樹林雙手抱著頭惱怒道:“你傻啊,這可是買賣兒童,犯法的,要是讓公安知道了,咱們得坐牢啊!”
葛芳唉聲嘆氣地埋怨道:“早跟你說不要買孩子,不要買孩子,可是你非不聽我的,這下可好了吧,孩子沒了,錢也沒了,這下你開心了吧。”
楊樹林擡起頭沒好氣地說道:“還不是因爲你,要是你能生孩子至於這樣嗎,這說來說去都是你的錯!”
葛芳氣極敗壞的說道:“你不是說不嫌棄我的嗎,這回又開始埋怨我,合著以前你都是騙我的,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老楊家,沒能給你生個一男半女的,你要是休了我,我也沒有任何的怨言。”
說完,葛芳坐在牀邊,掩面而泣。
楊樹林把手從頭上拿下來,胡亂的抹一下滄桑的臉,從凳子上站起身來說道:“剛纔是我不好,情緒有點激動,說的那些話你也別往心裡去,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這孩子的,要是實在找不到,我就去找陳冰蓮,讓她把錢退給咱們。”
葛芳邊啜泣邊說道:“她要是死不認賬可咋辦,孩子可是從咱們手上丟的,到時候不管說啥都是咱理虧啊。”
楊樹林若有所思地說道:“放心,就算是死纏爛打我也一樣要把錢拿回來。”
……
張鳳榮回到家中一直都惴惴不安,丁曉琴放學回來後發現丁慶生不在家,便問道:“媽,慶生弟弟呢?”
張鳳榮隨口一答道:“他去親戚家了。”
丁曉琴皺著眉頭說道:“慶生弟弟還有親戚嗎?他是不是以後就不會再回來了?”
張鳳榮的心自回來後一直亂糟糟的,被丁曉琴這麼一問更是煩得不得了,她沒好氣地說道:“你哪來的那麼多的廢話,作業寫完了嗎,快點去寫作業,是不是不想吃晚飯了!”
面對張鳳榮的責罵,丁曉琴不敢再追問下去,她趕忙揹著書包跑西屋裡寫作業去了。
張鳳榮把包著錢的手帕拿了出來,她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面的錢此刻讓張鳳榮覺得有些刺眼,她都沒看上幾眼,又連忙將手帕疊上,這錢總是讓張鳳榮惴惴不安,她自知現在還不能動這個錢,萬一丁鳳軍回來真得找她要人的時候,至少還能拿這些錢去把丁慶生換回來。
想到這裡,張鳳榮拿著手帕,在堂屋裡轉悠了幾圈,試圖找個可以存放這錢的最佳地方,找來找去,張鳳榮始終覺得放在哪裡都不是很安全,早知道這麼倍受煎熬,就不把丁慶生送人了。
張鳳榮心中如是想著,又在屋裡轉悠兩圈,最終她的視線搭在了衣櫃上,張鳳榮覺得還是把錢放在衣櫃裡比較合適。
她拉開衣櫃,準備把錢放到最底層的衣服下面,當她把衣服掀開的時候,不經意的看到衣服下面的日記本,張鳳榮心生疑惑,會是誰把本子藏在這裡呢?想著,便把本子拿了出來。
張鳳榮站在衣櫃前,剛打開本子,裡面的照片就一下子滑了出來,張鳳榮一驚,忙彎腰去撿,當他的手觸碰到照片之時,那照片上張繼來燦爛的笑容一下子跳躍進張鳳榮的視線中,張鳳榮的心猶如被針刺了一下,這照片上的笑容是那樣的陽光,彷彿張繼來就站在張鳳榮的面前,張鳳榮甚至都聽得到張繼來在對她甜甜的呢喃。
“嫂子,謝謝你幫我照顧慶生!”
張鳳榮不敢再多想,也不敢再多看照片上的張繼來一眼,她撿起照片又夾進本子裡,張鳳榮拿著本子坐在桌前翻看起來。
“我真得很感謝二哥二嫂,更是要特別感謝二嫂,要是沒有二嫂的幫忙,就不會有新生的今天,是二嫂養育了新生,等新生長大後一定要認二嫂爲乾媽,讓他好好的孝順二嫂。”
這是張繼來寫在本子裡的話,恰巧被張鳳榮看到,她的心久久不能平息,不知在桌前坐了多久,張鳳榮把這本沉甸甸的日記本合上,她的淚模糊了視線,幾點淚水不偏不巧的落在日記本上。
“繼來,你別怪二嫂狠心,我真得沒有辦法,你一走了之,把慶生卻留給了我們,我是個女人,沒有容納天空的胸膛,那些難聽的話真得讓我接受不了,如果慶生是個女孩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繼來,你得體諒體諒我的難處,你放心,逢年過節我會讓你二哥多給你燒點錢的,讓你在那邊不愁吃不愁穿。”
張鳳榮嘟噥幾句,便匆匆將本子連同手帕一起壓在最底層的衣服下。
這一晚上張鳳榮一直在做夢,她夢到張繼來來找她,哀求她把丁慶生帶回來,張繼來還說等張鳳榮去下面的時候,他會和羅欣怡好好招待她的,這下把張鳳榮嚇壞了,她醒來的時候,渾身都溼透了,透過窗往院子裡看,天還是黑的,可是張鳳榮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她躺在炕上,一直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就這樣,在惶恐不安的情緒中,張鳳榮艱難的度過了七天,這一星期裡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張鳳榮自我安慰著,也許丁慶生已經習慣了新環境,他不會再吵著回來了,其實那戶人家挺好的,過得好又沒有孩子,一定會對慶生很好的吧,要是他們相處不好的話,恐怕那兩口子早來找她了。
如是想著,張鳳榮也就放寬了心,可是不曾想,陽谷地邪,說誰誰到,張鳳榮這邊剛唸叨完楊樹林夫妻倆後,院子裡就傳來一陣嘈雜聲。
張鳳榮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跑到院子裡去,原來是楊樹林和葛芳。
楊樹林一看到張鳳榮就罵道:“張鳳榮,你快把孩子交出來,你這個大騙子,居然拿孩子騙我們的錢!”
張鳳榮一下子被楊樹林的話問懵了,她不解地說道:“楊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孩子不是已經給你了嗎?”
楊樹林冷哼一聲,淡然的說道:“你少在這裡裝蒜,別以爲我不知道,指不定你是不是還有同夥,前腳拿錢一走後腳就把孩子偷走了,我告訴你,如果實相的話就趕緊把孩子交出來,要不然我一報警,你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張鳳榮還是沒有明白楊樹林的意思,她緊蹙著眉頭,說道:“楊大哥,你到底是啥意思,能不能講清楚點。”
葛芳氣極敗壞的說道:“大妹子,我真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當初給你錢的時候你還不要,我以爲你是心善,現在看來,你是另有目的,快點把孩子交出來吧,免得鬧僵了大家都不好看。”
張鳳榮實在不能理解,這兩個人生氣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她以爲可能是自己要的錢太多了,她連忙說道:“楊大哥,你要是覺得錢給多了,我再退給你一部分,你們沒有必要在這裡亂嚷嚷,要是讓鄰里鄉親的聽到了多沒面子,實在不行的話,我把錢退給你們你們把孩子給我得了。”
楊樹林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說道:“我就是讓他們聽見,你這個大騙子,騙了我們的錢!”
張鳳榮有些怒了,她憤憤地說道:“楊大哥,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孩子我給你了,錢是你給我的,現在怎麼又說是我騙你的錢呢!”
“別裝了,你們走了之後,孩子就不見了,你說不是你們偷回來了他又能去哪兒呢!”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一下子讓張鳳榮懵了,她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怔怔的說道:“你說什麼?孩子沒了?怎麼會這樣,我們走的時候,你不是把他鎖家裡了麼,怎麼會沒了呢?”
看張鳳榮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並不像是在說謊,焉然一副並不知情的樣子,楊樹林和葛芳互視一眼。
楊樹林轉臉看向張鳳榮說道:“你真得不知道孩子去哪兒了?”
張鳳榮木訥的搖搖頭,楊樹林心中也是一驚,但他並不想退讓,又硬著頭皮說道:“那你把錢還給我們吧,這事也就算完了。”
張鳳榮失魂落魄的樣子冷冷地說道:“你們把孩子弄丟了,不去找也就算了,居然還好意思來找我要錢,我告訴你們,孩子要是少了一根頭髮,你們一分錢也別想拿走!”
楊樹林和葛芳面面相覷,顯然葛芳的氣焰在這一刻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楊樹林卻不甘心的說道:“孩子是你們的,錢是我們的,孩子丟了得由你們自己去找,而錢你得還給我們。”
張鳳榮被楊樹林的話氣得直哆嗦,她怒吼道:“你們真是無賴,要是孩子找不到,我立馬去報警,大不了我陪你們一起去坐牢!”
張鳳榮的吼叫並沒有嚇退楊樹林,反而激怒了他,楊樹林幾個跨步衝到張鳳榮的面前,指手畫腳道:“你不還我錢我就自己去翻!”
說著話,楊樹林就要往房間裡硬闖,張鳳榮趕忙阻止,畢竟張鳳榮是個女人,哪能趕得上楊樹林的力氣,眼看著楊樹林就要把張鳳榮甩開,這時剛剛到家的丁鳳軍一個箭步衝上前來,把行李往地上一扔,順勢抓住楊樹林的肩膀,使勁一掰,便將楊樹林整個人掰到一邊。
丁鳳軍怒氣衝衝地質問道:“你他孃的是誰,膽敢在我家裡放肆,是不是活膩歪了!”
楊樹林只顧捂著被丁鳳軍捏痛的肩膀,還沒有騰出時間打量丁鳳軍,只罵罵咧咧道:“你還好意思問我,你們把孩子藏起來還不還錢,你們倒還硬氣了!”
丁鳳軍不明所以的說道:“你他孃的放的這是什麼屁,有話好好說,別跟嘴裡塞著屁似的,嘟嘟噥噥的一句話都不清楚。”
楊樹林站直身子,這才仔細看向丁鳳軍,魁梧的身板,要是硬碰硬楊樹林肯定是要吃虧的,他活動活動肩膀,心中打著小九九,看來只能以理服人了。
“咱們事先說好的,你們把孩子交給我們,我們把錢給你們,從此咱們毫不相干,可是你們卻拿了我們的錢不說,竟然還把孩子帶走了,這是不是有點太損了!”
丁鳳軍一愣,他看向張鳳榮問道:“他們說的是什麼意思?”
站在一旁的張鳳榮渾身因害怕而發著抖,她呢喃道:“慶生,慶生丟了。”
“慶生丟了?他去哪兒了?”丁鳳軍著急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他們弄丟的,我把孩子交給他們了。”
這下丁鳳軍從幾個人的支離破碎的言語中算是明白過來了,原來他們是合謀把孩子賣子,這下丁鳳軍氣得嘴脣直哆嗦,他無心責罵張鳳榮,只對著楊樹林說道:“你是人販子吧,告訴我,孩子被你弄哪裡去了,你要是敢欺騙我,我讓你永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楊樹林被丁鳳軍的威嚴嚇到,他忙慌里慌張的解釋道:“兄弟,你別誤會,我不是人販子,我是買孩子的人,本來我們都已經交易完了,可是孩子卻跑了,我們也不知道他跑哪兒去了。”
丁鳳軍氣沖沖地說道:“那你們就沒去找嗎?”
“我們找了,可是沒找著,這都七天了,我尋思指不定這孩子已經回你家了,所以我們纔過來要人的。”楊樹林也是非常的無奈,賠了夫人又折兵,這種事攤誰身上都得覺得倒黴。
“什麼,七天?”丁鳳軍愣愣的說道。
“是啊,七天了,我看咱們也別找了,就算這孩子沒被人偷走也得餓死了,你們再白費那力氣幹啥。”楊樹林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這下可激怒了正在氣頭上的丁鳳軍,他怒罵道:“你他孃的放的這是什麼屁!我一定要找到他,就算是死我也得親眼看到他的屍體才行!”
丁鳳軍的歇死底裡的怒吼,把一旁的張鳳榮嚇得直往角落裡蜷縮。
張鳳榮細微的聲音響起。
“鳳軍,要是慶生真得死了可咋辦?”
丁鳳軍狠狠地瞪了張鳳榮一眼,冷冷地說道:“你閉嘴,我告訴你,要是找不到慶生,我跟你沒完!”
“你們都吵吵什麼呢,大老遠的就聽到你們吵架的聲音了。”陳冰蓮本著看熱鬧的心態從外面走進院子,但當她看到堂屋門前站著的丁鳳軍時,心不由的一陣悸動,忙叫苦不迭,她沒想到丁鳳軍會回來,再一看院子裡的楊樹林和葛芳,她更是緊張的不得了,看來這是東窗事發了啊!
“鳳榮,咋的,鳳軍都知道了?”陳冰蓮試探性的問道。
張鳳榮臉上掛著淚水輕輕點頭,看來終究是紙包不住火,張鳳榮哭喪著臉說道:“大嫂,慶生丟了,丟了七天了,怎麼辦?”
陳冰蓮一愣,她原以爲楊樹林夫婦是來還孩子的,沒想到卻是來興師問罪的,陳冰蓮怕引火燒身,她忙使用個金蟬脫殼之法,對張鳳榮一通埋怨道:“鳳榮哪,我早就跟你說了,讓你一定要和鳳軍商量商量再作打算,可你倒好,非得一意孤行,這下可好了吧,爲了那點錢居然把一個好好的孩子逼跑了!”
張鳳榮不敢相信的看著陳冰蓮,她囁嚅道:“大嫂,你……”
陳冰蓮沒有給張鳳榮說話的機會,又說道:“鳳榮哪,你說我又不會害你,你還非得不聽我的,慶生這孩子多聽話多乖啊,你說,哎,讓我說你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