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詩語進到堂屋,一眼就看到丁鳳海爲丁鳳軍擦拭嘴角的傷口。
馬詩語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的愧疚和關心。她的神情自然逃不過眼尖的王玉珍,對於王玉珍來說,這馬詩語早就是自己的兒媳婦了。王玉珍打心底裡喜歡馬詩語,用她的話來形容馬詩語就是,溫柔嫺慧,心思縝密,尊老愛幼。反正是帶有褒義的形容詞,她總能恰到好處的安放在馬詩語的身上。
“詩語來了,快來這裡坐,我給你倒點水喝。”王玉珍滿心歡喜地說道。
馬詩語忙推辭道:“不用麻煩了嬸兒,我是來找二哥的。”
王玉珍早就知道馬詩語的來意,況且馬詩語在講到二哥兩個字的時候臉頰微微一紅,更是讓王玉珍欣喜不已。
“你先坐這裡等會,你大哥在爲他擦藥,等下處理好傷口你們倆再好好的聊。”
馬詩語的臉上又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內疚。怎麼說丁鳳軍這受的傷多少也和她有點關係,若不是因爲她,丁慶奇也不會動手打丁鳳軍。雖然丁鳳軍佔了上風,得了便宜,但是,丁鳳軍這擺在臉上的傷還是讓馬詩語心疼不已。
“二哥,你沒事吧?”馬詩語沒有太在意王玉珍的話,逕直朝丁鳳軍走去,看丁鳳軍呲牙咧嘴的樣子,馬詩語關切的問道。
“沒事,只是些皮外傷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丁鳳軍因爲疼痛而咧了咧嘴,他不想在馬詩語面前丟了男子漢的面子,假裝無所畏懼的說道。
其實丁鳳海也早看出馬詩語對丁鳳軍暗藏的情愫,打小一塊玩耍的時候,丁鳳海就察覺到馬詩語每次看丁鳳軍的眼神中總要夾雜些愛慕之情。
丁鳳海在心裡笑了笑,想到,二弟啊二弟,當哥的得幫幫你,爲了你的幸福你就先忍著點痛,不要怪大哥,大哥只是想試探試探這馬詩語對你用情到底有多深,我這也是爲你的幸福著想,你可不能怪罪大哥啊。
想到這裡,丁鳳海爲丁鳳軍擦拭傷口的右手一用力,丁鳳軍條件反射似的大叫一聲,緊接著跳到一邊,雙手捂著臉,呲牙咧嘴的直喊疼,丁鳳海心頭大笑,卻不得不裝作無辜的樣子站在一邊不言不語。
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馬詩語一跳,隨後馬詩語快走兩步來到丁鳳軍的面前,伸出手就去撫摸丁鳳軍的臉,一邊爲他揉著臉一邊還不住的往他的傷口上吹著氣,這次丁鳳軍倒不再拘束,只顧讓馬詩語爲他祛疼。至少馬詩語這麼做能讓他減輕些疼痛感。
王玉珍也被丁風軍的叫聲嚇到,她急匆匆的要往丁鳳軍那邊湊,嘴上還不忘唸叨丁鳳海,怪丁鳳海用力太大,倒是丁鳳海手快的很,根本沒有給王玉珍說他的機會,便一把拉住王玉珍的胳膊,對著王玉珍使了個眼色,王玉珍愣了一下,看著馬詩語緊張的樣子,頓時明白自己大兒子的此番用意,娘倆會心的一笑。王玉珍還不忘用手指點一下丁鳳海的額頭,偷偷說一聲:“你呀。”
“怎麼樣二哥,還疼嗎?”馬詩語關切地問道。
丁鳳軍適才只顧著舒服,卻忘了一直爲自己撫摸疼痛的女孩是馬詩語,當他想到男女授受不親,再加上疼痛感已然不在的時候,才發現兩個人的動作太過曖昧,丁鳳軍忙把臉扭向一邊,順勢用捂上,說道:“沒,沒事了,不,不疼了。”
因爲尷尬,丁鳳軍說起話來都略帶著結巴。
“喲,二弟,你的臉怎麼還紅了呢?”丁鳳海憋著笑,假裝一本正經地挑逗道,“你看你那臉紅的比詩語的還要紅呢。”
聽到丁鳳海這麼一說,馬詩語已是嬌羞地不得了,站在原地只得背對著丁鳳海一言不發的兩手互相揉搓著,倒是丁鳳軍的腦子轉得快,猛然發覺這本就是大哥故意他的。
“好啊,大哥,你居然玩我。”丁鳳軍假裝慍怒的說道。
“怎麼會,剛纔你說你不疼,我還以爲是真的,所以就試試嘍。”丁鳳海雙眉一彎,笑了起來。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也別鬧了,我看這藥也擦完了,詩語來找鳳軍想必也是有話要說,這樣,鳳海啊,你和我去拉些柴火過來,我把晚飯給你們做了。”王玉珍岔開話茬,順勢用胳膊導了丁鳳海一下,臨出門前還不忘回過頭來對馬詩語說道:“詩語啊,今天晚上你就別回去了,在這兒吃吧。嬸兒給你做好吃的。”
丁鳳海也嘻皮笑臉的回過頭來對著丁鳳軍伸出兩隻大拇指,同時彎了彎,丁鳳軍假裝生氣的要拿桌子上的杯子砸向丁鳳海,丁鳳海“嗖”地一下就竄出門外。
“有什麼事情我們還是出去說吧。”丁鳳軍淡淡地說道。
在丁鳳軍看來,馬詩語來找他無非就是些關於愛情啊生活啦之類的鎖事,有時候丁鳳軍也很納悶,這些女孩子成天只想著這點破事不煩麼,再說了,現在女孩子雖然是多一些,但也不至於擔心自己嫁不出去吧,我丁鳳軍的家庭情況她馬詩語又不是不知道,她學習這麼好,哪天真考上大學,嫁個好好人家還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麼,幹嘛非得看上我丁鳳軍呢。
馬詩語並沒有說什麼,默默的跟在丁鳳軍的身後走了出去。丁鳳軍不願在屋內聊天也有他的原因,正所謂隔牆有耳,家裡的兄弟姐妹多,萬一他們說得話被牆外的人聽到,這就不好辦了,再說了,馬詩語在朗朗乾坤之下都敢隨意地親丁鳳軍,誰又敢擔保她做出或說出什麼不該做不該說的事情來。
太陽已經很偏西了,村落裡家家戶戶的房頂上的煙囪都已經冒出了嫋嫋白煙,不知名的飛蟲在這僅有的紅霞中飛舞著,田間的玉米也不沒有之前的色彩。大人們在這個時間段裡也大都在家裡準備碗筷,只有些許的孩子還在衚衕裡追逐嬉戲。
丁鳳軍把馬詩語帶到了村東頭的小河邊,這條河的兩邊都是田地,東北方向靠著一片小樹林,這裡是丁鳳海他們這一羣孩子玩樂的天地,在這是城,丁鳳軍總能找到一種歸屬感,馬詩語也對這裡有著特殊的感情,想當初,初次認識丁鳳軍的時候,倆人就是在這見的第一面。
“二哥,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麼?”馬詩語情由心生,問話間夾雜著些許的顫音,“我記得當時是我被小夥伴欺負了,還是你幫我解的圍呢。”
丁鳳軍原本帶她來這裡的目的是怕被村上的人看到,預防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誰知馬詩語卻在這裡借題抒發起自己的感情,於是丁鳳軍很不解風情的說道:“咱們還是聊點正事吧,你不是找我有話要說麼,趕緊講完,我還得回家吃飯呢。”
馬詩語的目光一直注視著那片小樹林,原以爲丁鳳軍會說些煽情的話,不曾想他根本就沒有順著自己的話茬往下講,馬詩語轉過臉來眼睛剛好對上丁鳳軍一副冷漠的臭臉,瞬間馬詩語也失去了回憶往日事情的念頭。
“二哥,我媽不想讓我念書了。”馬詩語簡短的說出這麼一句話。
“哦。”丁鳳軍的回答更是簡捷。
“二哥,你說我該怎麼辦?你知道的,我的夢想就是想考上大學,走出咱們這個小村莊。”馬詩語眼巴巴的看著丁鳳軍,乞求丁鳳軍的幫助,誰曾想丁鳳軍連看都沒有看馬詩語一眼。
“我不知道。”丁鳳軍淡淡的說道,這語氣彷彿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二哥,你能不能幫我去說說情,我真得很想上大學。”馬詩語說著話淚就流了下來,她哽咽著繼續說道,“二哥,我不想同其他的女孩子一樣,隨便找個人就嫁了,我不想過平庸的生活,我實在找不到一個人來幫我,除了你。”
丁鳳軍看著河面上的鴨子,微微品嚐下馬詩語的話,幽幽地說道:“她爲什麼不讓你上學?”
“還不是因爲丁慶奇,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弄來了個神婆子,居然找我媽提親,我媽看到彩禮就動心了。”
“李素娥這個老孃們真是見錢眼開,居然狠心到把你拿去換錢。”丁鳳軍一看到李素娥就恨得牙根直癢癢。之前丁鳳軍就與李素娥有過恩怨,原因是丁鳳軍連同幾個小夥伴去她家蘋果園裡偷蘋果,卻被李素娥逮個正著,這李素娥連同丁鳳軍的爹孃帶十八輩祖宗罵了一個遍,這可氣壞了丁鳳軍,丁鳳軍夥同幾個小夥伴,順手撿起幾個泥塊向李素娥砸去,沒曾想,丁鳳軍會有那麼好的準頭,剛好砸到了李素娥的額頭上,李素娥的額頭上立馬起個紅包,要不是丁鳳海出面提出免費爲李素娥診治,想必這個李素娥早把丁鳳軍的皮扒下來了。
馬詩語知道丁鳳軍對李素娥有成見,她無法發表自己的意見,雖然李素娥不是她的親媽,但畢竟李素娥一直照顧她的生活起居,人總是要懂得感恩。
“這件事情我幫不了你,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先走了。”丁鳳軍留下這句話不等馬詩語回話,扭頭就要走。
馬詩語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眼淚頓時不爭氣的嘩嘩往下流。
“二哥,我想上大學不爲別的,我知道我沒有爹沒有娘,你們都會嫌棄我的出身,所以我才選擇上大學,那樣我才能讓自己覺得可以配上你,二哥,如果我上不了大學,我一定不會再糾纏你,我希望你能一直好好的幸福著。”
馬詩語的這些話深深地打在丁鳳軍的心上,其實丁鳳軍想要回過頭回復馬詩語一句話,縱然馬詩語可以考上大學,丁鳳軍也不會娶她,因爲丁鳳軍只堅持一個信念,馬詩語與他不適合在一起。
回家的路上,丁鳳軍一直回味著馬詩語的話,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自家門前。
丁鳳軍甩甩腦袋,想要清淨清淨,不料院子裡的爭吵聲再次傳入到丁鳳軍的耳朵裡。
“你看你家孩子把我家孩子打成什麼樣子!”一個犀利的女人的聲音在肆無忌憚的發著牢騷道,“你知道我們家是幹嘛的嗎,說出來都怕嚇破你們的膽子,我這還沒有說更嚴重的,說不定都能把你嚇死。”
“求死!”丁鳳海冷冷的說道。
那女人再次攻擊道:“怎麼地,你們家的人做錯了事口氣還這麼硬嗎?”
“你憑什麼說是我弟弟打的?”丁鳳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他的音量不大,與女人的聲音比起來,顯得柔弱不已。
“很多學生都知道是你弟弟打的,再說了,我都打聽過了。你弟弟打架可是出了名的,這麼沒教養的東西也就是你們這種貧窮的人家帶出來的。”女人說話的語氣和內容越發的尖酸刻簿起來。
“你你……”丁鳳海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氣得身體直哆嗦。
“大妹子,你先消消氣,來來來,你先坐下,等鳳軍回來我再問問他。”王玉珍對那女人客氣的說道。
“滾一邊去,誰是你大妹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你這樣的硬板凳還好意思拿出來讓我坐,也不害臊!”女人翻了個白眼,輕蔑地冷哼一聲,雙手抱臂,一副飛揚跋扈的樣子說道。
“媽,你別說了,咱們還是回去吧,我們不過是玩鬧而已。”這回說話的是丁慶奇,他的語氣裡少了平時那種囂張的氣焰,宛如一個懦弱的書生。
“看你那熊樣,一點出息都沒有,你就不能長長志氣,讓人打成這樣子還不敢說句大膽話,真是丟人!”女人的聲音愈發的高亢,似有一種氣吞天地的壯舉。
“行了,你也消停會兒吧,那邊有凳子,你要是累了就坐下歇歇,你要是閒得悶的話,你可以出去透透氣。”一個沉悶的男人的聲音響起,這個男人就坐在棗樹下的一張小木桌旁邊的凳子上,他的聲音不大,也沒有夾雜太多的情緒,平淡如水,力量卻是渾厚的很,他就是丁慶奇口中的警察局局長丁鳳玉。
女人沒敢持續囂張下去,她的嘴裡又嘟噥幾句,彎腰拉過身邊的凳子就坐了上去。
“這位大娘,實在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丁鳳玉尷尬地一笑,帶著歉意繼續說道,“此次帶著孩子過來,也不是我的本意,畢竟我家就這一個孩子,他媽又比較寵他,非得拉著我來討個說法,您放心,我們只對事不對人。”
“你千萬別這麼說。”王玉珍也露出難堪的笑容,本就面黃肌瘦的她此刻由於緊張,顯得略加憔悴,她說道,“我家鳳軍從小就淘氣,如果他真得先動手打了咱家孩子的話,我一定好好教訓他。”
“大娘說得哪裡話,其實我也是丁莊的人,只是老輩人當兵有了出息,我們纔在縣城裡定了居,論輩份我應該是叫你大娘,不管怎樣,弄清楚事實後,我一定會帶他們離開。”丁鳳玉說完這番話後用眼睛剜了女人一下,女人假裝沒有看到把頭扭向一邊。
王玉珍沒有再講什麼,她轉過頭看向丁鳳海小心翼翼地說道:“鳳海啊,你去拿點藥過來給這孩子抹抹。”
丁鳳海很不情願的從凳子上站起身來,準備回屋裡拿藥,不料那女人卻又開了腔道。
“我看還是算了吧,誰知道你們安的什麼心,說不定你們拿來的是什麼毒藥呢,萬一毀了我家慶奇的容可怎麼辦!再說了,我已經請我朋友看過了,他可是yg縣醫院的知名大夫。”女人的眼睛縹緲,輕視過王玉珍之後,顯露出一臉的驕傲之色。
“鳳海也是醫生,我們村上的人都找他看病的。”王玉珍囁嚅道。
“笑話,就你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能有什麼好藥,再說了,就他,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性,能和我同學比嗎,還給別人看病,我看你們還是先看看自己的病吧。”
女人說完這番話後,院子裡便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只有一支紅色蠟燭在微風中搖曳著,把丁鳳海的身影拉得很長。丁鳳海漲紅的臉像極了熟透的蘋果,只怪自己詞窮,不然丁鳳海非得回敬她兩句。
丁鳳軍在門前把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女人尖酸刻簿的話語讓丁鳳軍氣憤不已,丁鳳軍在衚衕裡找到半塊磚頭,在手裡掂了掂分量,感覺還算滿意,便把緊握磚頭的手藏在身後,大搖大擺的走進院子裡。
“我看最應該看病的人就是你,說話也不知道留點口德,你就不怕死後被人割去舌頭啊。”丁鳳軍邊說著話邊走向丁鳳海。
丁鳳軍突兀的出現,讓那女人驚嚇不已,她轉過頭來看向丁鳳軍,在微弱地燈光下,她打量了幾下丁鳳軍,才問道:“你是個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說我。”
“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丁鳳軍,有什麼事衝我來,別在這裡對我家裡人滿嘴噴糞!”
丁鳳軍說完話探頭看了看站在女人身旁的丁慶奇,兩眼一亮說道:“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大侄子啊,怎麼滴,我這個叔叔教訓你幾句話,你就帶著家人來興師問罪了?”
丁慶奇沒有說話,倒是他媽開了口道。
“看你年齡不大,口齒倒挺毒的,怎麼著,你打了人還有理了?”
“你就說你來的目的吧,別扯這麼多沒用的!”丁鳳軍沒好氣的回敬道。
“你……”丁慶奇的老媽沒想到自己會在丁鳳軍這裡變得詞窮,只一個你字脫口而出之後,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就是丁鳳軍哪。”丁鳳玉起身說道,“我是丁慶奇的爸爸,我們來只是問問你打慶奇的原因。”
丁鳳軍扭過頭去,正對上丁鳳玉的眼睛,這個男人沉穩幹練,給人一種威嚴的感覺。
“你怎麼不問問丁慶奇。”丁鳳軍淡淡地說道。
“他什麼也不說。”丁鳳玉簡潔的回答道。
丁鳳軍把眼睛挪向丁慶奇,丁慶奇露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像是在向丁鳳軍說,我不會出賣你,只要你把馬詩語讓給我,我啥也不會說的。但,丁鳳軍從丁慶奇的眼神中也看到一種乞求,他希望丁鳳軍不要講實情。
丁鳳軍輕輕一笑,原來這個丁慶奇也有害怕的人,丁鳳軍也露出一個鄙夷的神情,似在向丁慶奇說道。
我可是講原則的人,此時若不滅滅你的威風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