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慶生只陰沉著臉看著這個老男人,並沒有說話。
這下這個老男人更是從丁慶生的身上看到了當年丁鳳軍的影子,那一股不服氣的精神頭,那一雙疾惡如仇的眼睛,還有那副與生俱來的嚴肅面孔,不過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老男人並不會覺得怎樣,因爲在他眼中看來,丁慶生身上所具備的這些東西都帶著他這個年齡段所有的稚嫩之氣。
老男人自嘲的一笑說道:“我聽他們說你小子挺能打的,怎麼的,來到我的地盤上還想撒野,小子你挺牛啊?!?
丁慶生冷冷地說道:“別那麼多廢話。”
老男人呵呵一笑說道:“喲嗬,小子,看你年紀不大,這脾氣倒還真不小啊,我也不喜歡廢話,既然這樣,那……”
丁慶生沒有等老男人把話說完,直接了當的說道:“那就打吧?!?
老男人微微一怔,他可真沒想到這個小生性子這麼直,說話的口氣也這麼的衝,他擡手點點腦袋說道:“小子,如果放在十年前你敢這麼跟我說話的話,很有可能,你的下場就是要從這個地球上消失了。”
丁慶生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吹牛也是要有資本的,大話誰不會說,我看你就是一個光說不練假把式的人,廢話說那麼多有什麼用,要打要殺的儘管來?!?
老男人轉動著手中的佛珠,微微一樂說道:“現在年輕人的聊天方式都是這樣嗎?看來我和你們還真是有代溝了。”
丁慶生這回還未開口,站在一旁的於天順忙打著岔說道:“張大哥,他就是一孩子,啥也不懂,你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
說完,於天順又轉頭看向丁慶生說道:“新生,你也少說兩句,別逞能了,張老闆這是大人有大量,不願和你一般見識,你要是再這麼魯莽的話,我可幫不了你了?!?
丁慶生又是冷哼一聲說道:“他的確是大人,但我看大量他是沒有,估計他也就是有一個大肚子。”
老男人呵呵一笑,豎起大拇指,說道:“牛,你這年輕人真是牛,居然連自家老闆的面子都不賣,我看你以後必成大器?!?
丁慶生淡淡一笑說道:“牛不牛的不是嘴說的,你要是想打架呢,我奉陪到底,如果你認慫了呢,那就讓你的人向我道歉,另外,把昨天在酒吧裡砸壞的這些東西賠一下,興許我一開心就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了?!?
老男人不慍不怒,只輕輕說道:“年輕人,血氣方剛點是不錯,但得有禮貌,我都是可以當你大爺的人了,你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你真是一點禮貌沒有,難道你在家也是這同你大爺講話的嗎?”
丁慶生冷笑道:“論年齡,你的確是和我二大爺差不多,但要是論教養,恐怕你得叫我一聲大爺,就你這樣只會用武力來解決問題的人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談教養?!?
丁慶生的這一番話並沒有激怒眼前這個老男人,倒是讓於天順驚出一身冷汗,他示意丁慶生不要再說了,但丁慶生似乎並不領情,他彎身將張天慶扶坐在椅子上,張天慶因爲疼痛已經滿頭汗水,他重重的喘著粗氣,藉機向丁慶生說道:“生仔,你就別講這些氣話了,這個張老闆可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人?!?
丁慶生示意張天慶不要說話,他輕輕的回道:“慶哥,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這一腳白挨的,我一定會爲你討回個公道?!?
“好小子,有志氣,自己的命都不保了,還想著朋友,如果早在二十年前,我們認識的話,興許我會收了你,只可惜,唉?!?
“早在二十年前?就算那會我真遇到你,我也不會和你這樣的人狼狽爲奸,我二大爺說過,混混就是混混,沒有什麼前途,不管你們的本事有多大,終究也是見不著陽光,另外我二大爺還說過,就算自己遭到多大的難事,也不能找混混來幫忙,不然,自己和混混又有什麼區別?”丁慶生義正詞嚴的說道。
這一番話讓這老男人聽的有些耳熟,對了,二十年前的丁鳳軍好像就這麼說的,在這個老男人的腦海裡,彷彿出現了一幅畫面,夕陽下,一個男孩牽著一個女孩,對他說道:“我們永遠不會走在同一條路上,就算我有什麼難事也不會找你幫忙,因爲混混就是混混,永遠見不著陽光?!?
這一恍二十多年過去了,沒想到在這裡居然他又聽到了與當年類似的話語。
“好小子,看來今天不教訓教訓你,你是不打算認輸了?!崩夏腥藢⑹执赵谑种?,他不想再回憶當年的種種事情,那段時間對他來說是一場夢,明明遇到了該遇到的人,卻沒能與他同甘共苦,明明遇到了不該遇到的人,卻和他們又闊別天涯,這是一種悲哀,他欠一些人的太多,回憶只會增加他的煩惱。
丁慶生也不願同他有太多的廢話,他索性將襯衫的扣子解開,反正要打架了,那倒不如來一場痛快的鬥爭。
就在丁慶生準備赤膊上陣打一架的時候,掛在他脖子上的吊墜卻一下子吸引了這個老男人的眼球,他緊盯著那個吊墜看著。
多麼眼熟的吊墜,對於他也來說那又是多麼的陌生,二十年前,這個吊墜是屬於他的,但在這二十年裡他又是屬於別人的,二十年間,他一直在尋找這個吊墜的主人,只可惜,每次的尋找都是以失敗結局,沒想到,在這裡他終於找到了這個吊墜,而這個吊墜的主人似乎卻換了。
他明明記得他將這個吊墜親手交到了曾竭盡全力幫助他的好兄弟手裡,可爲什麼此時卻在這個小毛孩子手上呢?
來不及想太多,他只感覺有些恍惚,他慢慢的向丁慶生靠近,有一種失魂落魄的感覺,旁邊的人不明所以的上前想要攙扶他,卻被他擡手製止。
丁慶生也不知道這個老男人這是怎麼了,雖然老男人在向他靠近,但他並沒有感覺到惡意,直到老男人來到丁慶生的面前,伸手抓住那個吊墜,丁慶生纔有所反應,他看著老男人一副深情的樣子,一時半刻也沒有阻止。
老男人將吊墜拿在手上,他輕輕的翻過去,吊墜上面刻著三個字,張鐵蛋。
沒錯,這就是當年老男人專門定製的吊墜,一共有三個,分別是張鐵蛋,李二狗和張貴來,而這個老男人就是張貴來!
張貴來想著,以後再見面時,這就是信物,張貴來的眼睛溼潤了,他有些哽咽,忙問道:“這,這個吊墜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丁慶生不明所以的說道:“是我叔叔給我的?!?
“你叔叔給你的?那你叔叔叫什麼?”
“張鐵蛋?!?
“張鐵蛋?”張貴來喜極而泣道,他由於激動,雙手抓住丁慶生的雙肩,劇烈的搖晃著,說道:“那,那你就是李二狗的孩子了?”
丁慶生想要掙脫掉張貴來的雙手,可是張貴來的手勁太大,他根本掙脫不掉,只得回道:“不是,李二狗也是我的叔叔。”
這下張貴來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兩個人都是他的叔叔,那他到底是誰的孩子,丁鳳軍,對,那他一定就是丁鳳軍的孩子!
“你是不是丁鳳軍丁二哥的孩子?”
丁慶生皺了一下眉頭,對於張貴來口中的稱呼他表示有點不解,他稱丁鳳軍爲丁二哥,但看這人的面相是顯得比丁鳳軍年輕點,但他給丁慶生的感覺還是讓丁慶生覺得要比丁鳳軍深沉。況且在自己這十幾年中也從未聽丁鳳軍提到過這號人物,真不知道他究竟是誰。
丁慶生搖了搖頭說道:“不,他是我的二大爺,我的爸爸叫張繼來?!?
“張繼來?”張貴來呢喃著,這個名字在他的印象裡很模糊,但他的大腦中卻又曾有過這個人的出現。
“張繼來?”張貴來不住重複著這個名字,突然他的腦海中閃現出一個與這個名字相匹配的人。
血從他的鼻子和嘴巴里冒了出來,而他卻來不及擦拭,只抱住張貴來的腿,苦苦哀求著:“張大哥,你把錢還給我吧,那些錢是用來給我娘買藥的,你要是把錢拿走了,她老人家可怎麼辦?”
一記絕情腳將他踹翻在地,一臉厭惡的回話。
“你是要錢還是要命!”
只是這一句問話,卻讓他倔強的擡起頭,硬生生的回道:“錢,你給我,命,你隨時拿去!”
要不是丁鳳軍的及時出現,恐怕他的命和錢都沒有了。
張貴來鬆開丁慶生的雙臂,重重的嘆一口氣說道:“真沒有想到,連繼來兄弟的孩子都這麼大了?!?
丁慶生撫摸著被張貴來抓痛的雙臂,沒好氣地說道:“你是誰,你怎麼會認識他們?”
張貴來並沒有直面回答丁慶生的問題,只淡然的問道:“他們現在還好嗎?”
丁慶生怔了一下,方纔看張貴來的表情,他應該和丁鳳軍他們很熟纔對,可這會兒怎麼又會這麼問呢?難不成他不知道這三個人已經沒了?
丁慶生皺著眉頭,情緒低落的說道:“我爸和兩個叔叔都沒了?!?
只這一句話,再次如晴天霹靂一般,讓張貴來震驚。
張貴來擡起頭,雙眼直放冷光,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說道:“你說什麼?他們沒了?他們沒了是什麼意思?他們怎麼可能會沒了?”
丁慶生要被張貴來失控的情緒嚇到,他只愣愣地說道:“在我還小的時候,他們就死了,我爸和二狗叔的死是一場意外,而鐵蛋叔叔的死好像是因爲病,我只知道鐵蛋叔叔是被二大爺送進醫院的,然後沒過多久他就死了?!?
張貴來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李二狗和張鐵蛋的年齡都要比他小許多,他們怎麼可能會死呢?這些年沒有找到他們的原因,也是因爲他們死了嗎?
張貴來的耳邊似乎又傳來了張鐵蛋的聲音。
“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你可不能去了bj就不回來了啊?!睆堣F蛋乞求的眼神讓張貴來覺得心痛,他輕聲對張鐵蛋說道:“等我發大財了,我一定會回來找你們,你和你哥一定要好好的活著,聽明白了嗎?”
張鐵蛋含淚點頭說道:“可是張大哥,如果到時候我們搬了家,或者我們變了模樣,要怎麼樣才能找到你呢?”
張貴來從衣兜裡掏出三個吊墜,他挑選出其中的兩個遞到張鐵蛋面前說道:“鐵蛋,這是我專門爲你和你哥準備的禮物,上面有你們兩個人的名字,如果以後我們真得失散了,變了模樣,咱們就憑這個信物相認。”
張鐵蛋接下這吊墜,皺著眉頭把看著。
“大哥,這些錢是我們的全部家當,你都帶上,雖然錢不多,但也算是我們兄弟倆的心意,不都說窮家富路嘛,我和鐵蛋怎麼著也能弄到錢,可你就不一樣了,這要是在路上有點什麼事的話,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至少咱帶著錢也好想辦法?!崩疃窛M臉的笑容,他不記報酬的將爲張鐵蛋娶媳婦的錢都給了張貴來。
張貴來手中捧著那些錢,他只感覺到這錢的份量很重。
“大哥,我去送送你,外面下這麼大的雨,實在不行,就等明天再走吧?!?
張貴來心中有愧,身爲大哥,卻落魄到讓自己的小弟接濟,他怎麼有臉面對他們。
“不了,多耽誤一天就少一天的掙錢機會,二狗,你記住,無論以後會怎麼樣,你們兄弟倆對我張貴來的情義,我永遠記在心裡?!?
“大哥,說這些見外的話幹啥,咱們兄弟之間不興講這些的?!辟|樸的回答深深刺痛著張貴來的心。
深秋的雨夜總歸讓人感覺到冷,奔跑在暴雨中的人卻只感覺到心裡有一股股暖流向上涌。
“二狗,我的東西好像落在你家炕頭上了,要不你幫我取回來吧?!睆堎F來不願看到離別時兄弟痛苦的表情,他迫不得已扯了一個謊。
“行,大哥,你在這裡等我,一定要等我回來,我會很快把東西給你拿回來的。”
說著話,兄弟的身影便永遠的消失在這個雨夜裡,張貴來扯下那披在身上的紡織袋,隨手一丟,任由這冰雨的侵襲,他擡起手衝那個遠去的背影揮了揮,只是他沒有想到,這是第一次衝自己的兄弟揮手也是最後一次,把手放下來,再見面時卻是陰陽相隔。
張貴來不願再過多的回憶,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他抹一把眼淚,轉過身拍了拍丁慶生的肩膀說道:“那,你現在是不是和丁二哥在一起生活啊?!?
丁慶生木訥的點點頭。
“丁二哥還好嗎?”
丁慶生淡淡的回道:“他的身體挺好的,只是他的心事總是很多,所以他看起來要比你顯老?!?
張貴來輕輕一笑說道:“我們都老嘍?!?
丁慶生不明所以的說道:“你問了我那麼多問題,那你現在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你是誰了?”
張貴來嘆口氣,意味深藏的說道:“我叫張貴來,論年齡的話,要比你二大爺還大一些,你就叫我大爺吧?!?
丁慶生木訥的點點頭,張貴來自嘲的一笑,說道:“真沒有想到能在這裡見到兄弟的孩子,還差點打了你,這是大爺的不對,孩子,你別往心裡去,大爺向你道歉?!?
丁慶生忙說道:“不,大爺,該道歉的人是我,做爲晚輩不應該那麼跟你說話的,我應該向大爺賠罪?!?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賠著不是,這下可把於天順整懵了,他皺著眉頭問道:“張大哥,你們這是什麼關係?”
張貴來長長的籲出一口氣說道:“我告訴你老於,這是我張貴來的親侄子,以後你可要好好伺候著,誰要是敢欺負他,那就是跟我張貴來過不去,要是讓我知道我侄子吃了虧,那我定會讓這個人從地球上消失,聽明白了嗎?”
於天順連連道是。
“好了,我該走了,老於,至於我手下砸你酒吧的事,你好好覈算一下,損失的錢我來給?!?
說完,張貴來帶著手下的幾個人準備離開,當張貴來走出幾步遠時,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停下腳步,轉過身對丁慶生招呼道:“孩子,你過來,我這裡的一樣東西要給你?!?
丁慶生不明所以的走過去,張貴來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他遞給丁慶生,說道:“這是歌唱達人的初賽邀請涵,上回聽你唱歌的人是當紅明星馬詩語,她覺得你唱的不錯,特地讓我帶過來交給你的。”
說著話,張貴來拍了拍丁慶生的肩膀,說道:“好好唱,馬詩語可是很看好你的?!?
說完,張貴來帶著幾個人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