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遞員走後,張鳳榮從丁鳳軍背後探出腦袋,問道:“是誰給你寫得信?”
丁鳳軍沒料到張鳳榮會從身後突然冒出來,他一驚,手一抖,信封差點掉在地上,丁鳳軍一臉緊張的說道:“一同學給寫的。”
張鳳榮看著丁鳳軍如此緊張的樣子,她撇撇嘴說道:“你的哪個同學給你寫的,是男的還是女的?”
丁鳳軍本就沒有打算要隱瞞張鳳榮,剛纔的緊張不過是因爲張鳳榮的突然出現嚇了他一跳而已,丁鳳軍看著信封上的名字說道:“女同學。”
張鳳榮聽到這話後有些不淡定了,她驚呼道:“女同學?她給你寫信幹什麼?”
丁鳳軍沒有想到張鳳榮的反應會這麼大,他淡淡的說道:“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的嗎?”
張鳳榮自上次丁鳳軍打過她那一巴掌之後,心理上自然而然的對丁鳳軍有了畏懼之感,她是心中不舒服,但嘴上卻不敢大聲吆喝,只小聲嘀咕道:“好端端的女同學給你寫信幹什麼,難道她不知道你已經結婚了嗎?”
丁鳳軍似乎明白了,張鳳榮這是在吃醋啊,他假裝沒有看透張鳳榮的心思,只冷冷的說道:“知道與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她的信已經送到我的手上了。”
張鳳榮顯得有些生氣和焦急,她的臉色也變得難堪起來,幽幽地說道:“誰知道是不是這個女同學看上你了,才寫信給你,以表達她對你的心思呢。”
丁鳳軍被張鳳榮的表現逗樂了,但他還是儘可能的使自己繃住,不把笑聲傳出來,丁鳳軍乾咳兩聲,假裝冷漠的說道:“咋,你覺得你老頭子的魅力有那麼大啊,再說了,就算我的魅力有那麼大,特別招女孩子喜歡,那我這個有婦之夫也不能夠同她好上啊,我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嘛。”
張鳳榮撇撇嘴說道:“沒人誇你了,你還自己誇上自己了,誰知道你心裡是咋想的。”
丁鳳軍沉穩的說道:“能收到同學寫來的信,只能說是我的人緣好,不過是一封信而至於這樣嗎?”
張鳳榮雖不說話了,但她依舊擺出一副不相信丁鳳軍的表情,丁鳳軍忍不住笑了直來,他隨手把信封遞到張鳳榮的面前,說道:“你拆開念給我來聽吧,我忙活這幾天也累了,連拆信封的力氣都沒有了。”
張鳳榮似乎有些不相信的看著丁鳳軍,她以爲丁鳳軍會因爲她的小心眼而生氣,他以爲丁鳳軍會偷偷摸摸的自己躲到某個角落裡獨自欣賞這封信,再不濟,下鳳軍也得自己看過之後確定沒有任何不良信息之後再拿給張鳳榮看吧,萬一這信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丁鳳軍的這一舉動讓張鳳榮既感動又好奇,感動的是丁鳳軍至少沒有在這封信上做任何的隱瞞,好奇的是丁鳳軍和這個寄信來的女同學是否真得沒有任何關係?
張鳳榮看了看一臉無所畏的丁鳳軍,心裡也是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她咬了咬嘴脣最終說道:“算了,既然是你同學寄給你的信,那還是你自己看吧,再說了,我對你和你同學之間的事也不感興趣。”
丁鳳軍其實心裡也多多少少有些不是太放心,他倒不是擔心張鳳榮會大吵大鬧,他這主要是怕馬詩語會在信中說些敏感的言語,這樣一來,就算丁鳳軍有心解釋恐怕張鳳榮也無心聽,甭說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就算跳進自家門前的清水河中也洗不清這場誤會啊,丁鳳軍雖在心中擔心,但他依然不懼怕,該來的總是會來,像馬詩語這樣,如果一直出現在丁鳳軍的陰影中,早晚會出事的,他倒不如和盤拖出將馬詩語擺在明處,讓張鳳榮也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至少在以後,真得出現什麼誤會的話也不至於都陷入尷尬之中。
丁鳳軍理所當然的沒有接過張鳳榮遞過來的信,他說道:“走,咱們回屋裡去,我幫你看著孩子,你幫我念信。”
丁鳳軍斜躺在牀上,他看著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三閨女叫丁曉書,此刻丁曉書正在恬靜的睡覺,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張鳳榮手中拿關那封信,她還在猶豫,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打開。
丁鳳軍看著一臉猶豫的張鳳榮,低聲說道:“還在那裡愣著幹嘛,怎麼,你也不想念啊,要是不想念的話,那就把它扔到鍋底下燒了吧。”
張鳳榮似乎並沒有聽到丁鳳軍說話,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丁鳳軍將視線從丁曉書身上轉移到張鳳榮身上,他看著遲疑的張鳳榮,心中的那股無名的暴脾氣油然而生,他翻個身從牀上下來,來到張鳳榮身邊,一把將信拿在手中,不由分說,便要出門。
張鳳榮這才從驚愕中恍然醒來,她連忙跟上去問道:“你要幹什麼?”
丁鳳軍沒好氣地說道:“既然不想念那就把它燒了吧,省得大家都煩心。”
張鳳榮大驚,她趁丁鳳軍一個不留神將信搶到手中,連連說道:“我念我念。”
說著話,張鳳榮把信封打開,丁鳳軍重新臥到在牀上,張鳳榮將信打開的一瞬間她愣住了,裡面居然夾著六百元錢,都是嶄新的大鈔,張鳳榮把信棧拿出來,又把錢塞進信封裡,然後把盛有錢的信封放在了桌子上,她慢慢打開信棧,信棧上工整漂亮的字體頓時跳入到她的眼簾。
“二哥,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寫信了,以前給你寫了那麼多信你都不曾回我一封,我想這次你肯定也不會回的,我明白,你是一個執著的人,別人根本無法左右你的思想,當初我喜歡上你也是因爲你的執著,執著的人總是會懂得什麼是責任,也許我們這輩子真得沒有緣分,因爲我已經聽說了,你已經成親了,還當上了三個孩子的爸爸,真是恭喜你了。前不久我和我弟弟通了信,他在信中說我媽又和你吵架了,二哥,我媽的脾氣不好,又總是說些不好聽的,你多耽待點,畢竟她的年紀也大了,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我弟弟還說他聽我媽說的前不久,她遇到了丁慶奇,還向丁慶奇打聽了我的事,希望二哥不要向她提起我給你寫信的事情,因爲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在哪裡,她雖然養育了我,但我並不感激她,因爲她養育我是爲了拿我去換她這一輩子的面子,我會報答她,不是直接的報答而是間接的。
因爲我會時常郵寄些錢給我弟弟,我弟弟學習很好,他是個上大學的料,我一定會供他上完大學的,對了二哥,我在bj這邊挺好的,我知道你不會牽掛我,甚至你都會嫌我煩,但是我覺得我有必要向你報一聲平安。
這世上我除了弟弟之外再沒有任何一個親人,也再沒有人會像你一樣對我那麼好,曾經的回憶總時不時的浮現在我的腦海,甚至我在舞臺上唱歌的時候都會去想,如果哪天你也在臺下聽我唱歌該有多好。
這喧囂的城市,刺眼的鎂光燈,熱鬧非凡的演唱會,總是壓不住我內心的悲傷。
好了二哥,就寫到這裡吧,最後,很感謝你曾經的陪伴,還有現在的聆聽,至少在我孤獨落寞的時候,還能夠有你給我的回憶做堅實的後盾,對了,二哥,看到信封裡的錢了麼,雖然沒有喝上你的喜酒,但爲了表達一份我對你的祝福,這些錢就當是我爲你隨的份子錢,相信嫂子一定是個大美人,不然又怎麼會入你那挑剔的法眼。呵呵,二哥,再見,永遠惦念你的妹子,馬詩語。”
張鳳榮懷著一種無比複雜的心情終於將信念完了,這封信帶來的信息量很大,讓張鳳榮在這支言片語中能夠嗅到絲絲的愛意,但張鳳榮也讀得出這些都是馬詩語的一廂情願,似乎丁鳳軍並沒有要與她交往的感覺,不過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張鳳榮,曾經的丁鳳軍對馬詩語還是有感覺的,或許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才導致兩個人最終沒能走到一起,同時,張鳳榮的心中也有所忌憚,那是自我防衛的忌憚。
張鳳榮看了看斜躺在牀上的丁鳳軍,丁鳳軍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透過丁鳳軍陰翳的眼眸,張鳳榮能夠讀到一種哀傷,她開口道:“鳳軍,這個馬詩語是誰,依她的信中所講,你們應該早就認識,而且她家應該就在附近吧,另外,她媽又是誰,你們爲什麼要吵架?”
張鳳榮把心中的疑惑全變成問題砸向丁鳳軍,丁鳳軍毫無表情的說道:“她是我的同學,從小學到高中都在一個班裡,她的家就在鄰村,離咱們這兒並不遠,不過她是被她姨收養的,信中提到的她媽就是她的姨,因爲從小她就是個孤兒。”
張鳳榮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說道:“那你跟她姨又有什麼過節呢?”
丁鳳軍勉強露出一絲苦笑說道:“我和她姨的恩怨太深了,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況且那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提它來還幹什麼呢!”
張鳳榮不明白是丁鳳軍不願意提還是那段往事太過不堪而讓丁鳳軍無法直視。
張鳳榮並沒有過多的言語,把信重新塞回信封,連同裡面的錢一同送到丁鳳軍跟前,丁鳳軍接下信封把錢拿了出來,塞到張鳳榮的手中,然後走下牀端坐在凳子上,從口袋裡掏出香菸點燃,猛抽一口後,丁鳳軍手拿香菸將信封連同裡面的信一塊燒了。
張鳳榮有些大驚失色,她制止道:“鳳軍,爲什麼要燒了它?”
丁鳳軍淡淡地說道:“留著沒用的東西還不如燒了。”
張鳳榮有些疑惑的說道:“難道你真得不打算給她回信麼?”
丁鳳軍看著逐漸燃成灰燼的信封,他又猛抽幾口香菸,待吐出一個菸圈之後又說道:“這麼多年來我從沒有想過要給她寫回信,爲何要在她最後放棄的時候再給她一個希望呢。”
張鳳榮琢磨著丁鳳軍這句話的涵意,她看著即將燃燼的信封,火苗不斷的在她那雙明亮的眼睛中跳躍,一種莫名的傷感自她的內心涌上來,眼睛中的火苗有些模糊,是淚水掩蓋了那一抹憂傷。
張鳳榮半蹲下來,她雙手搭在丁鳳軍的腿上,把臉輕輕地靠在手背上,輕聲細語的說道:“鳳軍,咱們再要一個孩子吧,我不想就這樣放棄,說不定下一個就是男孩。”
丁鳳軍將手中只剩一角的信封隨手一揚,任這灰燼漫散在空中,他憂鬱的眼神中充滿了關懷,他輕輕地將手放在張鳳榮的頭上,一遍一遍輕輕撫摸著張鳳榮的發跡,淡淡的說道:“何必這麼折磨自己呢,男孩女孩不都一樣麼,我相信我丁鳳軍教育出來的女孩一定比有些人教育出來的男孩要強的多。”
張鳳榮的淚順著眼瞼滑落下來,一滴一滴落到丁鳳軍的衣服上,她唾泣道:“爲什麼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呢,我不想活在別人的白眼和唾沫中。”
丁鳳軍無奈的嘆口氣說道:“那你就沒有想過,萬一還是一個女孩呢,別人又會怎麼說,難不成到時候你還要再生一個嗎?”
張鳳榮輕輕晃動著頭說道:“就算再是個女兒我也不會再要了,既然我命該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強求。”
丁鳳軍沒有再說什麼,他靜靜的聆聽著自己心中最真實的答案。
張鳳榮緩緩的將頭挪開,她看了看有些木訥的丁鳳軍,輕輕地說道:“鳳軍,給我們兩個一次機會吧,讓我們最後嘗試一次。”
丁鳳軍看著張鳳榮一臉渴望的樣子,他的心在糾結,這次的嘗試結果如何根本無法預料,可是不嘗試他又怕張鳳榮會因爲此事而鬱結於心,到底該怎麼做,他也一時之間沒了主意。
張鳳榮用手撫摸了一下丁鳳軍的臉說道:“難道你真得願意活在別人的閒話裡面嗎?咱孃的身體也越來越差了,你出門的那段時間裡,咱娘也跟我說了,她說希望咱倆再生一個孩子,哪怕是一個女孩,她老人家也甘心了,她說她有些爲我們感到憋屈,明明孝順的人爲何上天卻不賜個男孩給他,偏偏讓惡人得子,娘並沒有別的意思,她只是針對陳冰蓮,因爲你和大哥都是孃的兒子,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當然希望咱們都好,可是她討厭陳冰蓮,但卻又沒有辦法,鳳軍,我們就算爲了了卻孃的心願再要一個吧,還是那句話,是男是女我這一回都死心了。”
丁鳳軍看著張鳳榮最終還是選擇妥協,不管怎樣,就這一個了,是男是女都不再後悔!
丁鳳軍只以爲張鳳榮是因爲沒有爲他生下兒子而內疚,其實丁鳳軍不知道的事還有一點,那就是張鳳榮怕丁鳳軍會拋棄她,馬詩語的這封信起到了讓張鳳榮下定決心要孩子的推波助瀾的作用,雖然這個時候正是計劃生育抓得正嚴的時候,可是,張鳳榮依然義無反顧的決定再爲丁鳳軍搏一次,無論遇到怎樣的風險,她都不在乎。
兩天後,張繼來興高采烈的來找丁鳳軍,一見到丁鳳軍的面,張繼來就激動萬分的說道:“二哥,後天我準備與欣怡正式結婚,到時候你一定要來爲我主持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