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被丁慶生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她如同一隻受驚的小鹿似的,靜靜的趴在丁慶生的懷中,下巴抵在丁慶生的肩膀上,她的心跳漸漸平復下來,默默地享受著丁慶生帶給她的溫暖,只是李丹還沒有在這溫存中待多長時間,便又被丁慶生推了出來。
李丹不明所以的看著丁慶生,此時的丁慶生難掩心頭的那份哀傷,他淡淡的說道:“我的夢想就是要成爲像馬詩語那樣的歌星,自己作詞作曲自己演唱,但是我缺少這方面的經驗,所以我想要考取藝校來提升我自身的能力?!?
李丹皺一下眉頭說道:“可是,你不是可以譜出曲子了嗎,你之前唱的那首《思念》就挺好聽的啊?!?
丁慶生略帶惋惜的說道:“我覺得那首曲子並不成熟,還有很多需要改進的地方,如果我能考進音樂學院的話,一定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出現?!?
李丹點點頭,她含情脈脈地看向丁慶生說道:“生哥,我也想好了,到時我要跟你報考同一所學校,你喜歡唱歌,我也喜歡唱歌,這樣咱們兩個就可以一起努力學習音樂,說不定以後還可以同臺演出呢?!?
丁慶生未語先笑道:“你的嗓音很動聽,相信你一定可以有一番成就的?!?
“嗯,關鍵是那樣我就可以永遠跟你在一起了?!崩畹っ鎺尚叩恼f道。
丁慶生只是微微一笑,沒再言語。
回到家中時,張鳳榮剛好從堂屋裡出來,她看到滿臉是傷的丁慶生,帶有些關切地問道:“慶生,你這是怎麼搞的,是不是又和同學打架了?”
丁慶生沒好氣地回道:“以後知道答案的問題就不要再問了,省的浪費我的口舌。”
張鳳榮稍愣一下,說道:“你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怎麼跟二大娘說話呢,真是不讓人省心?!?
丁慶生冷哼一聲不再言語,徑直進到臥室裡,順手抱起吉他,折身回到院子裡坐到棗樹底下再次彈起那首熟悉的旋律。
飽富感情的唱起自擬的那首《思念》,也許是他年齡的問題,演唱這首歌時,已經少了那份稚嫩之氣,更多的便是真情的流露,他的歌聲似有某種魔力,連在做飯的張鳳榮都被他美妙的嗓音吸引出來。
一首歌曲過後,張鳳榮輕笑著問道:“慶生,你唱的這是什麼歌,挺好聽的?!?
丁慶生面無表情地撫摸著手中的那把陪伴他多年的吉它,淡淡的說道:“這是我寫給我爸爸的歌,名字叫《思念》?!?
張鳳榮又是一愣,原本她是想對丁慶生誇讚一番,可當丁慶生提及張繼來時,她的臉一下子又陰沉下來,冷冷地說道:“行啊小子,我們供你吃供你喝的,你不給我們寫歌,反而給你那死去的爸爸寫,真是個沒良心的傢伙?!?
丁慶生雖心中有氣但他並沒有在此刻發泄出來,只平淡無奇的把摸著吉它。
“媽,你又在責怪慶生弟弟了?你說你爲這點事值當的嗎?”說話的是丁曉琴,她現在已經出落成一個美人坯子,宛如帶有仙氣的女子,只是她已相對成熟不少,身爲教師的她總是給人一種穩重的感覺。
“誰說不值當的,我認爲媽說的對,丁慶生就是個沒良心的傢伙,這些年來你看看他那副死德性,跟我們欠他多少錢似的!”這回說話的人是丁曉棋,要是說丁曉琴是天上的仙女,那丁曉棋就是七仙女,她的個頭是姐妹四人中最高的一個,已經有一米七五左右,她的身高較丁慶生還是稍矮些,但來自她身上的氣場卻很強大,那是源自她內心的氣質,由於她的出類拔瘁,導致追求她的人已經從縣城排到了丁莊,若不是她還在讀大學,想必現在家中早已是媒人堆積成災。
說話間,丁曉棋已然來到丁慶生的面前,她看著一臉不悅的丁慶生說道:“怎麼,說你兩句你還不開心了?你記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現在你在我家,以後對我們家人客氣點,別成天擺著一張死人臉讓我看著不舒服?!?
丁慶生瞟過丁曉棋一眼,說道:“丁曉棋,你別太得瑟,你以爲我願意在這個家裡待呀,要是我有一點辦法早就走了?!?
丁曉棋氣憤的說道:“說你是狼心狗肺我都嫌污辱了狼和狗,十多年前我爸好心收留你,又是給你做吉他又是供你上學的,你可倒好,不懂的感激也就算了,居然還能說出這麼讓人寒心的話,真是讓人感到可恥?!?
丁慶生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淡淡地說道:“你就是一隻只會笑話豬黑的落魄烏鴉,自己當年不也想著跟人家去美國嗎,虧你還是二大爺的親生女兒呢,都說狗不嫌家貧,子不嫌母醜,你可倒好,連一隻畜牲都不如?!?
丁慶生的話說得有些嚴重了,他這一句連畜牲都不如的話直接惹毛了丁曉棋,丁曉棋怒目而視著丁慶生,渾身如同澆上火的油,只讓丁曉棋想要把丁慶生炸死的感覺,無奈丁曉棋氣憤過度,一時之間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反駁丁慶生,只得迴轉過身上,請求張鳳榮的幫忙,當她的視線搭落到張鳳榮的氤氳的臉上時,不由地也是一陣悸動,她明白,張鳳榮的臉色之所以如此的難看,全然是拜丁在生說的那一番話所賜。
如此說來,只要丁曉棋稍加一把火,定然可以讓張鳳榮將丁慶生燒的只剩一把骨灰。
這樣想著,丁曉棋便展露一副傷心的樣子,對張鳳榮可憐兮兮的說道:“媽,你聽丁慶生說的那是什麼話,他居然說我連狗都不如,他這不是在罵我,明明就是指搡罵槐啊,我要是連狗都不如,那你和我爸呢,我可是你們生的,你們養的,丁慶生這個沒良心的傢伙居然這麼說我,難道你就不管管嗎?”
張鳳榮確實被丁慶生說得這番話氣到,不過怎麼說張鳳榮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她自己完全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然而被丁曉棋這麼一煽風,心中的怒火便不由的騰地一下升了起來,她十分氣憤的對丁慶生說道:“你個小兔崽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居然這麼說我們,早知道這樣當初我就應該把你賣了,省得你吃著人餓不說人話,就知道成天的氣我們?!?
丁慶生並沒有因爲張鳳榮的氣憤而打算收斂,反而變本加厲的說道:“虧你也好意思說這麼說我,小時候我要不是命大福大,指不定現在都死在哪裡了,你把我賣出去兩次,想必你也得到了不少錢吧,不過,我不跟你計較這些,從小到大我是吃你的住你的,上學也花費了你的不少錢,但我現在告訴你,這筆賬我一直記著呢,就連吃了你幾個饅頭幾根鹹菜我都記得一清二楚,遲早有一天我會還你的,我不會欠你的任何東西!”
張鳳榮經丁慶生這麼一刺激,她氣極敗壞的說道:“行,小子,你行,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比白眼狼還白眼狼,早知道你是這種德性的人,當初就該聽你大娘的話,把你送孤獨院去得了!我也不至於受你這個熊孩子的氣!”
面對張鳳榮的指責,丁慶生只淡淡的說道:“你同陳冰蓮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比一個的心眼壞!”
“啪!”
丁慶生的話音未落,一記響亮的巴掌打在丁慶生的臉上,這一巴掌將丁慶生打懵了,同時張鳳榮和丁曉棋也怔住了,因爲沒有人會想到打丁慶生的這個人居然會是丁曉琴,這一個一直呵護關心視丁慶生如生命的大姐。
此刻丁曉琴正雙眼冒火的看著丁慶生,院子裡一片寂靜,偶爾會有幾絲清風拂過,揚起丁曉琴長長的飄逸長髮,然而,在丁慶生的眼中看來,他一直敬愛的大姐已經有些陌生,這一刻只讓丁慶生覺得在姐離他好遠,明明解手可及的人卻一下子飛到了天邊,丁慶生都已經忘記了臉上的疼痛,他一臉發呆的看著丁曉琴。
丁曉琴面無表情的冷冷地說道:“我要你向咱媽道歉!”
簡短而有份量的話語讓丁慶生不由的感到心寒,第一次聽到大姐用如此冰冷的話語和自己講話,第一次見到大姐生氣的樣子,更是第一次被大姐這麼毫無防備的打臉,丁慶生終歸有些不適應。
丁慶生直愣愣的看著丁曉琴,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丁曉琴似乎也沒有打算給丁慶生反駁的機會,陰冷的聲音自她的口中傳了出來。
“快去向咱媽道歉!”
這一句話讓丁慶生從恍惚間驚醒過來,他高仰著頭,一副倔強的樣子,臉上寫滿了執拗,淚在他的眼眶中打著轉,但始終在他的剋制之下,沒有落下來。
夏日的清風中夾雜著些話的溫熱,但當清風拂過丁慶生的臉時,他感覺到的只有冷,只有涼,像是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一樣,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的溫暖。
丁曉琴的心中也明白,怎麼說丁慶生也已經十八歲了,是個老大不小的年輕小夥子,此時正處於成長的叛逆期,她雖是丁慶生的大姐,但畢竟兩個人之間並不存在任何的血緣關係,就這麼唐而皇之的打他,終歸有些不好,當然,丁曉琴要比丁慶生大許多,很多事她都考慮的比較周全,身爲老師的她,什麼樣的學生沒有見過什麼樣的學生沒有打過呢,在她的眼中看來,丁慶生就是她的弟弟,而且是那種比親弟弟還要親的弟弟,弟弟做錯了事,她這當姐姐的有權力也有義務說他,必要的時候,更應該適時的出手打他,像現在,丁慶生說的話和做的事實在是太過分,如果當大姐的不在此時教訓他的話,一旦張鳳榮真得動起火來,想必丁慶生又免不了一場災難。
雖說丁鳳軍一直在袒護著丁慶生不假,但在這件事上,恐怕丁鳳軍也不會站在丁慶生的這邊,萬一丁鳳軍發起火來,可就真得沒有丁慶生的什麼好了,權衡多方面之後,丁曉琴才決定要打丁慶生這麼一巴掌。
在丁曉琴心中,她一直期盼著兩件事,一件就是希望丁慶生能夠理解她的真正用意,另一方面,她希望丁慶生可以服個軟,就當今天的事沒有發生,過去就過去了。
然而,令丁曉琴想不到的是,似乎丁慶生對於她期盼的兩件事都沒有任何的理解之意。
看著丁慶生倔強的樣子,丁曉琴也有些於心不忍,可是箭已經發出去了,沒有再收回來的餘地。
當丁曉琴第三遍讓丁慶生向張鳳榮道歉的話說完後,一直沉默不語的丁慶生終於迴應了她。
“我不會道歉的,做錯事的人是她們,不是我,另外,大姐,我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你捨得拿巴掌打我,我一直以爲你是家裡最疼愛我的那個人,我以爲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關心我的人,我以爲你會一直選擇保護我,可是我錯了,錯的有些離譜,我忘了這麼一句話,血濃於水,你們是血,而我卻是永遠融入不到你們之中的那汪死水。”
丁慶生凜冽的話語刺痛了丁曉琴的心,淚自丁曉琴的眼中流出,她強忍著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艱難的對丁慶生說道:“其實你也是血,我們一直把你當成和我們匹配在一起的血,可是爲什麼你就不爭一口氣,努力的與我們融合在一起,而是偏偏要把自己定義成一汪死水,我告訴你,丁慶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念,你把自己當成什麼你就是什麼,明明你可以幸福,可爲什麼當幸福來到你的身邊的時候,你卻選擇逃避?!?
丁慶生木然的說道:“我從來沒有認爲我不幸福,雖然我沒有爸爸沒有媽媽,沒有任何一個親人的陪伴,但我至少還有一個一直愛我的大姐,和一路上保護我的二大爺,可是爲什麼偏偏就是這樣的兩個人總是在我擁有希望的時候又將我最美好的幻想打破,不過,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恨你們,只是我不想再看到你們!”
說完這些,丁慶生沒有再給丁曉琴說話的空間,他轉身徑直朝門外跑去,任憑丁曉琴怎樣撕心裂肺的喊著丁慶生的名字,始終沒能得到丁慶生的一個轉身。
丁曉棋看著追出去扒在門口哭喊的丁曉琴,她有些莫名的悸動,忙跑到丁曉琴的身邊,扶住即將跌坐在地上的丁曉琴,說道:“大姐,你別這樣,爲了一個外人把自己的身體傷到多麼的不好?!?
無論丁曉棋怎麼勸誡,始終無法安撫丁曉琴的情緒,最後,張鳳榮也有些看不下去,她走到丁曉琴的身邊,輕拍著丁曉琴的肩膀,對丁曉琴說道:“曉琴,你別這樣,媽看你這樣心裡也不好受,放心,慶生這孩子就是耍一時的小脾氣,等他的這股氣消了一定還會回來的,他在這個世上舉目無親,天黑了他不回這裡還能去哪,對不對?再說了,這孩子也確實太不像話了,等你爸爸回來,讓你爸爸好好教訓教訓他。”
張鳳榮說得這些話也沒能讓丁曉琴的情緒安穩下來,丁曉琴依舊扒著門框,看著丁慶生遠去的方向,流著淚水。
這一刻,她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動打了丁慶生,怎麼說丁慶生也是個極其敏感的孩子,本來他就是忌諱別人談及他的身世,而丁曉棋又像是火上澆油般的說了那麼多不中聽的話,這又怎能不觸及丁慶生的底線呢?再加上丁曉琴的這一巴掌,估計徹底打破了丁慶生心中那道禁錮許久的防線,只是丁曉琴在擔心,擔心這個弟弟真得會就此一去不回。
在張鳳榮努力的勸慰著丁曉琴的時候,丁鳳軍下班回來了,丁鳳軍看到痛哭流涕的丁曉琴之後,不由的皺起眉頭,他一手扶著自行車,一手想要攙扶起丁曉琴,順口問道:“曉琴,你這是怎麼了?”
丁曉琴哭得太過投入,全然沒有理會丁鳳軍的言語,倒是張鳳榮,她擔心丁曉琴會說出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於是張鳳榮衝丁曉棋使個眼色,說道:“曉棋,先扶你姐姐回屋,快點。”
丁曉棋接到張鳳榮的指令之後,忙扶著丁曉琴回了屋,丁鳳軍察覺出些異樣,他對張鳳榮說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曉琴會哭得這麼傷心?”
張鳳榮冷哼一聲說道:“還不都是丁慶生的錯,你說這孩子現在都老大不小的了,說話沒邊沒沿的,就知道天天惹我們生氣,早知道這樣,當初你就應該聽我的,要麼把他送人要麼把他送孤兒院去,也省得讓我們心煩!”
丁鳳軍一聽這話,心中頓時有些明白,看來又是她們與丁慶生之間產生了什麼問題。
丁鳳軍陰冷著臉說道:“是不是你又罵慶生了?”
張鳳榮一愣,略有不悅的說道:“現在他在咱家可是個祖宗,,他不衝我吆五喝六的就算了,我哪敢罵他,倒是你,就知道天天寵他慣他,由著他的性子來,這下可好了吧,把咱家弄得雞飛狗跳的,都沒有一點家的樣子,這回你開心了吧?!?
丁鳳軍怒目圓睜著說道:“你這是說得什麼話,慶生這孩子懂事的很,你要是不招惹他,他一定不會胡來的,你看看你,這都四五十歲的人還跟一個孩子一般見識,也不怕別笑話!”
張鳳榮不服氣的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丁鳳軍朝院子裡看了看空曠的院子裡並沒有人,他似乎嗅到了一股戰爭結束後彌留下來的硝煙的味道,稍停片刻,他問道:“慶生呢?”
張鳳榮翻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誰知道死哪去了!”
丁鳳軍一聽這話,直接將自行車推倒在地,匆匆忙忙的轉身朝衚衕口處走去,他那冗長陰冷的聲音自衚衕口處傳來。
“找不到慶生,看我回來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