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鳳軍一臉驚愕,他有些疑惑的說道:“難道他跟你說什麼了嗎?”
王麗想了想說道:“自他進來之後,總是說些瘋言瘋語,剛開始我們並沒有在意,只當他是在胡說八道,後來他對一樓大廳裡的保安說,那保安有血光之災(zāi),上午剛說完,下午那保安就被車撞了,弄得頭破血流的,再後來又有一些事也得到證實,這讓我們很難相信他,直到前天夜裡,他單獨跟我說,他快要死了,可能是在明天,他說這個醫(yī)院要想平安無事必須得死一個人,爲了不讓別人承受生離死別的痛苦,他決定以犧牲自己的方式來阻止別人的死亡,這不,就在昨天晚上他真得死了。”
丁鳳軍看得出王麗的擔憂害怕的,源自她的害怕是從心底升騰起來的。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沒有說?”丁鳳軍皺著眉頭問道。
王麗的身子不由的開始戰(zhàn)慄,她的眼淚居然都流了下來,這種悲傷是難以言喻的。
“他說我有可能會英年早逝,我還年輕,我不想死,爲什麼命運對我這麼的不公平,非要拿我的命。”
說著話,王麗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恐懼與對這具世界的不捨,蹲下身子痛哭起來。
丁鳳軍並沒有安慰她,只淡淡地說道:“他沒有告訴你破解的方法嗎?”
“有,他說得讓我親他一口,不然永遠無法改變這個事實。”王麗將臉埋進雙手中。
丁鳳軍猜想著此刻王麗的臉一定是緋紅的。
“那你照做了嗎?”
“沒有。”
“既然你這麼怕死,那你爲什麼不聽他的話呢?”
“我還沒有結(jié)過婚,怎麼可能會輕易的親吻別人呢,再說了,他是個精神病,要是傳出去的話,我怎麼還有臉見人!與其這樣,我還不如死了呢。”王麗越說情緒越失控。
丁鳳軍冷冷地說道:“那就等死唄。”
王麗聽到這句話,一下子止住哭聲,她將雙手從臉上挪開,看向丁鳳軍,問道:“他說的是真的嗎?”
丁鳳軍無奈的說道:“信則真,不信則假,主要看你自己的想法。”
王麗已經(jīng)失去理智,她的智商現(xiàn)在基本爲零,要她自己思考,根本想不出任何的結(jié)果,哪怕丁鳳軍現(xiàn)在告訴她,這是假的,她都會信以爲真。
丁鳳軍不再理會王麗,他轉(zhuǎn)過身子看向躺在牀上被白布蒙上的張鐵蛋,忽然一陣風從窗外吹來,那白布在這風的侵襲下,不由的晃動幾下,碰巧露出了張鐵蛋的手,丁鳳軍趕忙伸手想要爲張鐵蛋重新蓋上白布,就在這時,丁鳳軍的視線搭在張鐵蛋露出的手上,他的手裡似乎拿著什麼,他湊近一看,居然是他們幾個人的合照。
“我們好幾個醫(yī)生都試圖將他手中的照片拿下來,可是他握的太緊,始終沒能取下來,我們想著,或許這張照片對他來說有著某種重要的意義吧,所以我們只得罷休。”王麗也發(fā)現(xiàn)了丁鳳軍察覺到那張照片,她一抹內(nèi)心的悲傷,站起身來,向丁鳳軍解釋道。
丁鳳軍伸手扯住那張照片的一角,只輕輕一拉,照片居然輕而易舉的進到丁鳳軍的手中。
丁鳳軍忍不住去看這照片上每個人的模樣,感受著他們的氣息,彷彿他們就在自己的身邊。
丁鳳軍看著這照片,淚水在眼眶裡打轉(zhuǎn),他伸手撫摸著照片上每一個人的臉,在觸碰到照片時,丁鳳軍似乎感覺到這張照片的背面被人寫上了什麼東西,他不由的一驚,便將照片反了過來,背面上真得寫著字。
“二哥,一定要好好對待慶生,這孩子是個不幸的人,但你說過的,不幸的人也會有屬於自己的幸運,慶生一定會得到幸運的眷顧,還有,一定要告訴慶生,我送給他的吊墜讓他一定要戴在身上,那個吊墜是張貴來大哥送我的,我哥也有一個,張貴來大哥說過,見這吊墜就如同見到我們兄弟倆,如果以後有緣分,張大哥能夠見到慶生的話,我相信張大哥一定會幫助慶生的。對了,二哥,還有一句話我要說,當我死後,同你提起我的那個女人,她說的話你不要當真,我是騙她的,我就是想嚐嚐女人的味道。”
丁鳳軍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淚從他的眼中狂涌而出。
張鐵蛋是個大字不識一個的人,這些字一定不會是張鐵蛋寫的,但,除了張鐵蛋之外,還會有誰幫他寫這些東西呢?丁鳳軍無心猜想,就算能夠找到寫這些話的人又有什麼意義呢,此時的丁鳳軍只沉淪在自己的悲傷中。
“丁先生,你這是怎麼了?”王麗說著話,來到丁鳳軍的近前,丁鳳軍趕緊將照片再翻過來,他哽咽著聲音說道:“沒什麼。”
說完,丁鳳軍稍加整理下情緒又開了口道:“其實他的話你也沒必要放在心上,你身爲醫(yī)生怎麼能輕信一個精神病人的話呢。”
“可是……”王麗撓著頭,擰著眉頭而思道,“可是,爲什麼之前他說的那些事都靈驗了呢?”
丁鳳軍淡淡的說道:“只是巧合,天下巧合的事那麼多,何況只是這點小事,人活著,沒必要在意那麼多,要知道,該走的時候自然會走,想留也留不住,像這個兄弟,他要真有那本事的話,還需要用自己的命來爲醫(yī)院改變運勢嗎?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吧。”
王麗默默咀嚼著丁鳳軍說的這番話。
丁鳳軍將照片放在張鐵蛋的手中,這張照片是張鐵蛋的,應(yīng)該讓他把屬於自己的東西帶走。
丁鳳軍將張鐵蛋埋在了李二狗的旁邊,兩個墳包緊緊挨著,偌大的荒地裡,只有他們兩兄弟緊密的肩並肩依靠著。
“二狗,我沒有幫你照顧好鐵蛋,是二哥不好,二哥對你心中有愧,希望你能原諒我。”說著,丁鳳軍朝兩個墳包躹了幾躬,再擡起臉時,已然是熱淚盈眶。
丁鳳軍的響起王麗的話語。
“他是不是真得有預知未來的本事,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的事情應(yīng)驗?”
丁鳳軍苦笑,張鐵蛋啊張鐵蛋,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算不算這人海中最奇特的人,你整天看似胡說八道,可你說的那些裡面又似乎與未來有著千絲萬縷的糾纏,你是個神人,卻終究沒有抗衡過命運的安排,也許你的死本就是上天的註定,天妒英才,你就是蕓蕓衆(zhòng)生中獨立的英才。
丁鳳軍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天黑,索性今晚的月亮夠圓夠大,經(jīng)過石橋時,立於石橋旁的枯樹正在這夜風中無力的搖擺。
丁鳳軍突然想起曾經(jīng)上學時學到的一首詩,索性獨吟著來應(yīng)此時此景。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吟過之後,丁鳳軍總覺得這首詩就此情此景的愁並不貼切,暗自思考一番之後,自行修改道:“枯藤老天一天涯,小橋無水在月下,古道東風惹淚下,斷腸人以何爲家。墳頭三起添苦煞,流水不願伴落花,曾爲兄弟四海爲家,如今回首咫尺天涯。”
吟完,丁鳳軍隨手一揮,那喝空的酒瓶便被無情的拋到橋下。
……
“你這是跑哪兒喝酒去了,渾身的酒氣,薰死人了。”張鳳榮捂著鼻子,一臉嫌棄的樣子說道。
丁鳳軍是喝了不少的酒,不過怎麼喝他都不會醉,除了腦袋有點暈暈的感覺之外,再沒有其它的感覺,而且他的心還是那麼的痛。
“二大爺,你這一天去哪了?”丁慶生湊到丁鳳軍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問道。
丁鳳軍露著極其難看的笑容,他伸手摸著丁慶生的頭說道:“二大爺去看了一位老朋友,所以回來晚了。”
丁慶生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道:“二大爺,你見到這個朋友之後很開心嗎?”
丁鳳軍微微一愣說道:“你怎麼會這麼問呢?”
丁慶生一臉天真的說道:“我看你喝了那麼多的酒,一定是和朋友在一起開心纔會喝酒的嘛。”
丁鳳軍笑了笑說道:“這些都是誰跟你說的。”
“小胖啊,他說他爸爸每次喝完酒回到家都要跟他媽說今天他又和朋友在一塊喝酒了,他媽也總是問他爸你爲什麼要喝那麼多酒,他爸爸會說,因爲和朋友在一塊很開心,所以就多喝了幾杯。”丁慶生像模像樣的學給丁鳳軍看,把丁鳳軍逗得忍俊不禁。
“對了二大爺,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不是和朋友在一塊喝酒很開心啊?”丁慶生單純的重複著之前的問題。
丁鳳軍伸手捏了捏丁慶生的小臉,一把把丁慶生摟在懷中說道:“當然開心,哪有看到朋友不開心的呢。”
“開心啥啊,人都沒了,我看你這是純屬借酒澆愁。”張鳳榮爲丁鳳軍端來一杯熱水,讓丁鳳軍醒酒用。
丁鳳軍忙打住張鳳榮的說辭,不悅的說道:“在孩子面前別啥話都說。”
張鳳榮撇撇嘴說道:“早晚都得讓他知道的事,有啥不能說的。”
丁鳳軍立馬將臉色嚴肅起來說道:“他還小很多事情還不能及早的知道,等他再大一些的時候告訴他也不晚,倒是你,這麼大的人了,還啥事不懂。”
張鳳榮不服氣地說道:“就你懂,天天圍著這個小兔崽子轉(zhuǎn)悠,也不知道關(guān)心關(guān)心我們的女兒,我都懷疑到底他是你的親生兒子還是她們是你的親生閨女。”
丁鳳軍一拍桌子說道:“說啥呢,不會說話就閉嘴,沒人拿你當啞巴賣了。”
張鳳榮被丁鳳軍這氣勢喝住,嚇得她立馬緘默不言,只恨恨的剜了丁慶生一眼,賭氣般的轉(zhuǎn)身回西屋睡覺去了。
丁慶生也被丁鳳軍那一掌嚇得不輕,他睜著驚恐的眼睛看著丁鳳軍輕聲地說道:“二大爺,你別生氣,你生氣的樣子慶生害怕。”
丁鳳軍看了一眼快要落下淚來的丁慶生,忙又把他摟在懷中說道:“慶生不怕,二大爺在和你二大娘鬧著玩呢。”
丁慶生將頭扎進丁鳳軍的懷中再沒有露出來。
安慰了丁慶生一會兒,丁鳳軍像想起什麼似的開口問道:“慶生,你鐵蛋叔叔是不是給過你什麼東西?”
丁慶生把頭從丁鳳軍的懷裡挪出來,忽爍著大眼睛說道:“對啊,你看,他給我的就是這個東西。” шωш_ ttκд n_ ℃o
說著話,丁慶生把掛在脖子上的吊墜拿了出來。
丁鳳軍將吊墜拿在手中看了看,這吊墜上寫著張鐵蛋的名字,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什麼特別之處。
“二大爺,你怎麼知道傻叔叔給我東西了呢?”
丁鳳軍愣了一下,把吊墜又塞進丁慶生的衣服中,說道:“是你鐵蛋叔叔說的,對了慶生,以後這個東西你就一直戴著吧,你傻叔叔說了,這個物件會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丁慶生低頭看了下配在胸前的吊墜,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
……
天氣漸漸回暖,院子裡的棗樹也發(fā)了新芽,家裡的豬賣了,不多不少正巧賣了三百塊錢,丁鳳軍拿著這三百塊錢還了買電視機的錢,時間過得真快,丁鳳軍還沒有來得及感嘆時光,這眼瞅著丁曉書都到了上學的年紀,丁慶生和丁曉畫都是同一年生人,他們與丁曉書相差一歲半,掐指算算,明年的暑假過後這家裡僅剩的兩個小光腚孩子也要上學了。
今天趁著是星期天,丁鳳軍把幾個孩子叫到院子裡的棗樹下。
“今天爸爸呢,有幾個故事想給你們講一講,不知道你們有誰不願意聽嗎?”
幾個孩子面面相覷後異口同聲的說道:“沒有。”
“那好,都把耳朵豎好了,我要開始講故事嘍。”
“二大爺,怎麼把耳朵豎起來呢?”丁慶生不明所以的問道。
丁鳳軍呵呵一笑說道:“你的耳朵現(xiàn)在就是豎著的,就不用問那麼多廢話了行一行。”
丁慶生不悅的點點頭,卻不再言語。
丁鳳軍繪聲繪色的講起來。
“從前有個叫孔融的小孩,他三歲半那年呢,他的母親洗了幾個蘋果,擺在院子的木桌上,其中一個是很大的蘋果,這個蘋果又大又紅,可以說誰都想要吃這個,另外幾個呢,一個比一個小,這時孔融的父親讓孔融去分蘋果,我想問問你們,要是讓你來分的話,你會怎麼分呢?”
說著,丁鳳軍轉(zhuǎn)臉看向丁曉琴說道:“就從你開始說吧。”
丁曉琴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我會把最大的蘋果分給爸爸,第二大的給我媽,第三大的給曉畫,第四大的給慶生,再給曉書和曉棋,我吃最小的那個。”
丁鳳軍滿意的點點頭問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分呢?”
丁曉琴不假思索的說道:“因爲爸爸媽媽爲我們掙錢,爲我們交學費,應(yīng)該給你們最好的,這樣你們纔有力氣把我們照顧好,弟弟妹妹都小,他們都是長身體的時候,所以給他們的要比我的好才行,我當姐姐的應(yīng)該吃最小的那個。”
丁鳳軍不露聲色的又對丁曉棋說道:“你呢?”
丁曉棋連想都沒有想直接了當?shù)卣f道:“我纔不像大姐那麼傻,我要吃那個最大的,剩下的你們愛怎麼分就怎麼分,我纔不管呢,我不想看別人吃最好的。”
丁鳳軍只是沉思一會兒並沒有根據(jù)丁曉棋的回答妄下判斷,他又接著問了丁曉書和丁曉畫,她們的回答與丁曉琴如出一轍,這也在丁鳳軍的預料之內(nèi),最後丁鳳軍才問丁慶生。
“慶生,你說你會怎麼分?”
丁慶生早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答案,他說道:“我會先把幾個蘋果全咬一口。”
丁慶生的話還沒有說完,丁曉棋那邊就發(fā)起不滿,她一臉生氣的樣子說道:“丁慶生,你真噁心,蘋果都讓你咬了我們還怎麼吃?”
丁鳳軍制止住丁曉棋的語言攻擊,而且丁鳳軍也是很好奇,他也想知道丁慶生爲什麼這麼說。
“現(xiàn)在還沒有讓你發(fā)表意見,先聽慶生怎麼說。”
丁慶生一臉委屈的樣子說道:“我就是想先嚐一嘗哪個最好吃,我要把最好吃的那個給二大娘,這樣她就不會把我送人了。”
丁鳳軍被丁慶生的話刺痛,他從來沒有想到丁慶生的心思會這麼的縝密,做什麼事情都有如此大的目的性,這不是丁鳳軍想要看到的,最終他總結(jié)道:“其實你們應(yīng)該學習大姐的做法,凡事要學會禮讓別人,做人不能太自私,像曉棋那種做法的話,以後一定不會有人願意和你做朋友,要是想讓別人把最好的東西留給你,那麼首先你就要有好東西的時候也得想著留給別人才行。”
幾個孩子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丁慶生撓撓腦袋說道:“二大爺,故事裡的那個小孩是怎麼做的呢?”
丁鳳軍呵呵一笑說道:“和你大姐的做法是一樣的。”
丁慶生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丁鳳軍清了一下嗓子說道:“我再和你們講一個故事,這回講得是筷子的故事,你們一定要聽好了,待會兒我還會有問題要問你們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