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超的這個問題點到了丁慶生的心裡,自回到家後,他只關注著丁鳳軍和張鳳榮的反應,而且他最關心的就是自己的大學錄取通知書的去向,甚至丁慶生都心存僥倖,希望張鳳榮能夠將錄取通知書交給他。
丁慶生都想好了,如果張鳳榮主動把錄取通知書交出來的話,丁慶生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可是經過在家裡的那一場口舌之爭後,丁慶生徹底絕望了,他已經不再奢求張鳳榮會主動把錄取通知書還給他。
既然張鳳榮都下定了決心要昧下這通知書,那丁慶生也下定了決心,要遠走他鄉到bj走一走,只是在這個空隙裡,丁慶生竟然忘記了李丹的存在,李丹是丁慶生心裡暗藏的情愫,他拼命的學習,不單單是爲了這個家也不單單是爲了改變自己的生活,他希望通過學習能夠換來一種可以在將來娶李丹的砝碼,如今看來,這個勝券在握的砝碼已經不在了,他只適時的重新尋找其他的砝碼來接替這個砝碼,只是恐怕這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如同吳偉在信中說的那樣。
“丁慶生,你已經輸在了起跑線上,那麼你跑起來就要比我們吃力,也許我們只需要動動手指就能完成的事情,而你卻要付出千辛萬苦才能成功,當然,你也未必能夠成功!”
這是吳偉自己的片面之詞,至少丁慶生是這麼認爲的,不可否認的是,丁慶生的確沒有同李丹和吳偉站在同一起跑線上,那是物質上的一種相比性,但丁慶生付出的努力足以達到追上他們的速度,因爲沒有傘的孩子只能加快速度奔跑。
丁慶生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向李丹開口,難不成要實話實說,或者編一個謊言?
可是丁慶生做不到,在丁慶生眼中看來,世上再怎麼善意的謊言它也是謊言,根本擺脫不掉欺騙的嫌疑。
可是丁太生又怕看到李丹失望的眼神,李丹曾經說過。
“生哥,我們一定要考同一所大學,將來大學一畢業,我就嫁給你,無論未來會怎樣,只要你不離不棄,我必然會生死相依!”
面對如此善良又可愛的女孩,丁慶生又能拿什麼樣的託詞來敷衍她呢?
馬小超也看出丁慶生的爲難之處,他抓耳撓腮好一會兒說道:“生哥,要我說你就按照實情說得了,反正李丹要去bj讀大學,你也剛好要去bj闖一闖,就像吳偉說的那樣,提前爲李丹探探路,等到李丹去bj的時候至少還有你能夠帶著她四處逛逛,這樣李丹也就不會感覺孤單了。”
丁慶生笑了笑說道:“事情我一定會向她說清楚的,我相信李丹能夠明白我的意思?!?
丁慶生的話說的有些模糊,但馬小超卻聽出另一層意思,他一臉壞笑的說道:“生哥,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你們兩個人心有靈犀不點就通哪?!?
丁慶生擡手衝馬小超的腦袋上打了一下說道:“就你小子聰明,自己的事情還沒有弄明白呢倒先關心起我的事來了?!?
丁慶生說著話便將視線挪向別處,他轉個話題說道:“對了馬小超,你是怎麼打算的,這高考你也沒有參加,還在家裡這麼一直閒著,怎麼,你還打算讓你年邁的爺爺奶奶養你一輩子哪。”
馬小超撓著腦袋,一副委屈的樣子說道:“生哥,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難不成你忘了啊,你不是說高考之後要給我做個參謀的嗎,我這都在家裡等的快要發黴了,也不見你來找我?!?
丁慶生又是擡手給了馬小超一下,不悅的說道:“你小子可真行,我不去找你你就不知道來找我嗎?”
馬小超被丁慶生連打兩下,極度委屈的說道:“我怎麼敢輕易的打攪生哥啊,萬一生哥心情不好,剛好撞到你這槍口上,你還不得把我就地正法了啊?!?
丁慶生可沒有閒功夫同馬小超在這裡貧嘴,他轉換口氣,一本正經地說道:“你真得還沒有想好要幹什麼?”
馬小超也沉穩下來,嘆一口氣,略顯無奈的說道:“前兩天那個壞女人又來爺爺家找我了,她說他託人在鎮上的一家工廠裡給我找了份工作,也不知道這個壞女人是從哪裡聽說到我沒有參加高考的消息,當時我真想拒絕她?!?
丁慶生從馬小超的言語中聽出了他對他後媽的厭惡之意,當然這語氣中也夾雜著對生活的無奈,丁慶生故作輕鬆的說道:“想?那你的意思就是沒有拒絕嘍?”
馬小超剛剛燃起的氣焰在丁慶生的問話中又熄滅了,他略顯不好意思地說道:“沒有。”
說完,馬小超的骨氣又硬了起來,說道:“不過,我也沒有答應她。”
丁慶生微微一笑,挑逗似的說道:“那你當時是不是沉默了?”
馬小超沒有言語,只是點了點頭。
丁慶生笑道:“看來你是默認了,我要是沒猜錯的話,這幾天她肯定還會來找你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她給你找的是什麼工作,工資多少錢,有沒有什麼前途?”
馬小超一下子如同打了雞血似的,立馬來了精神,侃侃而談道:“後來我打聽了一下,那就是普通的車間工人,一個月四百塊錢左右,工作十二個小時,而且根本就不是她託人給我找的工作,人家工廠現在正大量招工呢,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直接幫我報上名了,更可氣的你知道是什麼嗎?她居然說讓我把每個月掙的錢都交到她的手上,生哥,你說我掙的錢憑什麼要交到她的手裡啊,除非是我的腦子壞掉了,否則這輩子她也別想從我的手裡拿走一分錢?!?
聽著馬小超慷慨其詞的一番言語後,丁慶生豎起大拇指說道:“有志氣!”
只這三個字直說的馬小超臉頰緋紅,因爲他還有下半句話要說,那就是不交給她也沒有辦法啊,她說了,我要是不給她錢的話,她就不會養我的爺爺奶奶。
但如今丁慶生這麼一恭維,直讓馬小超撓頭傻笑沒了下文。
丁慶生開口說道:“馬小超,要不這樣吧,反正你也沒有什麼打算,工廠那邊呢,我看也沒啥前途可言,你倒不如和我一起去bj闖一闖,說不定咱們還真就闖出點名堂呢?!?
馬小超可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家,他打小就跟爺爺奶奶住在一起,這一恍都十八年了,別說bj了,就連市裡他都沒有去過,這猛得聽丁慶生說要帶他去bj,馬小超可是受驚不小。
“不去不去,我還是別去了,我可沒有生哥你的這種魄力,再說了,萬一在bj混不下去了那又該怎麼辦。”馬小超連連擺手,一副懦弱的樣子,著急的說道。
丁慶生鄙視了他一眼說道:“馬小超,你看你那慫樣,這還沒怎麼你呢就把你嚇成這樣,bj怎麼了,bj就算再好不也是人走出來的嗎,要是混不好的話,大不了我們再回來嘍,怕什麼嘛。”
馬小超卻極度恐懼的說道:“我看我還是不去了,漂泊的生活可真得不屬於我,我還是在咱們這裡找一份安穩的工作做吧,至少這樣不用每天提心吊膽,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再說了,我爺爺奶奶年紀都大了,他們需要人照顧,我要是出了遠門,他們萬一有什麼事的話,可怎麼辦?”
丁慶生輕笑道:“馬小超,不要爲自己的膽怯找任何的理由,你爺爺奶奶現在還可以自食其力,他們暫時不需要你的照顧,你應該利用這樣好的一段時間來儘快的打拼,這樣,當他們真正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你也已經有了照顧他們的資本,這樣才能徹底改變那個壞女人和你爸對你的看法,如果你選擇破罐子破摔的話,恐怕將來你自己都會看不起你自己的。”
馬小超思忖一會說道:“生哥,要不你再給我兩天的時間考慮吧,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丁慶生並沒有太與馬小超計較,他只輕輕地說道:“你好好考慮考慮吧,我現在還不確定什麼時候去bj,等我把一些事情處理完了後,就會到bj去,你最好能夠快一些給我答覆?!?
馬小超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當丁慶生再次回到家中時,家裡的人除了丁鳳軍之外都已經睡下了。
丁慶生回到臥室,丁鳳軍正倚坐在牀邊看著舊報紙,當丁鳳軍的視線觸碰到丁慶生陰鬱的臉時,他輕輕放下手中的報紙,對丁慶生說道:“慶生,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聊聊。”
丁慶生沒有任何表情的說道:“有什麼事二大爺你說吧?!?
丁鳳軍說道:“你是真得打算要去bj嗎?”
丁慶生不置可否的說道:“是的,我已經決定好了。”
丁鳳軍心中自然明瞭,他微微點下頭,又說道:“你有朋友或同學在bj嗎?”
丁慶生搖搖頭說道:“沒有。”
丁鳳軍並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又說道:“那你想好去到bj那邊之後要幹什麼了嗎?”
丁慶生被丁鳳軍的話問住,他轉臉看向丁鳳軍不明所以的回道:“沒有?!?
丁鳳軍輕嗯了一聲說道:“既然你沒有朋友在那邊,而你又不知道去到那邊幹什麼,那你爲什麼還要選擇去bj呢,一個人漂泊在外,人生地不熟的,你靠什麼生存呢?”
丁慶生不知道丁鳳軍說這番話的用意是什麼,他只淡淡的回道:“我只想爲我自己的夢想拼一次,而且我的夢想只能在bj才能實現,所以我要去bj闖一闖。”
丁鳳軍微微點下頭說道:“慶生,你有這份勇氣是好的,但在社會上混,光有勇氣是不夠的,重要的還是要有頭腦,你纔剛剛高中畢業,從來沒有在社會上待過,很多事情你處理起來還都沒有經驗,所以你應該先試探性的參與到一個小的社會當中去,當你有了豐富的經驗後,自然而然的就融入到大的社會當中了?!?
丁慶生並不認同丁鳳軍的說法,但他此時並沒有心情反駁丁鳳軍,只輕描淡寫的說道:“那二大爺覺得我應該怎麼做呢?”
丁鳳軍輕輕一笑說道:“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下你二大娘說的話,你可以先在我們傎上找份工作,這樣你也可以提前感受下社會的氣氛,對你以後的發展也有很大的幫助?!?
你終於還是露出了狐貍尾巴,丁慶生輕笑,這繞來繞去的,你不還是想把我留在你的身邊嗎?你越是這麼說我越不會隨你的心意,。
丁慶生的心中如是想著,但他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憤怒,他不答反問道:“二大爺,你是不是特別想把我留在你的身邊哪?”
丁鳳軍並沒有聽出丁慶生話語中夾雜著的不屑與嘲笑的味道,他極富感情色彩的說道:“有哪個做長輩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留在身邊呢,慶生,你知道爲什麼我們總希望你能待在我們身邊嗎?”
丁慶生沒好氣地說道:“你們的心思我怎麼能猜得到呢?!?
丁鳳軍呵呵一笑說道:“因爲我們從你們這個年齡走過,當時我們的想法同你們的想法大同小異,總覺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在外面總會掙很多的錢,這樣就可以過上好的生活,但當你真真正正的走出去之後,你纔會發現,外面的世界也著實讓人感到無奈。理想和現實永遠是兩個不同的概念,這就好比是你和我,你現在就處在理想中,理想都是人在大腦中虛構出來的畫面,那是寄託了人的一種美好的願望在裡面,就好像是你小時候玩過的泡沫,外表光鮮亮麗,卻經不起任何的風浪,而我就是那現實,因爲經歷了太多的虛幻,自然就明白了一些道理。二大爺這也算已經活了半輩子的人了,我不希望你們幾個能夠有多大的成就,我只希望你們能好好的,不要再走二大爺走過的路,這條路太艱辛,我不願看到自己的孩子再像我一樣,那麼的辛苦!”
丁慶生被丁鳳軍的這一番話感動到,他能感覺到這些話是丁鳳軍的肺腑之言,從這番話的字裡行間,丁慶生可以感受到一種來自親情的溫度,也許是自己誤會了二大爺吧,大學錄取通知書被張鳳榮扣下的事情興許二大爺根本就不知道,要不然他怎麼能講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呢?
丁慶生不知道丁鳳軍到底有沒有參與隱藏他的錄取通知書的事情,但丁慶生並不想把這件事說破,縱然丁鳳軍不知道,恐怕當丁慶生告訴他的時候,他也不會輕繞了張鳳榮。
丁慶生真的不想再因爲自己的存在而讓這個家裡充滿不合諧的音調。
丁慶生默默咀嚼著丁鳳軍說的這番話的味道,他輕輕地開口說道:“二大爺,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丁鳳軍又是一笑,和藹可親的說道:“你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吧。”
丁慶生點點頭,表情凝重的說道:“二大爺,從小到大你有沒有欺騙過我?”
丁鳳軍一愣,他不明白丁慶生問這句話的涵意,只看著一本正經的丁慶生說道:“慶生,你怎麼想起這麼問?”
丁慶生淡淡的說道:“二大爺,你就說有沒有欺騙過我吧。”
丁鳳軍一臉平靜的說道:“除了在你姥爺的那件事上騙過你一次之外,我再也沒有欺騙過你?!?
丁慶生默默的點點頭,說道:“二大爺,你給我三天的時間,三天內我一定給你一個答覆?!?
丁鳳軍還是不明白丁慶生剛剛問他的問題的用意在哪裡,但丁鳳軍並沒有再追問下去,他只嗯了一聲便沒有再言語。
第二天清晨,丁慶生又在院子裡練習著吉他,丁曉棋鬼鬼祟祟的來到丁慶生的面前輕聲說道:“丁慶生,你跟我出去一下,我有事要問你?!?
丁慶生白了丁曉棋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有話就在這兒說,沒看見我忙著呢嗎?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丁曉棋自知丁慶生的性子,她環顧一下院子,整個院子裡除了丁慶生之外再沒有其他人,丁曉棋還特意朝身後的房間看了看,幾個人都在房間裡等待著張鳳榮的早餐,她長吁一口氣,輕聲問道:“丁慶生,昨天你去郵局裡真得沒有查到什麼嗎?”
丁慶生沒好氣地回道:“查到又怎麼樣沒查到又怎麼樣?”
丁曉棋並不滿意丁慶生這模棱兩可的回答,她慍怒的說道:“當然不一樣了,你最好坦白,說出來,到底查到什麼了沒有?”
丁慶生不答反問道:“難道你希望我查到出些什麼嗎?”
丁曉棋被丁慶生的問話問得不知該說什麼好。
丁慶生也不願再與丁曉棋交談太多,他抱起吉他向大門外走去。
正在丁曉棋發愣之際,丁慶生的聲音傳到了她的耳朵中。
“不管你們做了什麼,bj,我是一定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