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熊倜撲向唐鍥的同時,但見說時遲那時快,站在唐鍥身旁兩側的黑白無常亦突然出手。
那兩條寒氣逼人的奪命索,并未迎向熊倜,卻竟然不約而同地都擊向唐鍥!
顯然,這一點唐鍥根本沒有防備。
黑白無常,這兩人,做了十幾年唐鍥的手下,唐鍥待他們并不薄。
不得不說,“閻王”是暗河的第一把交椅,黑白無常,也總是時刻陪伴在“閻王”的身邊。
在當“閻王”的這些年里,曾經,唐鍥與他們是那樣的相密無間,共同商議,共同喝酒,甚至在酒醉之后,共同嬉樂。
頃刻間,兩條奪命索很要命地同時繞住了唐鍥的脖頸,唐鍥卻沒有掙扎。
是不是,此刻的他,已經愣住了?或者,是不是再掙扎也已經晚了?
黑白無常奮力緊拉,只一轉眼,唐鍥已然面如死灰,兩眼暴瞪,熊倜看這樣子,知道他已經被勒死。
可是很奇怪,就在黑白無常緩緩松開奪命索的時候,唐鍥的臉上,居然還能掛得住一絲勉強的笑意!
他笑什么?
熊倜掃了一眼黑白無常,輕聲嘆道:“他,笑了……”
黑白無常對視無言。
片刻,白無常忽地冷冷地問熊倜:“這下,你是不是滿意了?”
“滿意?”熊倜冷笑道:“可我反倒更覺得有趣,兩個無常,竟然會謀殺‘閻王’!”
“不得不夸你們一下!”
“他已經,不再是‘閻王’了。”黑無常黯然嘆道。
白無常接著說道:“那天,他私自出門,親手殺死暗河的金牌殺手逍遙子,所以……”
“所以,其實,暗河已經將他開除了。”黑無常緩緩搭道。
熊倜再次冷笑。他說:“我承認,我很笨,可不可以請你們解釋一下,唐鍥為何要私自出門,又為何要殺害他的手下、我的師父?”
終于,他知道原來這三個人,都是暗河的殺手,可他實在想不通,暗河卻為何要殺死他的師父。唐鍥作為“閻王”當然不可能私自去殺害師父,他這么做,究竟又是為了什么?
他又想到了師父信里的遺言:過河之卒,在該死的時候,必須要死。信里還曾說過,殺手就好比一顆棋子。
那么,唐鍥呢?唐鍥會不會也是一顆棋子?
這個問題,黑白無常都沒有回答。
少頃,只聽白無常淡淡說道:“我知道,你就是逍遙子的徒弟,現在暗河已經替你報了大仇,你是不是也該接替他的位置了?”
熊倜皺起了眉頭,腦海里他的思緒又開始混亂。
憑心說這樣的殺手組織,他實在不想參加。他知道,一旦加入,就會跟師父一樣,也成為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
可是,風雪之夜,在觀音廟里,他曾經親口答應一個自稱萬戶侯的人,他當時說過,只要能報得此仇,什么樣的條件都可以接受的。
現在,暗河出面替他殺了唐鍥,好像他已經無法再找出任何拒絕的理由。
黑無常盯著熊倜,“還猶豫什么?”他嘆聲問道:“難道覺得還不過癮?是不是很想砍下唐鍥的腦袋去獻祭你師父?”
熊倜卻搖了搖頭,緩緩地,他說:“再等幾天。”
“幾天之后,給你們答復。”
“還要等?”黑無常無奈地說著,轉頭望向白無常。白無常在苦笑。
熊倜很想一口答應,可還是覺得有哪些地方很不對勁,他想等夏蕓回來。
他知道,夏蕓一定會比他清醒許多,也一定能給他出個好決策。
“還有一件事要麻煩兩位,”熊倜一聲輕嘆,忽地指著躺在地上的唐鍥說道:“請你們,買副上好的棺木,將他送回唐門老家。”
黑白無常面面相覰。
無論如何,他們都想不到,這個“八號”突然會說出這句話。
就在剛才,這個年輕人還是怒氣沖天,仇恨至極,可現在,卻不但要留唐鍥一個全尸,還要讓他回家安葬,這算不算很奇怪?
此刻的熊倜,心里到底又在想些什么?是不是想起了唐門老爺子那種既蒼老又傷感的神情?是不是,也想起了那個偏院里,不斷擦著窗戶的女人?
他們,是不是都在等一個人?那個人,即便生不能見,可是,魂歸故里,對于他們來說,算不算得也是一種安慰?
黑白無常沒有再說話,俯身輕輕撕下唐鍥臉上戴著的面具。丑陋的面具后面,是一張極為清秀的臉,雖然已是中年,雖然已經滿臉的鐵青。
嘴角處,還掛著淡淡的笑意。他笑什么?
黑白無常一把扛起唐鍥,轉身離去,頭也不回。
前方遠處,一個黑暗的角落里,正有一個人在等著他們。
這個人,臉上戴著跟唐鍥同樣的面具,他,就是新任的“閻王”。
至始至終,他都沒有現身,都在遠遠地觀望。看見黑白無常漸行漸近,他突然仰天長嘆,深深嘆息。
就在兩年多以前,他還在九道山莊當奴隸,人們都不想理他,因為,在人們的眼中,他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也不說話。
當時的奴隸們,都喜歡在背后叫他“木頭人”,可是朋友,你見過木頭也會流淚么?
此刻他的兩眼中,分明有一行行閃爍的東西在滑落。
他又嘆息什么?
是不是想起了當時唐鍥替他取名叫“路西法”時的情景?
熊倜有師父,也終于替師父報了仇,可是他呢?
他也是有師父的,他的師父,就是唐鍥。雖然唐鍥沒有傳授他唐門獨有的暗器,卻也想方設法教了他許多高超的武藝。
如今,他的師父就這樣死了,他卻要找誰報仇去?這個仇,他又怎么能報得了呢?
只因為,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師父與他,還有黑白無常,還有暗河的所有殺手,豈非正如同棋子一般?
那么,弈者又是誰呢?是不是青暝王?
青暝王要下出哪一步棋,他們是不是都無法抗拒?是不是都得奮勇上前,沒有絲毫的猶豫?
路西法從黑白無常手里輕輕接過唐鍥那僵冷的身體,緊緊地抱在懷里。三個人縱身遠去,一路沉默。
另一個很陰暗的角落,還有一個人,一直在觀看。
這是一位老人,一位很普通的老人,如果熊倜看見,一定會認識。因為熊倜不僅吃過他煮的大排面,還剛剛喝過他親手釀的美酒。
此位老人,藍大先生也認識,他,就是青暝王。
黑暗中,誰也無法看清、也無法想像,此刻他的那張臉,居然是那樣的蕭索,那樣的落寞,那樣的蒼老!
但他為什么要親自出來呢?為什么要出現在這里?
蕭然離別,黯然神傷。
逍遙子,是他唯一的徒弟,那天他親自趕去京城,后來又在豪強陳亦豪的大院門口出現,其實他想要做的,僅僅是為了給徒弟送行。
今夜呢?
是不是,也來給曾經伴了他十數年的唐鍥送行?
夜深沉。
月色清涼如水,斷腸人在天涯。
風,繼續(xù)吹。
熊倜轉過身去,望著地上躺著的少女。
“救我!”那少女忽然間嬌弱地伸吟道。
“救你?”熊倜不由得大吃一驚,“你,還沒死?”
“暫時還死不了的。”少女費力地說道。
“不會吧!”熊倜說著,登時全身又豎起了毛孔,“明明看你中了十幾枚的暗器,你卻居然,居然還能活著?”
“可不可以,先救了我再好奇?”少女說完這句話,忽地就暈了過去。
熊倜只能苦笑。
不得不說,她暈的實在太是時候。
原本,熊倜以為她已經死了,可她偏偏還能說話,可是在說完幾句話后,她卻又暈死過去。
于是,在這個深夜,熊倜只好將地上的少女抱起,為了救她,只好先將她抱回旅店。
就在回去的路上,熊倜突然又發(fā)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