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朗瞬間瞭然,稍稍勾脣,語氣卻鄭重其事說道:“我自幼在三法司行事,並未覺得裡面需要時刻燃燒蒼朮皁角。”
說著,他就俯身將腦袋徑直湊到許楚眼前,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柔聲問道:“所以你可願意與我一同?另外,我書房中也有數(shù)具外族之人所留的奇怪骨架,若你不嫌棄,日後我們仔細(xì)研究一番?”
這一番動作,使得許楚猝不及防,條件反射的就想後退一步。可還沒等她有所動作,就感一股力量自厚厚的棉衣外滲過,而後阻住了她的退路。
她愕然擡頭,恰對上一雙含笑卻幽深的眸子。她眨眨眼,直到耳邊傳來一身悶笑,空白一片的腦子纔有所反應(yīng)。不由得,剛剛還滿臉肅然慎重之人,直接就臉色通紅起來,那被他捏過的地方猶如著火一般。
許楚愣怔一息,脫口而出道:“還有人在呢。”
“難不成沒人之時,就可如此?”蕭清朗難得的生了逗弄她的心思,他從未發(fā)現(xiàn),遇到一個讓自己歡喜心動之人是如此有趣。這種滋味,就好比大冬日裡飲下熱湯,讓人四肢百骸都舒坦起來,而後欲罷不能。
許楚瞪了她一眼,並不言語,顯然真的有些惱了。當(dāng)然,那目光也沒看向一直拽著花無病,滿眼冒泡泡充滿八卦氣息的蕭明珠。
到底是誰,竟然把那個傳說中惜字如金、冷淡薄情的玉面閻羅教壞了?如今這個隨口就說這怪異情話的男人,莫不是被人冒充了?
蕭清朗見許楚眼神飄忽起來,就是虎著臉不給自個反應(yīng),這才意味深長的瞟向花無病跟蕭明珠二人。雖然只是一眼,可花無病卻直接打了個冷顫,然後伸手死死捂住了蕭明珠的雙眼,連哄帶騙的轉(zhuǎn)身看向黑乎乎的天空。
至於魏廣等人,早就極有眼色的退到了水亭角落當(dāng)背景板去了。自打自家王爺動心,到後來時不時的表明愛意起,他們就早習(xí)慣了看眼色動作。
又豈是之前被王爺尋個由頭加練之後,魏廣等一干侍衛(wèi),對何時要裝看不見之事更加明瞭。
如此明顯的此地?zé)o銀三百兩,引得許楚再次瞪了他一眼,然而對上的卻依舊是一張瞇著眼淺笑的面龐。許楚被他弄得臉上通紅,就算是瞪眼也多了些許害羞模樣,惹得蕭清朗笑意再深幾分。
其實許楚心裡又如何不甜蜜,縱然臉上無可奈何,可那欣喜卻並不做假。至於古人所謂的男女七歲不同席,一則大周朝並未有如此嚴(yán)苛的規(guī)矩,二則她畢竟是現(xiàn)代人的芯子,加上穿越之大周朝後又無母親教導(dǎo),所以心中並不以爲(wèi)然。
在她看來,既然相戀就彼此真心相待,情之所至無需時時刻刻拿捏著矜持著迴避著。
蕭清朗見許楚面紅耳赤起來,不由滿足起來。他牽起她的手轉(zhuǎn)身往水亭外走去,也不忘吩咐侍衛(wèi)將屍體帶去山莊暫尋的停屍房,也是謝娘屍體存放之處。
“昨夜?fàn)?wèi)暗查錦州城幾個關(guān)鍵之人的情況,暗衛(wèi)皆以暫離我們身邊。也只有魏延,爲(wèi)著送信在山體坍塌之前趕回來了,所以我們?nèi)缃衲苡玫娜耸钟邢蕖!笔捛謇蕦⒃S楚微涼的手指攥到手心中,慢慢摩擦爲(wèi)她取暖,然後小聲解釋道,“連帶著裝作車伕跟人還有楚大娘,我們能用的只有九人。”
許楚挑眉側(cè)頭看過去,只看到他緊繃的下巴,莫名的她就想起剛剛她趴伏在他胸前時候,那下巴在自己發(fā)間的感覺。就算到了此刻,她依舊能想起當(dāng)時心頭砰然跳動的感覺。
“我明白。”她自然明白,這是蕭清朗給她解釋,爲(wèi)何他身邊有暗衛(wèi)跟侍衛(wèi),卻依舊讓相隔不遠(yuǎn)的地方發(fā)生了命案,且他們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侍衛(wèi)八人,分兩組輪班休息。也就是當(dāng)值的其實只有四人,而這四個人中,還包括在房後竹林值守的人,與蕭清朗的貼身護(hù)衛(wèi)魏廣。
餘下二人則有一人在許楚房外守衛(wèi),另外一人守在蕭清朗房門之外。如此算來,他根本沒有多餘的人手能監(jiān)控,甚至於探看留在山莊中的人員。
許楚暗中與蕭清朗十指交握,抿脣淺笑道:“你大可不必爲(wèi)這些事專門與我解釋。”她頓了頓,眉眼彎彎繼續(xù)說道,“我並非不諳世事的女子,自然可以體諒這些。”
暗夜寂寥之中,茫茫天地白雪皚皚之間,這簡單的兩句話讓蕭清朗長舒了一口氣。他也不曾明白,怎得如今自己也會不自信,生怕她會惱怒或是失望。
蕭清朗心裡一動,眼神更加溫柔了。
“一/夜兩宗命案,可見兇手殺人之心很是迫切。若是不能將人捉拿歸案,只怕還會有人枉死!”
蕭清朗見許楚再度將話題引向案子,當(dāng)即就有些無奈起來。這人當(dāng)真是拼命三娘,查案之時從不敢懈怠就算了,就是趕路時候都一心要與卷宗爲(wèi)伍。在她明瞭心意之前,他一度認(rèn)爲(wèi)自己甚至都抵不過那薄薄的一冊卷宗。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他也就釋然了,最初時候自己可不就是被她對待案件的專注跟謹(jǐn)慎所吸引嗎?而今他無奈起來,倒是莫名的有了幾分怨夫的意味。
想到這裡,他不禁目光飄忽著乾咳了一聲。而後才稍稍肅了表情,應(yīng)聲說道:“兇手是在山莊留宿了衆(zhòng)人後開始行兇的,而之前不過是恐嚇金漫山罷了。由此大抵可以猜測,要麼是留宿之人中有他的幫兇,要麼是真正殺人的兇手就藏身這些人之中。所以只要不讓任何人獨自動作,就能大大減少兇手行兇的機(jī)會。”
“兇手行事是依託在裝鬼的基礎(chǔ)之上,而白天顯然不會是好選擇,所以他下一次動手很可能也在夜間。”
換而言之,也就是他們有明天一日的時間去排查,去安排。
待到將人送回房間後,才帶了驗屍單等物離開。要知道,宋德容那邊,還需個交代,縱然今夜並未發(fā)現(xiàn)太多線索。可至少也要先穩(wěn)住大家,同時也讓金漫山吩咐下去重新佈置山莊裡下人的巡視。
錦州城四豔,如今一/夜之間已有兩人殞命。而且,兇手很可能還有下一步計劃,所以難保兇手下一個目標(biāo)不是隱娘......
回到房間後,莫說蕭明珠,就連早已習(xí)慣了奔波勞累的許楚都睏乏的頭暈眼脹。她稍作清洗,就褪了外衫安穩(wěn)躺在牀邊想要閤眼。
然而,沒等她呼吸平穩(wěn)下來,就見蕭明珠不老實的湊了過來,又是八卦又是奇怪的問道:“楚姐姐,你平時驗屍後查案不都是自己親自去嗎?怎得今晚驗屍以後,就乖乖聽話的讓三叔送了回來?那再去廳堂查問那些人的事兒,你就真不操心了啊......”
許楚撫額沉吟一聲,怎得把這茬給忘了,看著沒心沒肺的蕭明珠,可卻跟花無病是一樣的活寶,唯恐落下什麼熱鬧。偏生,明明是大大咧咧的爽利性子,卻常常能瞧出些旁人看不出的端倪。
就像現(xiàn)在,她回房休息而未跟在蕭清朗身邊的事兒,若是換做他人饒是魏廣之流,大概也不會多想。
昏暗的房間裡,她擡頭默默的看著牀幃頂,深吐一口氣才幽幽說道:“你楚姐姐也不是鋼鐵俠,可以不用吃飯睡覺的十二個時辰連軸轉(zhuǎn)。”
這麼一句迴應(yīng),又是如此明顯的敷衍,蕭明珠當(dāng)然不會滿意。她可憐巴巴的看著許楚眨眼,可半天都沒再得迴應(yīng),這才突然想起屋裡黑咕隆咚的,就算她把眼睛眨廢了,怕也沒用。於是,她就想要再開口。
可就在她將臉靠近許楚時候,才聽到許楚發(fā)出的平穩(wěn)的呼吸聲,像是已經(jīng)睡熟了。她愣了一下,纔想起楚姐姐這些日子好像一直沒好生休息過一/夜,就算是昨夜也因著自己被驚嚇而守了大半宿。
至於楚姐姐所說的什麼鋼鐵俠,她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卻也能猜到意思。於是,她只能嘆口氣,鬱悶的嘟著嘴巴搖搖頭。
不過爲(wèi)著不打擾許楚休息,她也不敢再多說話,只小心翼翼的退回牀榻內(nèi)側(cè)。
感覺到身側(cè)的人安生的躺回自己的被子裡,許楚心裡鬆了一口氣。
其實回來時候,她也不曾多想。直到蕭清朗拿著驗屍單離開,她才恍然察覺自己今日的不妥。確切的說並非是不妥,而是更加信任依賴他了。
以前但凡她所查的案子,所驗看的屍體,從來不借人之手。其中的緣故,未嘗不是對旁人提防懷疑,唯恐有人錯漏了什麼,亦或是疏忽甚至故意隱瞞什麼。
而對於蕭清朗,她今夜竟然沒有一絲猶豫。
“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他堂堂靖安王,看過的案子見過的兇徒,只怕比自個多了不知幾何,又怎會錯漏。”許楚默默的在心底唸到,稍稍做了下心理建設(shè),然後第一次在命案未破時候心安理得的進(jìn)入夢鄉(xiāng)。
天氣嚴(yán)寒,可更寒的卻是被困在廳堂中的衆(zhòng)人,並非他們不能離開,實在是剛剛之事讓他們心裡亂糟糟的。紙紮人燒起,還燒死了個活生生的人,怎麼想怎麼都不可能是人爲(wèi)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