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各種揣測跟猜忌就在眾人之間悄悄流傳起來,越聽越讓人坐立難安。要不是礙著宋大人在,只怕早有人承受不住這種森然詭異的氛圍叫囂起來了。
一夜之間連出兩宗詭異命案,且都算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偏生沒人看到有人行兇。這般詭異古怪之事,加上那竊竊私語著越被猜測越驚悚的傳言,讓眾人愈發(fā)心驚膽寒。
客人連帶著當(dāng)時在場的下人都聚集在廳堂上,前者自然有地方落座,而后者則擠擠挨挨的守在外面以免發(fā)生意外。然而到底他們也只是些普通的小廝下人跟護院,遇得鬼怪之事,哪有不害怕的,如今的臉色跟氣勢自然也十分萎靡忐忑。
蕭清朗帶著魏廣進入廳堂時候,就接受了眾人目光的洗禮,就連唐如才也蹙著眉頭看過來。看得出來,要不是有宋德容這位錦州城衙門的二把手在,只怕堂上的人都要責(zé)問與他了。
他渾身同泰的自人群中行過,然后將手中驗尸單遞過去,而后小聲解釋一番。他的話自有技巧,縱然是說此案有異,卻也點名他們能查案子。
宋德容此時并無人可用,所以對傳說中神乎其乎的蕭清朗跟許楚還是有幾分期待的。他并不愿意仔細(xì)看那驗尸單上令人作嘔的描述,甚至一想到那會兒焦味濃重的尸體,他臉色就有些發(fā)青。
為著保險起見,他索性直接翻看向最后一頁的結(jié)論。只見其上所言,那人是被活活凍死的,偏生還沒有任何掙扎痕跡。他雖然是假冒的官員,卻也并非沒有腦子,略微一想,當(dāng)即就沉下了臉色,目光陰晴不定十分晦暗。
外面有下人巡視,錦繡園附近的院子也都有住客,就算真有人僥幸潛入園子行兇,那只要死者呼喊一聲必然會引得注意。偏生,什么都沒有......
再聯(lián)想到那嗬嗬發(fā)想的紙扎人,他后背不由一寒,心里也就認(rèn)定此時必有蹊蹺。除了惡鬼作怪,他還真想不通案子是如何發(fā)生的。
畢竟,他府上受鬧鬼之事困惱已久,又親耳聽到過金漫山慘叫的那聲鬧鬼。事后,他也問過金漫山,得知山莊中當(dāng)真有惡鬼存在,且諸多法師跟道士都不曾將那物件驅(qū)除或者消滅。
想到這里,他就將驗尸單又還了回去,“既然此間你們最擅長查探兇案鬼怪,那此事還得由你們接管,無論是人是鬼,定要破除......”
未等蕭清朗接過驗尸單,就見一只手已經(jīng)將那簿冊半路截住。
“江湖術(shù)士,難不成還能用障眼的把戲驗尸?真是貽笑大方......”唐如才冷聲譏諷,目光不悅的看向手里的冊子,卻見上面條理分明的記錄著整個驗尸的過程。有理有據(jù),縱然他不精通驗尸之事,卻也看得出其上所言并未憑空編造的。
當(dāng)即,唐如才訝然的看向面色如常的蕭清朗,而后又皺著眉頭仔細(xì)翻看驗尸單。
這人竟然......他竟然敢將尸體解剖?看其上所言,骨齡、臟腑以及胃壁變化,不像是虛言??墒撬阱\州城數(shù)十年,從未見過一個仵作膽敢如此。莫說是錦州城,就算放眼整個大周朝,縱然有寥寥幾次得了圣諭解剖驗尸之事,也并未能有如此詳盡的。
他心里震撼,雖然不愿意承認(rèn),可也不可否認(rèn)眼前的男子當(dāng)真比他預(yù)料的更為......有魄力。
想到這里,他臉上的表情就微微有了變化,雖然并不明顯可到底沒再為難與蕭清朗。
“既然宋大人看重你,你且詳細(xì)著些。”唐如才飛快的將驗尸單合上遞過去,靜默下來不再阻攔諷刺。只不過,他目光盯著手中茶盞不動,不知在想些什么。
得了他的這話,蕭清朗才頷首應(yīng)聲。他揮手讓各家賓客跟各家班子的藝人聚在一起,而后又讓金家下人成群排到一塊,這才尋了個地方坐下審問起來。
“兩個時辰之前,你們身在何處?”
“我們按著宋大人的吩咐,在各自的房間不曾外出,只等著公子前去問話?!?
“在我離開之時,你們可曾外出,又有何人可以作證?”
“沒有,這山莊里剛剛死過人,血淋淋的,還鬧了古古怪怪的紙扎人,瘆人的很。別說我們婦人家家的,就是我家老爺也不敢出門?!边@會兒搭話的是于老板攜帶的女眷,說話時候還覺得晦氣的皺著臉抖了抖帕子,“我身邊的丫鬟就能作證。再者,你們問話以后一刻鐘時候,金管家?guī)私o我們送了夜宵,他也能證明我們沒離開過屋子?!?
蕭清朗點點頭,讓魏廣將話記錄在冊,接著問道:“那你們是怎么到錦繡園的,期間又是否感到什么異常?”
“哎,晦氣死了,能怎么去的啊,外面亂吵吵的鬧成一團了。我們屋里,連帶著隔壁張老板家,還有旁邊院子的宋大人跟唐大人家,也都被吵起來了,所以大家伙兒才就伴來的。”
如此說來,這幾家人是同路而來,換句話說他們可以給彼此作證。
待到詢問張老板幾人后,無論是言語還是神態(tài),都沒有異常。所說的,與于老板幾人毫無相差。
如此,就只剩下宋德容跟唐如才了。宋德容倒是好說,簡單敘述了一下過程,待到說完后才看向唐如才好言勸說道:“唐大人,此事事關(guān)人命,你莫要固執(zhí)擰巴,好生與周公子言明才好。”
唐如才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到底沒有再說什么令人心生不悅的話。
“你離開房間之后,我就與夫人歇下了,期間沒有離開也沒有起夜。余下的,與宋大人剛剛說的一樣。”
話問到此處,
問完了賓客,自然就該著金漫山跟金福二人了。
“公子該知道,我被那惡鬼糾纏已久,所以但凡入夜從不敢輕易離開房間?!苯鹇娇鄲炛嫒?,有氣無力的說道?!爸劣谧C人,我門外的小廝皆可作證。”
蕭清朗心知他所言不假,當(dāng)即冷眸凝視肅然問道:“那金老板昨夜可曾外出?可曾見過什么人?”
前半夜詢問玉娘等人時候,他與許楚發(fā)現(xiàn)錦繡園假山處有符咒跟紙錢等物,按著推測應(yīng)該是昨夜燒的。而府上,接觸符咒最多的,似乎就是金漫山了。
況且,鬧鬼之事這么多年都只針對于他一人,其中必然有所緣由。
“這......”金漫山顯然是想到了什么,頓時臉色一白,遲疑一瞬后才揉著眉心說道,“我不曾外出?!?
“金老板要想清楚再說,我不妨實話告知于你,我曾在錦繡園發(fā)現(xiàn)殘留的滅鬼咒,而那符咒之上所描畫的咒語最后一句有所差錯?!笔捛謇拭娌桓纳曊f道,“也就是說,那符咒對惡鬼不會有半分作用?!?
他言下之意很是清楚,不僅那被燒毀的符咒無用,只怕金漫山費盡心思求來的鎮(zhèn)魂鈴之類,也是作假的。
金漫山聞言,臉色一變,片刻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抬頭然后咬著牙說道:“那夜我的確離開過房間,且去了錦繡園......我與謝娘有些舊情,所以那夜我就陪同她拜了月神。之后我想著山莊里不安寧,還在錦繡園燒了些符咒?!?
他能當(dāng)眾說出此話,可見當(dāng)真是怕極了。
蕭清朗見他聲音發(fā)抖,心知這金漫山所言并未撒謊,不過看他模樣應(yīng)該是隱瞞了什么。他環(huán)視四周目光,然后點頭道:“你是說你只燒過符咒?”
“對,我素來被那厲鬼糾纏著,所以常會隨身攜帶各種驅(qū)鬼滅鬼的符咒黃紙?!彼麑ι鲜捛謇是迕骼浼诺难垌?,幾乎下意識的就回話了。他常年與人打交道,也算是有些眼色,之前蕭清朗盤問在場之人的問題幾乎從未變過??裳巯?,到了自己這里,卻突然轉(zhuǎn)了個彎兒,明擺著他那夜與謝娘之事是隱瞞不住了。
當(dāng)即,為著洗清嫌疑,他手忙腳亂的從懷里掏出一疊黃黃紅紅的符咒,甚至還有一盞巴掌大的鏡子。
“這些都是我多年不離身的護身符,還有護心鏡......”數(shù)九寒天之時,饒是廳堂燒著炭火,卻也難抵擋外面涌進的涼氣??删褪侨绱饲闆r之下,金漫山的額頭依然生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那你可記得山莊鬧鬼之事是從何時開始的?又是否知道緣由?”
這話一出,金漫山臉色就更加蒼白了,就好似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一般連連搖頭。
“是八年前開始的,原由我確實是不知道,可能真是報應(yīng),報應(yīng)我年輕時候輕狂孟浪?”他語氣里帶了幾分苦澀,嘆息一聲說道,“我記得八年前那大紅的紙扎人出現(xiàn)后,我也是不以為然,隨手讓人將那晦氣的東西燒了??赡睦镏?,當(dāng)日后半夜我一睜眼,就朦朦朧朧瞧見床頂上吊著一個人......那人影還不停的晃動著,發(fā)出嗬嗬的鬼叫聲......”
談及這些年所受的驚嚇,他不由得心有余悸,連帶著嘴唇都有些發(f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