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先覺和司徒茜一路恩愛地回到京城,直奔太師府。司徒慎之和高卿卿早已收到司徒茜派人送的信,雙雙在大門外等著女兒女婿。
司徒茜一下馬車就撲進了母親的懷里,母女都很激動,都淚花閃閃。左先覺恭恭敬敬地對司徒慎之行了正式的跪叩禮,叫了一聲:“岳父受小婿一拜!”
司徒慎之趕快上前把他扶起來,親切地說:“先覺,起來起來!”
因為女兒信里對女婿的盛贊,司徒慎之早前心里的疙瘩已經消散了。
一家人到暖閣里敘話。
高卿卿對女兒女婿說:“四丫頭,四姑爺,你們就在家里住下,花園后面的那個院子雖然小,但是是今年剛剛翻新過的,有喜氣,給你們住最合適!”
這就是說,司徒茜不必住到內院去了,當然也就是說左先覺還是不能進內院,他還是外男,或者說,是客人。這種安排合情合理,嫁出去的女兒回娘家,住多久都是客。
左先覺對高卿卿拱手致謝:“多謝岳母,讓岳母費心了。那我和茜茜就先小住一陣,等我的小院子收拾好了,就搬過去。”
別說司徒慎之和高卿卿不知道,就連司徒茜也不知道左先覺說的是什么小院子。
“官人,你說的小院子在哪里?”司徒茜驚訝地問。
“就在太師府背后的那條街上。”左先覺解釋道:“三年前買下的,租賃給一戶人家住著。離開襄陽之前,我已經寫信委托在京城的族兄,盡快安排那戶人家搬走。我明天就去看看還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司徒茜馬上面露喜色:“那太好了!我以后回來看父親母親很容易啊!”
司徒慎之和高卿卿對視一眼,他們夫婦高度默契,這一眼的意思是“原來這小子早有打算啊,三年前就把房屋買好了”!
左先覺察言觀色是高手,馬上不動聲色地解釋說:“當初受聘于家塾學堂之時,說好了如果我成親,就要搬到外面去住,所以我就物色了太師府附近的房屋,從后門進出的話,幾步路就到了。”
司徒慎之心想,這小子真會說話啊,滴水不漏啊,好像他只是圖個過來上課方便,其實心里打的就是我女兒的主意吧。
但是他不想舊事重提,既然四丫頭對左先覺這么滿意,這樁婚事就算有驚無險。于是司徒慎之順著左先覺的話說:“你很會做事。要是等到急著去住了才買,人家就會漫天要價了。”
司徒茜很欽佩地看著左先覺。原來房子這么大的事情,他也早就安排了。
左先覺寵溺地對司徒茜說:“事先沒告訴你,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你不是喜歡驚喜嗎?”
“是啊,我喜歡驚喜。”司徒茜難掩喜色,臉上紅云頓起,如果不是在父母親跟前,她又想纏上去了。
司徒慎之和高卿卿放心了。女兒女婿很恩愛很融洽,住在他們自己的小家里當然更好,而且還離太師府這么近,簡直是意外之喜。
“那么,先覺此番回京,打算做些什么呢?”到底是岳父,司徒慎之關心的是男人的正業。
左先覺早有準備:“我打算再開一間大同學社。我們在襄陽做得不錯,有了經驗,這次在京城里的格局,可以做得更大更高一些。”
可不是嗎,他手里有好多王牌,隨便打一張都會引起轟動。太師大人,皇帝陛下,皇后娘娘,都是可能被拉到他的計劃里來的。但是這些太高太熱的頂級人物,他暫時還不必動用,他不想顯得太急功近利了。他想先借力于另外一個人。
司徒慎之點頭:“這個主意不錯。我聽說了你們在襄陽的一些事……”
他停頓了一下。司徒茜著急地追問:“父親聽說什么了?”
司徒慎之笑笑說:“先覺現在有個外號了,叫做‘那個君子敬妻為有道的襄陽左先覺’。長了一點,但是并不難記。”
高卿卿也笑了:“這是襄陽的書生們進京辦事的時候談起來的,如今京城里有些人也在嚷嚷著要敬妻。你們這兩個原始事主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來,保不定這件事會鬧得多熱鬧呢!”
司徒茜崇拜地對左先覺說:“官人,你出名了!大名鼎鼎了!”
左先覺謙虛地說:“可不能這樣說!我感到汗顏!我是無名小卒!剛剛我還想跟岳父商量,想請大姐夫袁大公子出任京城的大同學社社長。”
司徒慎之心里一亮。袁朗已經沉寂多時了,幽居在京城附近的田莊里,管著那里的產業打發時間,雖然陛下沒有明令限制他的行動,但是為了避免猜忌和危險,他不敢離開京城附近。
當個學社社長,應該是符合袁朗眼下的身份的,教書育人是圣賢倡導的正事正途,不會太打眼,又正好可以讓他忙起來。
“嗯,先覺一提起,我也覺得大姑爺是個很好的人選。”司徒慎之肯定地說。
左先覺馬上提出:“那就請岳父出面,幫忙說服大姐夫吧。”
司徒慎之笑笑說:“四姑爺!你如今跟大姑爺是連襟了,四丫頭跟她大姐也有好久沒見面了。蕓兒以前是你的學生,并不是陌生人。不如你跟茜兒登門去走個親戚,有話當面說,讓大姑爺看看你的誠意。”
左先覺謙虛地解釋說:“我不是想偷懶,只是覺得自己對袁大公子只能仰視,哪敢接近?既然岳父鼓勵我,我就自己去試試吧。”
司徒慎之贊許地點頭,他對左先覺的印象又好了一分。左先覺明明可以抄近路取得太師岳父的支持,自己當社長,但卻想到了靠邊站的袁朗。要知道,連他這個岳父都好久沒有特地去關心袁朗了。
第二天左先覺帶著阿騰阿全去自己那個院子,就從太師府的后門出去,穿過街道走幾步路,就是他的院子的后門。打開門鎖進去轉了一圈,證實住在那里的人家已經搬走,他就交待阿騰阿全把里里外外都打掃干凈。他自己則出門上街,麻麻利利地訂購了一些家具物品。不過一天的時間,安家的大事就都有著落了,什么也不用司徒茜操心。
第三天,左先覺就帶著司徒茜,到田莊上去拜訪袁朗和司徒蕓夫婦。見面之時,左先覺大大方方地稱從前的學生司徒蕓為大姐,稱袁朗為大姐夫,雖然他比袁朗還年長五六歲。袁朗馬上就感覺到左先覺在打親情牌了,不過他現在是草民一個,倒也不擔心左先覺圖他什么。
寒暄過后,司徒茜就跟著司徒蕓到內室去了。左先覺也就跟袁朗談起了正事。
“我今天登門,有一件事情相求,請大姐夫幫幫我。”左先覺客氣地說:“我跟岳父談過了,他也想請你幫幫我。”
袁朗也很客氣:“我們是親戚,只要我能做得到的,一定盡力而為。”
左先覺便一一道來。先講他們在襄陽是如何如何從無到有建起襄陽城里最大的學堂,進而解釋大同這個名字的由來,最后才說如今要在京城開設新的大同學社,恭請袁朗出任社長。
情況介紹完畢,袁朗并不激動,也沒有直接反對,微微笑著說:“我都差不多與世隔絕了,再出去做事,恐怕難以勝任。你在襄陽已有經驗,為什么不自己當社長呢?”
左先覺直言不諱地說:“因為我在京城沒有名望。”
袁朗還是微微笑:“你在襄陽可以得到武昌學政使親筆題字的匾額,又能讓守備大人送他的公子們入學,在京城里,可以如法炮制啊。”
這是很容易就想得到的,所以袁朗這樣說,左先覺并不意外。
左先覺很坦誠地答道:“我是個男人,不想讓人說我完全是靠妻子和岳父發家的。我家在襄陽是書香世家,就算我高攀了太師府的小姐,我家在襄陽也是有根基的。但是京城跟襄陽不同,完全不是我這樣的無名小卒的天下。”
“哦,原來如此。”袁朗覺得感同身受,深深地看了左先覺一眼,對這個初次見面的連襟有了些好感和信任。
京城里的袁氏一門,眼下正是受著司徒慎之的庇護與關照,才能平安度日,衣食無憂。袁朗作為一個男人,何嘗不覺得自己是在依附妻子與岳父!
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覺,袁朗倒是有點想幫忙,但是他還有顧慮:“我如今的情形,四妹夫應該看得出來。我出去做事,弄不好就落個意圖東山再起的口實,恐怕會牽連袁氏一門老小。”
對于袁朗的顧慮,左先覺早有所料,也在心里幫袁朗分析過了。
“大姐夫的顧慮,我理解。”左先覺開始評論朝局:“當今陛下登基之后,一直在安撫袁氏一門。如今北境王爺那邊已經很太平了,陛下想必也是希望相安無事的。據我看,東邊的小成國才是心腹大患,西邊的大光國也是個牽制。大姐夫只要不離開京城附近,陛下對你是放心的。”
左先覺的意思是,前朝的太子,如今對當今陛下已經不足以構成威脅了,陛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操心。
盡管左先覺說得含蓄,袁朗也聽明白了,他的顧慮,是高估了自己了。這世道,你苦心經營還不定成事呢,更何況你已經隱退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