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慎之客氣地回應袁吉說:“王爺費心了。今天能受到王爺的款待,聽到幾位音律大家合奏的天籟之音,真的是有耳福啊。”
他卻避不回應“簡公子的苦衷”那一句。他真不想自己的女兒摻和到簡天書的前塵往事中去啊。
廳里的四個姑娘現在知道座上的貴客是太師了,而且這位太師儀容不凡,談吐和氣,確實是難得一見的雅士。他的兩位小姐,美貌出眾,氣質超群,不說話都能讓人感覺到她們的聰慧和內秀。四個姑娘很容易地就猜到王爺的世子與這樣的千金小姐,無疑是天作之合。不過,她們也很容易地就誤以為大一點的那位是世子的良配,因為小的這個還沒有明顯發育呢。
袁吉對著四個樂坊姑娘說:“太師如此盛贊,不如你們再奏一曲《天韻》吧,我記得這是當年最打動人心的一首,我第一次聽完的時候都流淚了。”
凌云顯然是四個姑娘的頭兒,她接了袁吉的話說:“多謝太師的美言,多謝王爺的欣賞和提攜。那我們姐妹就再敬獻一曲《天韻》。”
這一曲是彈琵琶的凌霄先開始,然后其他三人慢慢加入,很快在座的所有人都沉浸在蕩氣回腸的樂聲中了。
外面,袁景早已追上了簡天書,正拉他進了自己的書房。
“大才子,臨陣脫逃也不是個辦法。”袁景試圖給簡天書出主意:“你這么一走,現在三小姐還不知道有多擔心你。你就在這里等著,等家宴散了,我叫三小姐過來見你。你好好想想,見了她該怎么說。”
“我不敢見她。”簡天書膽怯地說:“我還說得清嗎?她們都拿我當負心漢一樣,三小姐那么聰明,她還能看不出來?我求王爺幫我過關,沒想到結果是這樣。”
袁景探問道:“你跟那四位姑娘,到底有沒有事嘛?有事的話,能不能好好解決?你可千萬不能騙三小姐,你要是騙她,我這個中間人在她家人面前都不好交代了。”
“我說沒有事,你們肯信嗎?!”簡天書開始激動,反問道:“你看看你,你這種神情,就是不相信我說的,我們還是這么好的朋友。其他人能信嗎?!”
“你別激動啊。”袁景埋怨他說:“我從認識你的時候開始,就知道你遲早有一天會給自己惹麻煩。樂坊姑娘出身不好,你又不是心里沒數,不是真的有誠意,就別去招惹人家啊。現在人家有氣要撒,也無可厚非。”
“我沒有招惹她們!”簡天書很煩躁地說:“是她們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要跟我見面!是她們要靠近我!我從來沒說過喜歡她們,更沒說過要娶她們!”
袁景怕他再激動下去不好收場,安撫地說:“你先平靜一下吧,等會兒跟三小姐好好說說。不管怎么樣,也不能勉強她,是吧?”
簡天書顯得失魂落魄:“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說。你能幫我想想辦法嗎?”
“還能怎么說?”袁景嘆氣說:“說實話吧。她真的介意的話,我也幫不了你。”
袁景回到家宴的偏廳門口,演奏已經都停下了,四個樂坊姑娘由王府的幾個仆婦提著燈籠帶路,正要離開。
見袁景回來,凌云問道:“敢問世子,簡公子還好嗎?”
袁景答道:“還好。各位不必擔心。”
“那他已經回家去了嗎?”凌云顯然還是擔心的。
袁景含糊地說:“已經安置妥當,姑娘不必擔心。”
凌霄聽出袁景有點敷衍,勸凌云說:“姐姐,走吧。簡公子跟我們已經疏遠,我們不必在意他了。”
這句話使得大家都沉默了,幾個姑娘加快腳步出去了。
袁景回到廳里,袁吉馬上問:“把簡公子送走了?”
“是啊。”袁景撒謊了,瞟一眼司徒慎之。袁景覺得,在司徒菀對簡天書表態之前,不能讓司徒慎之插手干涉他們的事。
袁吉就吩咐袁景:“景兒,你送兩位小姐回房去歇息吧。我跟太師再小酌幾杯。”
司徒慎之說:“如此甚好。我也還沒有困意。”
“是。”袁景巴不得這樣,殷勤地領著司徒菀和司徒蕙出門來。
他們先送司徒蕙回她的那間房,吩咐丫頭仆婦好生伺候,然后袁景囑咐司徒蕙:“明天早上我來接你去琴房,等著我啊。”
“嗯。”司徒蕙很乖地說:“我等你。”
袁景還舍不得走,微微臉紅地說:“你好好休息啊。”
司徒蕙點頭,提醒他說:“別站在這里了,三姐還等著你呢。”
袁景這才想起來還有個三小姐在邊上,而且三小姐的事有點麻煩。
“哦,我走了。”袁景終于挪腳了。
袁景領著司徒菀,不是去她那間客房,而是去書房。司徒菀心里有數,問道:“簡天書在書房里等著,是嗎?”
“當然了。”袁景說:“他擔心得要死,不知道你會怎么想。”
“我心里很亂,我想不清楚。”司徒菀說:“我不想傷害他,但是也不想我自己受傷。”
袁景勸她說:“據我所知,簡天書自從上次從京城回來,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再沒有花紅柳綠的事了。至于以前的事嘛,你問問清楚,不能讓簡天書騙了你,但是也不能太嚴苛了。畢竟他比我們大了十歲,你總不能要求他那十年都白活了吧?今天來的四個姑娘,都是樂坊的前輩了,就算有什么事,也都已經過去了。”
他們說著已經到了書房門口,袁景很仗義地問:“你要不要我陪你進去?”
司徒菀搖頭說:“還是我自己解決吧。外面冷,你回房去吧。”
袁景故作輕松地說:“好,三小姐有魄力!你要是想懲罰簡天書,出口惡氣,就讓他連夜滾回家去,門房的老趙給他留著馬車呢。”
司徒菀明白他已經把后續事情都安排好了,還這么不露痕跡地讓她自己做決定,不禁感激地說:“謝謝你。”
袁景笑笑說:“兩肋插刀我肯定做不到,就這種小事還能幫一幫。”
他說著壓著嗓子叫里面:“大才子,開門!”
簡天書在里面其實已經聽到外面有動靜了,但是沒有勇氣開門,現在既然袁景都叫門了,他開了門,遲疑地不敢開口。
袁景對簡天書說:“大才子,還愣著干什么?外面多冷啊,你不懂憐香惜玉嗎?三小姐就交給你了,她可是我那小美人的姐姐,出不得差錯的!”
見簡天書還愣著不動,袁景把司徒菀推進門去,牢牢地帶上門,跑了。
書房里,簡天書訕訕地問:“菀菀,你覺得冷嗎?要不要把爐火撥旺一點?”
“不用了,”司徒菀生硬地說:“我一會兒就回客房去。”
“你不要我了嗎?”簡天書問得很艱難:“你介意我的過往,是嗎?”
司徒蕊委屈地說:“我都不知道你的過往,怎么介意?”
簡天書苦笑說:“如果你沒有聽明白那四個姑娘的話,現在怎么會對我這樣?這還不算知道我的過往嗎?”
“當然不算。”司徒菀毫不含糊地說:“因為你沒有親口告訴過我。”
簡天書分辯說:“我告訴過你,說我很招女人喜歡,我只是沒有提到具體的名字。今天這四個姑娘,我知道她們喜歡我,但是我沒有真的對她們動過心。”
司徒菀難過地說:“沒有真的動過心,也還是動過心的,是吧?”
“菀菀!”簡天書也很委屈:“我十七八歲的時候,還不認識你。那時候我身邊,只有那些樂坊姑娘關心我,重視我,仰慕我。我對她們的動心,只是回報她們的真心,跟我對你的心,是不一樣的。”
司徒菀的聲音哽咽了:“有什么不一樣呢?我也是因為仰慕你才要結識你的,你也是因為我的真心才對我動心的。”
簡天書著急地抱住司徒菀說:“菀菀,我知道不一樣,不一樣!我抱住你的時候,覺得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想一輩子跟你在一起!我抱她們的時候,我知道只是抱那么一會兒,她們的以后跟我沒有關系,我不想娶個樂坊姑娘,不甘心以后一輩子都在樂坊里混!”
司徒菀一陣反感,大力地推開簡天書,斥責道:“那你為什么抱她們?!”
簡天書見司徒菀真的動了氣,羞愧地說:“我······孤獨寂寞,明明知道她們喜歡我,我無意就該回避。可是她們邀請我見面,我都沒有回絕,她們靠近我的時候,我也沒有躲開。但是我只是抱過她們,沒有做別的。”
司徒菀哀傷地問:“你已經抱過了她們,為什么又來抱我?”
簡天書悲哀地說:“我知道,我跟你不在一個層面上,我跟樂坊女子才是一個層面的。我寫樂譜,她們演奏,我從一開始,就應該安于在她們那個圈子里混。我自不量力,才會跑到京城去見你。現在,我離她們已經遠了,可我還是不可能真正靠近你。”
他說完這些話,離開司徒菀,走到遠遠的一把椅子那里,頹然坐下,精疲力竭似的閉上了眼睛。
司徒菀知道他又覺得自卑了,就緩和了語氣,解釋說:“你不要誤會,不關層面的事。我只是覺得難受,我只跟你親近過,可是你還親近過別人。”
簡天書睜開眼睛,為自己辯解:“可那都是認識你之前的事情。菀菀,如果有辦法把那些年月抹掉,我愿意所有的事情都只從認識你的時候開始!”
見司徒菀沉默不語,簡天書起身走近她,輕輕抱住她說:“菀菀!你放寬心,我已經跟過去的生涯告別了!你還想要我怎么樣?我都盡力去做!”
司徒菀沒有再推開他,簡天書又燃起了希望,小心翼翼地去親她,不舍得放開,又不敢太投入,一切就看她的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