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一個小小宮婢如何回答?
成了兩宮的爭物,不管去了哪兒,必然都遭主子怨怒。如此,還不如兩處都不去,可她不過宮婢,哪里能決定自己的去處?
為難之下,只見程媛硬搶過太監手中的記錄冊,不由分說便要霸占那宮婢!
太監頓然一驚,忙跪拜磕頭,“程才人三思!程才人三思!這記錄冊萬不可更改的呀!這樣一改,奴才又要抄錄一份!還請才人體諒奴才的辛苦吧!”
程媛卻是不依,一腳踢開那幾個太監,拿起毛筆便要動手!
真是無法無天!慕容絮站在門口已久,終是氣不過而入。對于這種粗俗之人,自己的氣勢自然要比她強!遂怒然呵斥,“內務府的名冊,豈由你一個小小才人修改?!”
打從有了公孫府的殺雞儆猴,程府的氣焰也消了不少。程媛不過庶女,自然不敢在高位面前造次。
嚇得毛筆落地,忙福身而下,“嬪妾參見曦修儀,修儀娘娘萬福!”
眾人亦是跟著行禮,慕容絮卻依舊不悅,“不過一個宮婢,才人也不能寬容么?”
聽她語氣緩和不少,程媛才定下心神。面上卻也沒有笑容,只撅著嘴巴,像個被寵壞的敗家女,“娘娘有所不知,嬪妾并非爭婢,而是爭一口氣!
這小小采女忒是大膽,竟敢藐視程氏一族!以免再有她人以下犯上,嬪妾自然要殺雞儆猴!”
慕容絮一笑,“才人在本宮面前,說什么殺雞儆猴,算不算以下犯上?”
她一驚,抬眸不解地看了一眼,“嬪妾是粗俗之輩,宮中規矩學得不全!娘娘硬是要說嬪妾以下犯上,只責罰便可,只是娘娘可知,今晚皇上召幸了何人?”
說到召幸時,她眸中顯然有幾分得意之色。三十二位小主中,她是頭一份榮寵,自然洋洋開懷!
別人聽了這話,皆是百般討好相讓,慕容絮卻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顧,“召幸又如何?本宮責罰本宮的,只消告訴皇上一聲,才人今日不方便侍寢即可!”
聽罷這話,程媛才是懼然,好不容易盼來的榮寵,怎能這樣沒了。還記得入宮前,嫡姐特地囑咐:盡量不要得罪那曦修儀!
嫡姐的囑咐自然是好意,可眼下即將要得罪。她是要面子、還是要安穩?
以程氏高傲的姿態,哪里容得下這口氣?但性命當前,還是要一切為輕!想罷,便是諂媚一笑,“嬪妾哪里敢以下犯上?嬪妾只是瞧這宮婢機靈,想送去給娘娘使喚,也算是敬娘娘了!”
這宮婢若隨采女去,只怕成了采女的出氣筒。看這采女怒氣不小,只怕殺意也不小。也不知哪來的善心,竟想主動要了這宮婢!
香卉眼尖,一下瞧出了主子心思,忙小聲勸道,“晦氣之人,咱們還是不碰為好!”
這道理她自然懂,可耐不住心底本有的善意。遂細細打量那宮婢,方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早聽說了這曦修儀,傳言既是最安全的主子、也是最危險的主子!那宮婢心頭一震,不由得發顫跪麻的雙腿,“奴婢……奴婢……”
名兒是內務府臨時取的,一緊張竟忘了自己的名兒。跪在一處,急得差點哭出來。
只見吳秋麗自內室而出,向慕容絮一福身,“回娘娘的話,這丫頭名為裘梳,剛從宮外選來
的宮婢。
原是縣令庶女,只可惜家道中落、雙親皆亡,便被奴婢選進行宮來,是奴婢特地為娘娘準備的。”
話罷,拿起一旁的名冊一看,“瞧瞧你們這些粗心之人,怎么把修儀娘娘的宮婢,分撥給鄧采女了?”
太監們忙是賠罪,皆說是粗心而致。慕容絮也不予計較,只向程媛一笑,“程才人要同本宮爭人么?”
她自然不敢的,只撐著諂媚笑意,“既是娘娘的人,嬪妾就不多加干涉了!”
此事落罷,慕容絮才多問了一句,“那裘梳信得過么?”畢竟是前世未出現過的人,她也沒了把握。
只見吳秋麗點頭而笑,“娘娘放心,那裘梳是奴婢的遠親,但與靛修容全無干系。她為人機靈,只是現下剛入宮,還有些膽怯。娘娘若嫌麻煩,奴婢調教好了,再給您送去就是了!”
想來她也不敢耍花招,遂讓她悉心調教著。
其他一應粗使宮婢,慕容絮都細細挑了去。挑了一通便覺累了,遂讓她們先回雅梨宮,自己則同香卉一起,逛了逛這不大不小的行宮。
與皇宮一同,行宮也有一處花園,只是栽的花多有不同。許是急于落成,并沒有什么稀罕花種,只是尋常小花,不過也別有一番特色!
剛至行宮,嬪妃們累的都休息了,不累的也都在忙活自己宮里的事。就這樣冷落了這一處美景,不過這樣也好,正得一方清凈!
眼前便是一處湖泊,四周的柳樹與夾竹桃倒沒什么稀罕,只是湖泊之中,只長了一朵芙蓉!
不由得想起太湖,回憶重重浮現,又覺頭痛不已。忙止了自己的想法,就算再想那人,也不過是個玩弄感情之人,自己也無需與他再有瓜葛!
想罷,故意避開湖泊,往一處小林子而去。于一處空地而停,合眼感受此處的絲絲涼意,身上的汗也跟著干澀。
許久沒有心曠神怡的感覺了,也不知能安逸多久。這幾日操心報仇的事、又要安撫楊茜,實在太過辛苦了!合眼之間,覺出一股熟悉的氣場。隨后便聽一聲,“曦修儀有禮!”
這聲音是……猛地睜開雙眼,只見北冥澈一步之遙,嘴角只泛著淡淡的笑意。
即便不想回憶,卻也在這一刻,將回憶全部重現了一遍。直到最后浮現冷宮一事,慕容絮懼得后退一步,仿若見了鬼怪,腦兒徹底懵住。
神情更是異常,全然沒了平時的鎮定。下意識又后退幾步,瞪著一雙驚懼大眼,不住地凝著他!好似敵意滿滿,卻又像傷痕累累!
這樣的神情甚是熟悉,香卉心下覺知,面上含笑。這種異常的樣子,正如那夜后,第一次見紹。那種驚懼和不安,最后便成這種敵意卻又不舍的神情,懵然沒了所有心思!
“你……”好似沒注意到自己的異樣,慕容絮只顫著聲音。瞪瞪怒視于他,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個字,“滾!”
他卻是不走,上前幾步,亦是凝眸于她,“有些事,我還是想解釋一二。”
還有什么可解釋的?解釋了,就能換回她被騙的自尊么?如此玩弄女子,不就是他們男子的樂趣?解釋為著什么,不過更證明了他的虛情假意罷了!
她又退后幾步,與他保持該有的距離,“什么都不用解釋,本宮不想聽!”
本宮……這是在提醒什
么?他苦苦一笑,“連侍寢都不曾,你何以自稱本宮?”
這話叫人抓狂,她瞬間暴怒,“本宮侍寢與否,關你何事?你滾,本宮不想再見你!”
口口聲聲說著滾,自己卻像僵住了一般,動彈都不得法。只強忍著自己充盈的淚水,也不知自己在哭什么。明明對他沒有感情的,騙了也就騙了,是高傲的自尊不容許么?
還是下定了決心守身如玉,驟然被趁人之危,有些接受不得?其實經過幾日的平靜,她已然忘卻了那晚。可也不知怎么,一見他便是牽扯回憶,那樣叫人生狂!
聽罷她的逐客令,他也不走,只抿唇微笑,“你是我的女人,侍寢與否,自然關乎我。”
真是笑話!她高傲姿態依舊,“本宮從來不屬于任何人!”
他癡笑,“從前,我也想著,自己從來不屬于任何人!”
又是這樣意見一致么?她不屑一顧,“再是默契,你也不過騙子而已!”
他卻是不以為然,“我瞞過你,但從未騙過你。初見,我不懷好意,確想過趁人之危,而讓你身敗名裂。因為若非你,寮國也不必受皇帝懷疑!
那時皇帝以為我不是完人,我再接近你,即便你失了身,也懷疑不到我頭上。之所以報仇,只是奉命行事。”
心下不禁一震,這些事情,他一向守口如瓶的,怎么今日?
她漸漸平靜,只聽他繼續道,“我立志要娶世間第一女人,自然是在我大權在握之后!可沒想到提前遇上了你,只可惜你已為人妻。我可以為了你,違抗寮國的命令,甚至犧牲自己,卻是絲毫不敢侵犯你。”
“笑話!”她依舊不屑,眸色卻透著幾分信任。
他明白一笑,“并非笑話,因為我知曉侵犯你的后果。我死不足惜,只是不忍你有事,所以我一直按捺著。
那夜,我只是抱著嚇耍你的想法,我沒想到你的守宮砂還那樣赤紅!當時,許是酒意上頭,我實在想得到你!”
所以就趁人之危?她呵呵一笑,“酒可真是個好東西,能做一切惡事的借口!”
罷話,只見他拿出了一道令牌,“這是……這幾年來我訓練和積存的兵馬,一共八萬人。今天交于你,他們也都愿聽你號令。那八萬兵,足以與寮國對抗。你若瞧我們不過,一聲號令,即將寮國夷為平地!”
感受著涼風陣陣,她的心更是冷卻,“我要殺的是你!”
說話間,他已經掏出一只匕首,“這是我斗膽帶進宮的,也是特意為你準備的。我本打算自殺,卻怕你解不了恨,便讓你動手。修儀殺人諸多,也不怕殘我一條性命吧?”
卻不理會他的匕首,只還了令牌,“我不過柔弱女子,要軍令做什么?你幾年奮斗的成果,就拿來還自己自由吧!”
也不知何時,香卉已然悄悄離去。他也沒注意,只一心道,“既然發生了那晚的事,我就必要給你一個將來!”
將來?憑他質子的身份?還是憑他那區區八萬兵馬?
也不知這兵馬是真是假,慕容絮只一笑置之,“本宮的將來,不需要質子決定。質子還有他事么?若是沒有了,本宮就先回了!”
他也沒攔她,只點頭應聲,“這幾日我回了趟寮國,查了你親生母親一事。”
“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