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9日,上午,將近12點,里格尼茨城東十公里處。放眼望去,從西到南,蔓延著黛色的山脈,北面地勢逐漸抬高是跑死馬才能到達的丘陵和山林。東面則是一望無際的舒緩平原了,間或有些林樹、溝渠、村莊、田地,使得天際線朦朦朧朧,淺淺的奈斯河躍動著銀光。
折騰近兩個小時部隊才來到這里,眾人都是饑渴難耐。貴族和騎士們在侍從和跟班服侍下嘟嘟囔囔吃著豐盛的午餐,義勇兵則無人理會,雖然他們中很多人已經一兩天沒吃過東西。
劉氓沒去跟那些貴族湊熱鬧,倒不是孤芳自賞。一方面他們都沒有侍從和跟班,湊過去不長面子。另一方面他怕被分派什么任務。萬一被整個前鋒什么的,你說聽還是不聽?倒不如裝傻。反正這些人也沒把他放在眼里。
仔細檢查照料完馬匹裝備,骷髏騎兵才吃起自帶的干糧,劉氓也只能跟著湊合。無聊了一會,他忽然想到:唉,要是帶上妮可小丫頭多好…,當然,不是為了讓她侍候,一軍之長怎能如此?
打仗么,難免傷亡,這小丫頭一路上由自己掩護著,按著什么大橡樹的傳承,自己教授的陰陽平衡理論和中國古代解剖學,很是折騰了些尸體。按照她給自己治療耳朵來看,小丫頭也算是有所得了。要是穿上護士裝,那小模樣…
劉氓正在那流口水呢,朗斯洛特湊過來問:“陛下,要不我們卻那邊溝通一下?”
“溝通?”劉氓正幻想到經典之處,驟然被打斷,自是一肚子惱火。要是于爾根等小弟,他早就一腳上去了,見是朗斯洛特,只好擦擦口水,怏怏的回答:“我的侯爵大人,你沒看見么?德意志義勇兵打前陣,波蘭義勇兵跟著,他的西里西亞主力押后,這明擺著是想消耗別人實力么。仗還沒打,他都考慮到以后爭奪波蘭王位了。我們去溝通什么?打前陣?”
朗斯洛特再沒有戰略意識,也能看出西里西亞的亨利的確實在布陣上參雜了私心,只不過他對那些義勇兵也不放在心上,沒想那么多而已。聽到劉氓語氣里帶著楡挪的意思,他嘆了口氣,不再管這些事。
四萬多人的營地綿延近1公里,無聊的張望一會,看到不少德意志義勇兵餓得蜷縮在地上,劉氓有些于心不忍。好歹這些人大多是志愿過來的,這樣對待他們實在有些過。他喊過于爾根,吩咐道:“去,把我們的行軍鍋和餐具給那些人弄幾樣過去,每人省出些香腸,給他們熬點帶油星的開水也好。”
于爾根等人本就是農夫出身,早就看不下去了,立刻領命而去。朗斯洛特猶豫一下,心想:這些可不是你的農夫,別的領主會怎樣看你?不過他也算習慣了這個領主的特立獨行,最終什么也沒說。
那邊的領主們果然探頭探腦看了半天后嘀咕起來,不過他們更多的是譏諷訕笑,到沒懷疑劉氓收買人心。這些農夫都是消耗品,一場仗下來,估計毛都不剩一根。
不過那個赫爾曼又借機晃了過來,打個招呼就直接問:“我的陛下,你的這些…,啊,這些騎兵準備如何使用?剛才各位公爵談論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安排,最后決定讓您部署在我們騎士團右翼,您覺得怎樣?”
哦,不打前鋒啊?那就好。有你們這些如狼似虎的家伙沖鋒,老子就抄抄邊路。劉氓笑著說:“這樣很好,我的人馬裝備太差,跟在騎士團旁邊學習學習前輩在圣地久經考驗的戰術,實在是機會難得啊。”
裝備差?看那精良的樣子估計成本不比我們的大白盔甲低,只是搞不懂你要干什么罷了。赫爾曼人老成精,如何不知道劉氓的花花腸子。思忖一下,他又問:“我的陛下,我覺得你這些騎兵在裝備上跟馬木留克有些相似,你也準備使用那種打了就跑的戰術么?”
大哥,馬木留克騎駱駝好不好?那些駱駝的騷味能把你們的戰馬熏暈,更別說我了。我這可是中型騎兵,既能沖擊又能機動,還能遠距離打擊。
就像德國坦克一樣,單項指標都不突出,勝在均衡。再者說,打仗打的是訓練和組織,你們那些騎士雖然是終身制士兵,可訓練傾向于單挑,在大規模戰斗中純屬扯淡。
再想想,他又覺得不妥,那是指一般騎士,這些條頓騎士團的家伙在圣地可是打過硬仗的。扭頭看看騎士團附屬人員攜帶的十字弓等裝備,劉氓倒是卯定主意跟著這家伙了。
想接著套套近乎,他發現赫爾曼心不在焉,注意力更多放在托馬斯身上。君子成人之美,以后自己也會遇到這種情況,劉氓干脆悄悄溜走。
才過1點,東面騷動起來,劉氓趕緊命令小弟上馬列陣,自己則跳騰著張望。沒一會,幾個輕騎兵疾馳而來,下馬沖進貴族營地。
靠,來了?頭一次參加這么多人的會戰,劉氓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他努力想鎮定下來,卻越來越心慌,腦子里甚至出現短暫空白的現象。他放下面罩,隨即感到氣悶,又重新打開,折騰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陛下,我們該怎么辦?大家已經列隊了。”
朗斯洛特沉穩的話語在耳邊響起,劉氓扭頭看看沉穩的小弟們,腦子突然清亮了。靠,該死的孩子鳥朝天,這么多人,輪也輪不到自己,不成還能跑么。
“我…,鐵鷹大首領亨利,命令…,立槍,翼盾遮蔽,五路縱隊,密集陣型,預備狀態。萬歲,羅馬!”
“萬歲,羅馬!萬歲!亨利!”隨著聲嘶力竭的吼聲,劉氓心頭最后一點慌亂也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縱馬踐踏一切的沖動。
不過他還是有些納悶,自己的小弟喊喊也就罷了,德意志義勇兵居然也喊起來,不少波蘭義勇兵也跟著湊熱鬧,都不知能不能聽懂自己這些人喊什么。
大軍不因劉氓這幾個人有所改變,隨著一個個傳令兵疾馳而去,大地震動起來,各種嘈雜的聲音起初像躁動的馬群,慢慢匯集成驚濤拍岸。再后來,劉氓也不知耳邊是什么聲音了,只顧著帶隊穿插到條頓騎士團右側,目不轉睛的看著赫爾曼身旁立著的鐵十字旗。
重騎兵在最后方,地勢較高,等大軍平靜下來,劉氓才清楚的看到整個軍陣。
最前方的德意志義勇兵和蘇臺德礦夫列成十幾個方陣,整體還呈方陣狀態。可是所有的小方陣都不整齊,使得整個隊形只能勉強說是個方陣。至于旗幟和服裝,更是慘不忍睹。德意志義勇兵好歹還有件衣服遮身,蘇臺德礦夫則大多是光著膀子。武器?不提也罷,如果那些算是武器。他們后方相隔幾十米的波蘭義勇兵也是如此。
這些人用來構筑工事應該不錯吧?劉氓不知怎么就想到這個。再看看旁邊的條頓騎士團,他心里算是安定點。這些騎士隊形較為整齊,排列的是楔形隊,到使得自己這波人在旁邊顯得不倫不類。背后的西里西亞騎兵則是彩旗招展衣甲繽紛,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盛裝游行。
感覺到氣氛有些壓抑,劉氓重新關注前方,卻發現不知何時天邊就多了一條濃重的黑邊。時間變得毫無意義,他只感覺那道黑邊越來越濃,最后變成灰黑色遮蔽田野草原的毯子,慢慢的侵襲過來。只有遇到樹林和村莊,毯子才激起點白色的浪花。
毯子侵襲的速度越來越快,然后變成密匝匝灰黃色小點,大地微微震顫,然后隆隆的聲音才傳來,并且越來越大。毯子在距離前軍一公里多的地方慢慢停下,與自己人一起遮蔽了綠色。
一兩公里距離,饒是劉氓的眼力夠好,也只能看出他們像是由四個陣列組成。第一個陣列呈長方形,前面兩排是駱駝兵,后面似乎是輕騎兵,匯成土黃色和白色間雜的海洋。第一陣列后方是兩個是平行排列的方陣,呈灰黑色,無法看清兵種。最后面還有一個方陣,就基本看不清了。
整個軍陣變得躁動不安,劉氓覺得自己人前方的兩個軍陣似乎在不停的幻動,根本看不真切。下意識摸了摸正義之劍,他發現鐵手套包裹的雙手已經濡濕,后背同樣如此。靠,人家是四萬騎兵,我們這滿打滿算五千騎兵,那步兵打起來估計比羊群還差一點,羊好歹還長著兩角,這些人就一個棒子。
“陛下,沒什么,他們都是輕騎兵,隊列也亂糟糟的。就前面的馬木留克危險一點,駱駝是戰馬的克星。”
恍惚間,朗斯洛特飄渺的聲音傳來,劉氓一激靈,神智恢復清明。馬木留克啊,那就沒事,前世記憶里,好像有次戰役是七八百人的騎士團干掉了幾萬阿拉伯騎兵。對西里西亞的騎兵不放心,對條頓騎士團劉氓還是滿放心的。
幾個打著白旗的騎兵慢慢接近自己的軍陣,不一會,傳令兵又奔回劉氓后方的隊列。哦,勸降?都到這份上了,談個毛啊。果然,傳令兵一路跑向前方,不停的喊著準備戰斗。軍陣又是一陣騷動。
對方那邊也有了動靜,有幾個白色的身影在陣前晃悠,所過之處人喊駝鳴。等對方開始運動,劉氓又產生不安的感覺,不是因為就要戰斗,而是覺得哪里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