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距離瓦雷澤不過二三百公里,劉氓假扮行商兩天就趕到,不過他這次比較乖,讓一百個維京小弟也分散開跟著去。劉氓天生對水,特別是海水不感冒,沒心情領略威尼斯風光,一去就直奔夏洛克在大陸上買的一片莊園。當然,莊園掛著巴伐利亞公主的名號,猶太人是不可能購買地產的。
不過到了莊園,劉氓才知道夏洛克並不住在這裡,而是住在濱海的猶太人區。如果猶太人大模大樣享受生活,估計兩天不到就會被架上火堆燒死。劉氓弄不清這裡是什麼狀況,也沒心情欣賞整潔優美的莊園風光,苦等了一個小時,夏洛克才帶了幾輛車和好些人過來。
夏洛克坐著一輛破舊的馬車,他首先跑過來趴在劉氓腳下,但一言不發。
怎麼說也是得力小弟,他如此唯唯諾諾拖泥帶水,讓劉氓一肚子氣,不耐煩的問道:“有什麼就說,那些是什麼人?”
夏洛克猶豫了半天,瑟縮的說:“我的陛下,我女兒昨天死了,威尼斯不允許我們在這裡土葬,可我…,我想把女兒安葬在您的莊園附近…”
這傢伙爲劉氓掙了不少錢,而且克里斯蒂尼說過,有時候,額外需要錢,他也從不說一句廢話。因此劉氓對他還是蠻有好感,聞言問道:“怎麼回事?你女兒多大了,病死的?”
“不…,她是自殺的…。他不經我的同意跟一個商人去結婚,可那個商人得到嫁妝就拋棄了她,她不敢再見我,自殺了…。我的陛下,你能借給我四平米的沙地安葬她麼?一年後我就把她挖出來海葬…”
夏洛克語氣舒緩的可怕,但語句斷斷續續,停在耳中有些驚心動魄的深沉。劉氓知道猶太人在哪都被欺負,但作爲一個獨斷的強勢君主,他也不敢明目張膽表示善意。
正在盤算利弊,一個傢伙走過來說:“喂,你就是這裡的管家?這裡不允許猶太人土葬你知道麼?”
劉氓本就鬱結,聽到他的話算是找到爆發的突破口,撇撇嘴說:“我的地,我願意幹什麼就幹什麼?!?
“哼,鄉巴佬,別以爲這是巴伐利亞,這裡是威尼斯…”
這傢伙話沒說完就被古納爾單手提起來抖鹹魚似的抖了兩下,再不敢吭聲,或者說暈了。
我靠,被法蘭西人糟蹋也就罷了,商人也想蹦到我頭上。劉氓一腳踹翻夏洛克,惡狠狠的說:“看見沒有?從這裡到那個湖,猶太人都可以埋在這裡,修教堂我都不管!誰敢說不,我踏平威尼斯!”
這鄉巴佬的囂張讓大家集體失語。此時的威尼斯可是基本控制亞得里亞海沿岸的共和國,你誰啊?說踏平就踏平。愣了半響,遠處一個披斗篷帶小扁帽的老人跑過來撲倒在劉氓腳下,低聲哽咽道:“仁慈的陛下…”
靠這又是誰?劉氓一頭霧水,不過他還是惡狠狠的說:“夏洛克,立刻給我挖坑埋葬你女兒,我亨利的奴僕也不能受這些三流貴族的氣!”
夏洛克等人完全傻了,倒是那個老人見機快,立刻招呼遠處幾個人從馬車上擡下棺木,在一棵挺秀的大樹下忙碌起來。
古爾納已經閒手髒把小稅吏扔下,那傢伙半天爬不起來,跟過來的幾個傭兵或武裝稅吏的傢伙也是瑟瑟發抖不知所措。過了半天,一個傢伙壯著膽子說:“這位管家,莊園的事情我們公爵自會跟巴伐利亞公主商量,可那個死掉的女人必須在嘴裡塞上一大塊石頭?!?
劉氓一愣,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此時歐洲的猶太人被認爲是邪惡的化身,普通人家裡嚇唬夜哭的孩子都是說:別哭了,要不猶太人會來吸你的血。有些地方意外死亡的猶太女人會被衆人在嘴裡強行塞上大石塊,說是怕她們變成吸血鬼…
看看遠處的葬禮,聽著悠揚的唱經聲,劉氓也感覺有些悲涼,但環境如此,他實在不能逆潮流而動,連表現出好感也不行。
思忖半天,等夏洛克等人草草結束葬禮過來感謝,劉氓陰陽怪氣的說:“你們可以在這裡建教堂和墓地,當然,每年要付給我四萬拜占庭金幣…”
衆人再次集體失語。古納爾無所謂,哪怕劉氓說踩翻亞平寧,他也會跟著跺腳。夏洛克等人老奸巨猾,眨眼就明白他的意思,嘴上唯唯諾諾,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感激。幾個政務官歎爲觀止,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你怎麼不去搶?
劉氓不再理會這些人,徑直走回別墅式建築。夏洛克跟老拉比對視一眼,還是帶著幾個人跟了上去,進了院子卻發現他在一株開滿白花的樹下發呆,古納爾則雕塑似的站著。
“不錯,很好的院子,這白色的花最美麗,不是麼?”劉氓隨手接住一片飄落的花瓣,仔細看了看,將手伸到夏洛克面前。
夏洛克一愣,半天才伸出雙手,呆呆的看著花瓣輕輕飄落在手中。
劉氓又像剛纔那樣頭也不回的走進屋內,這次夏洛克和老拉比不再猶豫,快步跟了進去。
坐在椅子上伸個懶腰,劉氓隨意問道:“聽說你這裡有問題,怎麼回事?”
夏洛克躬下身,平靜的說:“我的陛下,只是一些債務糾紛,已經處理好了。我因爲近來身體不太好,所以才彙報克里斯蒂尼伯爵,請她派些人打理一些事務…”
劉氓點點頭,不再吭聲,懶散,漫無目標的看著精美的桃木天花板,上面是一組跟聖母聖子有關的浮雕。猶太教是不允許偶像崇拜的。
劉氓嘆了口氣,輕聲說:“你應該知道我不大可能來這裡,但你還是很用心?!?
說到這,他坐正身體,看著夏洛克說:“威尼斯盛產絲綢,可你穿的是麻布衣服,身上一股洋蔥味。我實在不知道,你掙錢用來幹什麼?只等著別人奪走麼?”
沉默半天,夏洛克還是弓著身子說:“我的陛下,我們只會掙錢,掙錢的目的只是證明我們會掙錢?!?
見一個小姑娘膽怯的端著個盤子,裡面放著一個雞蛋和一碟鹽,像是對他是否屬於弔唁賓客拿不定主意。劉氓無奈的笑了笑,招招手。
接過盤子,他拿起畫著一株小草的雞蛋看了看,低聲說:“不管怎樣,她還是活在你心裡。好了,沒什麼事你們就走吧,金幣你們要付,教堂和墓地你們放開去建吧。要有人讓我不痛快,我會踏平威尼斯,是吧?古納爾?”
古納爾陰森森笑笑,夏洛克等人卻不因劉氓毫無層次的話語迷惑,一起躬身離開。
劉氓哼著一首無名的曲子剝開雞蛋沾著鹽吃掉,拍拍手,看著恢復平靜低頭不語的小姑娘說:“那是你姐姐吧?說,怎麼回事?你父親又是怎麼回事?”
小姑娘還是不敢擡頭,但是用平穩的語調說:“姐姐認識了一個叫安東尼奧的商人,他說要娶姐姐。父親不同意,姐姐就偷出自己的嫁妝跟他走了。當天下午,姐姐就一個人回來了,她只見了我。她接受了洗禮,但儀式沒結束,那個男人就拿上錢離開了。至於父親的事,他沒說…”
劉氓笑了笑,不知道剛纔埋葬的女孩是可悲還是可笑,但這事應該跟愛情無關。聽到外面有動靜,他示意了一下,古納爾立刻起身出去。又看了看小姑娘,他問道:“你覺得呢?”
小姑娘有些茫然的看了劉氓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只是這一眼,劉氓看見了仇恨,無奈,淡漠,某種頑固的堅持,甚至還有狡猾。他咧嘴笑了笑,輕聲說:“你在生意上也該跟父親學一學,猶太人就是猶太人,你姐姐不明白這一點。即便她能成功,別人呢?再說你們願意接受這樣的成功麼?”
小女孩剛點頭,又跟著搖頭,終於擡起小臉茫然的看著劉氓。不過她沒來得及聽解釋,古納爾帶著一個年輕人走進來。見劉氓轉移了注意力,她只好悄悄的退下去。
劉氓不認識這個年輕人,見外面還站著一個維京小弟,直接問道:“那個該死的馬啃菠蘿呢?”
年輕人嚇得一哆嗦,趕緊說:“陛下,馬啃菠蘿去阿拉伯還沒回來,不過他傳回來一些消息?!?
年輕人哆哆嗦嗦的掏出幾張紙,想遞上來,劉氓懶得接,哼了一聲說:“撿重要的說?!?
年輕人還沒說完就被劉氓轟出去,除了奧斯曼漸漸勢大,開始甩開塔塔人勾結各哈里發自立,大讓娜說過的塔塔將領金谷建立的汗國採取了很多東方的治國手段,以及遙遠的宋國跟塔塔人開始全面戰爭,再沒什麼新鮮消息。悶坐一會,見天色還早,他乾脆帶著古納爾和十個小弟逛街去者。
不逛不知道,一逛嚇一跳。劉氓本以爲佛羅倫薩算是繁華的了,跟威尼斯一比,那就是一個屁。街頭來去匆匆的各地商人已經明顯帶上劉氓前世那種快節奏生活氣質,港口中千帆競渡的場面更令他目瞪口呆。
這倒不是因爲別的,而是因爲其中數不清的戰艦。
靠,這叫個惹不起啊,別說戰艦了,用金幣也能把自己活活砸死。怪不得巴伐利亞和奧地利都只是嚇唬,從沒動過真格的…
算了,回去欺負米蘭。劉氓這纔想起臨行時大讓娜莫名其妙的微笑,原來他早知道自己這土老帽會看到什麼。
儘量低下頭,他們這十二個人還是到哪都萬人矚目,搞得劉氓只能悶著頭亂竄。稀裡糊塗來到島上,無數的剛朵拉又看得他眼暈。他一股勁往陸地多的地方跑,結果跑到一個建有阿拉伯風格巨大建築的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