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進程沒趕上戰爭進程。卡特琳娜與愛斯特羅斯的相互恐嚇與試探還未結束,劉氓就匆匆離開會客廳。本被支出去的約瑟夫跑回來遞上一份緊急信函:菲律波*利被攻陷,但萬余奧斯曼守軍和脅從向東撤離,與亞得里亞那堡派出的援兵匯合,旋即對城池展開圍攻。為緩解克羅地亞和塞爾維亞軍隊壓力,弗克與米哈伊爾提前發起對索菲亞進攻,奈弗拉斯親王等人也威逼亞得里亞那堡。
這種多層夾心狀態必然發酵成決戰,雖然帶有一定偶然性,雙方卻都是欲罷不能。
索菲亞奧斯曼屯駐近三萬精兵,而保加爾跟東羅馬及塞爾維亞積怨很深,堅定的脅從有多少還無法預計。這樣一來,弗克和米哈伊爾兵力并不占優,陷入重圍的克羅地亞和塞爾維亞軍隊更不用說,唯有南部出大力氣。可色雷斯是奧斯曼在歐洲的根據地,情況依舊難以預料。
要不然,康斯坦察和瓦爾納的近衛軍及特蘭西瓦尼亞軍隊提前南下?思索半天,劉氓頭一次在戰爭中遲疑。
約瑟夫當然明白事情嚴重性,見他半天沒反應,小心說:“陛下,協助科索沃公爵和奧西耶克伯爵攻入菲律波*利的主要是城內士紳和平民,參與的貴族不多。勒左伯爵認為,這表明隨后的戰斗會比較艱苦。但奧地利-匈牙利軍隊正會攻弗拉察,拉扎耶維奇國王又組織一部分兵力,這樣就依托山地對索菲亞形成三面壓力,奧斯曼守軍不可能騰出手支援菲律波*利。另外,科索沃公爵和奧西耶克伯爵入城時,各地義勇兵未跟隨,而是在西面山地構筑營地支援。現在兩個大兵團帝國國民兵已經向哪里開拔,菲律波*利壓力并不大。勒左伯爵認為,陛下無須急于進兵,緩步威逼亞得里亞那堡既可。”
劉氓這一陣對戰事具體情況的確關注的少,腦中也缺乏整體概念。聽到阿方索的建議,感覺有些虛驚一場的味道,不由得笑起來,可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味道。是繼續上戰場經體味慮簡單的瘋狂,還是做好一個皇帝?這是個問題。
約瑟夫了解他的脾氣,也不廢話,繼續說:“陛下,保加爾的伊凡和西蒙?阿森親王一向有矛盾,可以說是隔山分治保加爾。兩人對奧斯曼人實際上都沒有好感,更不甘于臣服,可因為這矛盾,以及跟帝國的恩怨各有選擇。我聽說,西蒙?阿森親王對陛下似乎很敬仰,已經派人來試探。如果他的確有誠意,我認為先解決多瑙河南岸也許條件更成熟。”
劉氓點點頭。黑海艦隊已經封鎖海岸,德古拉又四下掃蕩,可以說,保加爾北部地區已經完全孤立,無論補給支援和人心都無法讓抵抗持久,現在聯軍最大的困擾反而是普利文等要塞。如果西蒙阿森做內應,完全可以撇開這些要塞。
這些揪扯不清的宮廷政治都是卡特琳娜處理,他根本沒過問過。看看時間,再聽聽聲音,卡特琳娜已經在準備宴會。反正這事已不再著急,他也懶得去參合,又詢問一會各地詳細情況就返回臥室。
進了門,只有佩特拉跟幾個年紀不大的宮女談笑忙碌,他這才想起,瑪麗亞正輔佐卡特琳娜,而他回來卻是想過問一下奧爾加涅那邊的事務。
色雷斯平原適合輕騎兵作戰,如果條件合適,骷髏騎兵大有可為。而剛才卡特琳娜的話語暗含的意思是:你奧斯曼帝國可以為了歐洲徹底倒向金帳汗國和元帝國,東羅馬和羅斯就不能跟金帳汗國合作?徹底征服安納托利亞,對元帝國來說,不僅地盤不錯,文化等因素上需面對的麻煩還少些。
劉氓對這合作想都沒想過,也不可能答應,但卡特琳娜的意思卻是雙方有過實際接觸,這實在讓他好奇,還再次對這些女人有瞞著他的地方來了興趣。
他不由自主想到妮可。第一次尼科波爾會戰,在瓦爾納,他最后面對的是羅斯騎兵和真正的韃靼人,到底是如何脫險的?妮可也說要去埃及帝國,僅僅因為醫學上的接觸么?跟在奧斯曼后宮呆過的安妮絲不同,她畢竟在羅塔爾土生土長,長期接觸的又是瓦本宮廷,如何能適應那里生活?馬赫蘇德說可汗閼氏照顧他們,那又是如何拉上的關系?跟卡特琳娜有什么糾葛?
他原本就對摩里亞、那不勒斯關注的少,對埃及帝國這盟友更是一無所知,真是越想越糊涂。
宮女擺放午餐的聲音將他驚醒。抬頭一看,佩特拉畢竟出身和性格都不適應宮廷生活,也可能是這一陣被冷落,又恢復怯怯小侍女狀態。而其余幾個宮女都不過十二三歲,還不能適應生活驟然的變化,跟佩特拉有得一拼,而跟來的黑玫瑰女奴從來話都沒兩句。總體來說,面孔都是緊張不安。
定定神,他想緩和下氣氛,笑著說:“都板著臉干什么,嗯,誰知道奇里乞亞是哪?”
不說還好,這一問,幾個宮女慌張對視,都怯怯低下頭,只剩佩特拉和黑玫瑰茫然看著他。他哭笑不得,只好吩咐佩特拉去把那位小宮妃請過來。
佩特拉到沒辱使命,不多久這小宮妃就匆匆趕來。
她看起來至多十三歲,個子不太高,雖然穿著帶紫色條紋的正裝,微卷的褐色頭發還扎成發辮,也沒什么頭飾。鼻頭微翹,可愛的蘋果臉,深琥珀色眼眸和略微明顯的眼瞼讓劉氓弄不清是斯拉夫還是斯基泰因素多些。不過她的皮膚明顯比西邊的女孩細膩,還透出微微的玉色,應該是還有東方因素。
劉氓不由自主來了研究精神,可她原本就緊張,這下被看的更是滲出細汗,簡直站都站不住。佩特拉多少自在些,見狀趕緊說:“陛下,你有什么要問伊莎貝拉?”
劉氓這才反應過來,笑著讓佩特拉撿些食物,隨意問:“什么時候來的?哪個公國?”
“陛下,伊莎貝拉前天跟父親來到這里,屬于奇里乞亞巴格拉特家族,但在亞青岡生活。”
聽他問話,小丫頭顫抖一下,半天才回復,可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她說的是希臘語,可跟這里不同,跟前天那亞美尼亞使者的語言更接近,卻也不完全相同,到跟埃斯庫羅斯更接近,讓劉氓無從判斷。至于她這回答,以劉氓對這世界的認知程度,跟沒回答一樣。
無奈,劉氓盡量用親和的口吻再次問:“我是問你來自那個公國或王國。”
小姑娘顯出為難,羞慚,甚至寥落的表情,看了他一會,干脆咬著嘴唇低下頭。眼見其他宮女都跟著屏聲靜氣,劉氓怎么都覺得這像是審問犯人,一陣喪氣。佩特拉很想緩和氣氛,可跟這里大多數人也不熟,哪知道能說什么。
正沒著落,瑪麗亞進來。略看看這場景,抿嘴笑著走到伊莎貝拉身邊,然后拉著她的手上前,正兒八經的說:“陛下,這是奇里乞亞的伊莎貝拉,為讓古老的家族拜托異教徒控制來到這里。她很聰慧,但不善于交往,也不太熟悉宮廷禮儀,希望陛下原諒。”
回來輔佐卡特琳娜,特別是這段時間,瑪麗亞人前人后一副東羅馬宮廷做派,跟以前判若兩人。劉氓倒不是說不喜歡,可心里實在別扭,還必須要體諒,實在夠受。
感覺到瑪麗亞笑容中別有意味,劉氓雖恨得牙癢癢,卻也只能無奈的說:“啊…,不是,我只是…”
他半天沒只是出個所以然。瑪麗亞說不定參與卡特琳娜等女的小秘密,這話怎么問?又想想,他又坦然,不管什么秘密,絕對出于善意,之所以這么神秘也許只是處于小報復心里。但卡特琳娜明顯不避諱此事,明著問又何妨?說不定還是他多心。
想明白,他直接說:“剛才我沒弄清皇后與奧斯曼大維齊會談內容,她正主持宴會,我就問問伊莎貝拉。”
瑪麗亞當然知道劉氓招呼伊莎貝拉過來的緣由,略想想,回復:“陛下,那應該是安納托利亞東部事務,我知道的不多。”
說完,瑪麗亞又扭臉看著伊莎貝拉,拍著她的手說:“伊莎貝拉,你已經是宮妃,這里就是你的家,不要感到生疏。陛下找你問話,關系到你家族的希望,這也是你的責任,更不必多想。陛下很隨和,又尊重女士,體諒我們的身份和責任,你很快就會了解。”
這招待奧斯曼使者的宴會不便宣之于人,瑪麗亞還是很快就返回照應。不過她這一番勸導,伊莎貝拉算是少了些緊張,見午餐都要涼了,干脆借服侍掩飾不安。
聽說是安納托利亞以東事務,劉氓終于確定是亞美尼亞,可這奇里乞亞又是怎么回事還搞不清。但他也明白欲速不達的道理,跟佩特拉談笑著吃完飯,等上茶的功夫才招呼她繼續問:“托羅斯是你的父親吧?既然來自亞美尼亞,奇里乞亞又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視乎已經明白處境,瑟縮緊張狀態緩和不少。但她還是頭也不敢抬,小心回答:“陛下,我們屬于亞美尼亞王室。塞爾柱人入侵,我們逃到安提俄克以北,在十字軍和教會幫助下建立奇里乞亞王國。可奧斯曼人又毀滅了我們的王國,我們只好回到亞美尼亞故地。請陛下原諒,我們只是普通的亞美尼亞人…”
劉氓這才約莫弄清緣由。亞美尼亞人算是最早皈依基督教的民族,但長期在東西方夾縫中生存,國運起起落落。十字軍退潮,奧斯曼興起,他們干脆連國家都沒了。現在亞美尼亞國王只是因自尊心才對西邊各國自稱,實際上不過是奧斯曼和金帳汗國保留的管理者,已經沒什么明確的獨立國格。
他沒心思關心這些,感覺小姑娘緊張情緒進一步緩和,這才問出心中疑惑:“皇后說你跟金帳汗國宮廷有過接觸,那是怎么回事?”
他沒想到又問中要害。只見小姑娘臉色一白,眼神慘然的讓人心碎,好一會才帶著哭腔說:“陛下,我曾經被送去別爾哥薩萊大汗金帳做宮女,可我只是服侍公主,請讓我服侍您,不要因此遷怒我的家族…”
小姑娘說著說著就上前抱住他的腿,又怕又很,哭得說不下去。劉氓這哪還能問下去,正頭大,約瑟夫卻匆匆進來。見這場景,約瑟夫稍顯猶豫,還是上前低聲說:“陛下,克羅地亞女公爵來信,奧地利公爵病重,希望你前去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