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暑熱伴隨著杜列米女孩在奧爾良創造的奇跡橫掃歐洲,所有人都豎起耳朵,等著她創造新的奇跡。大家沒有失望。獲得指揮權后,她并未按照眾位貴族和將領的建議將兵鋒直指在奧爾良北方不遠的巴黎,而是揮軍東向奧塞爾,準備拿下勃艮第人控制的蘭斯,讓王儲名正言順的加冕。她所過之處,敵人就像冰雪遇到烈火般消融。
如果說這團烈焰只是人們在苦難中的籍慰也就罷了,可伴隨著這團烈焰升起,在驚嘆啟示真的降臨,預言也會成真的同時,越來越多的人高呼起法蘭西、英格蘭、尼德蘭、薩克森,越來越多的人用我是某國人這稱呼代替我是某某領主臣屬這一稱呼。
國王們默然接受這一事實,雖然心中不免忐忑。上面還有人管的中小領主則怒氣沖天,不少人用強橫態度宣布自己的存在和權威,更有人魚目混珠,暗中推廣我們是某地域,甚至某城市人的稱呼,世界變得越來越難以捉摸。
不過這暑熱波及不到瓦本,大多數人成為在籍民的情況下,戶籍卡上的標注遠比嘴上說說來得實在。這暑熱更波及不到瑞士烏里。群山中的阿爾特多夫城依舊涼爽宜人,特別是那座城堡。
城堡中,新任的神圣羅馬帝國瓦本公國瑞士總督,西林根伯爵剛剛離去,她的女兒馬蒂爾德則呆呆坐在椅子上看著窗邊沉默的主人。
這位行蹤不定的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兼瓦本公爵一周前突然來到這里,然后就悄悄住下,并未像往常一樣直奔阿爾卑斯山另一側的大狗熊要塞。
之前,馬蒂爾德聽聽父親安排政務,看看孩子們進行騎士訓練,跟同樣苦命的黑德維奇聊聊天,過著平淡安逸的生活,只有午夜夢魘時才會見到這位主人。當這位魔鬼主人住下,她想到所有能想到的可怕事情,可這位主人超出她的預料。
他既沒有欺凌自己和黑德維奇,也沒有殘酷對待那些孤兒。他除了關注一下阿爾卑斯獵鷹兵團訓練,跟斯圖加特趕來的下屬討論一下政務,其他時間都在看書或游山玩水,待人也和氣的像個沒脾氣的大哥哥。這一切變化難道是因為皇后做了修女?馬蒂爾德自己也無法相信。他的情婦太多了。
“去端一壺茶?!?
劉氓說了兩遍馬蒂爾德才恍然醒悟,趕緊跑出去。她可不敢設想這位主人變回原來樣子的結果。等她煮好茶回來,小跟班伊利亞悄悄站在主人身后,而主人正在拆啟書信。
馬蒂爾德屏氣給他倒了一碗茶,剛把茶碗放下,主人就伸手來拿。手被碰到那一刻,她針扎似的一縮手,結果把茶碗弄翻了。她心臟猛地收緊,耳邊嚶嚶作響,只覺得視線都有些恍惚??芍魅酥皇悄度ナ稚系牟杷?,繼續閱讀書信。
退后幾步,見小跟班伊利亞乖巧的收拾殘局,馬蒂爾德才醒悟過來,同時也感到納悶。自己不是早就設想一切結局了么?怎沒還會如此害怕?自己在怕什么?
劉氓并不知道這個女孩在想什么,只是對她的表現有些驚訝,這似乎不符合她的性格么。搖搖頭,他問道:“以前這不是還有個女孩么?嗯,她叫什么來著…,哪去了?”
馬蒂爾德突然感到有些氣憤,莫名失去的勇氣又莫名回來。她平靜的回答:“她叫黑德維奇,前幾天威廉·退爾男爵的孩子病了,她在照顧。您要她趕來么?”
哦,威廉·退爾的兒子小吉米病了,怪不得沒見著呢。劉氓搖搖頭,繼續看信,好像那區區百十行花體字總也讀不完似的。
馬蒂爾德沒來由又是一陣惱怒,正想離去,劉氓吩咐道:“告訴施陶芬貝格男爵,斯圖加特有任何信息都立刻報過來,不管是什么樣的信息。除了說親的,匈牙利那邊的使者也帶過來,不用怕暴露我的行蹤。”
馬蒂爾德一聲不吭,點點頭就開門出去。正好主人身邊的奧爾加涅女伯爵來了。馬蒂爾德對這個同齡的女伯爵很敬佩,微笑示意一下才繼續完成自己的使命,不過心里又有些酸溜溜的。
而劉氓看到自己這位明顯比實際年齡成熟,英氣中帶著滄桑沉靜的女伯爵,心里說不上是個什么滋味,腦海中甚至還出現珍妮達克灰色的身影。
他拉過一把椅子,示意奧爾加涅在身邊坐下,才笑著問:“你怎么來了,斯圖加特那邊有事么?”
“馬特維帶兩千騎兵去替換西里西亞前期支援部隊,那里不太安定,帕特里西亞女公爵要求派遣更多軍官去指導她和波蘭的部隊,還希望能派人來劍與盾學院學習…”奧爾加涅說著說著突然臉紅起來,這些事好像都不值得她這鐵玫瑰近衛骷髏騎兵團大團長親自來匯報。
看到她的神色,劉氓心里一下子變得輕松、溫馨,笑著把她摟進懷里。奧爾加涅愣了一會,然后將臉貼在他胸口,莫名其妙的哭起來。不過劉氓絲毫不覺奇怪,只是輕撫她的肩頭,倒是小跟班伊利亞吃驚的睜大眼睛。
這才是自己需要關心的,需要慢慢體味的,那鳶尾花旗幟下的農家女只是故事,是新聞,是茶余飯后的消遣。劉氓心里有了定論,只是淡淡的苦澀還是彌漫唇間。當然,也可能是茶的原因。
奧爾加涅哭了很久,好像是要一次性把心底的委屈傾述完畢。等她平靜下來,劉氓想說些溫柔的話,卻死活組織不起合適的詞語。最終,他還是下意識問:“你的士兵幾乎是四抽一,他們有困難么?啊…,那個…”
奧爾加涅慢慢起身,見劉氓顯得有些尷尬,抹抹眼睛,破涕而笑?!按蠹叶剂晳T了,再說這樣也不錯。家里沒什么負擔,每周都能回去,很多年輕人都成了家里的驕傲,成了姑娘們心中的夢想…”
“四抽一,姑娘們想嫁給別人也不行啊?!眲⒚バζ饋?。隨即,他的笑容消失,鄭重的說:“保持10000的編制,除非帝國面臨嚴重危機,每次外出作戰不能超過4000人,新婚的,孩子不滿三歲的,不許出征?!?
奧爾加涅點點頭,仰臉看看他的黃胡子,突然有些臉紅。不過她很快就補充道:“我說的姑娘不是庫曼人,是周圍的姑娘…”
“是么?這是好事,不過庫曼人要保持自己的傳統…”劉氓笑起來。英挺的男兒,因無需賦稅而殷實的家底,的確會吸引周圍窮苦的德意志農家??磥碥姂糁贫鹊拇_有優越性。
說幾句有關的閑話,劉氓又問:“你剛才說帕特里西亞和海德維格那里不太安定,具體是怎么回事?”
奧爾加涅略想了想說:“以前的你都知道。波蘭西面跟薩克森有些摩擦,但不算嚴重,東面跟條頓騎士團以及羅斯沖突的厲害。不過前一陣波蘭和立陶宛聯軍重創條頓騎士團,羅斯人不知怎么也安靜下來,情況還算好??墒?,可是年初你放走的閩采爾、弗洛里安不僅在波西米亞鬧騰,最近又跟西里西亞一個叫胡斯的匪徒聯合起來,商人和工匠很支持他們。他們已經在很多城鎮組織起自己的勢力…”
胡斯?那又是什么鳥…。劉氓不知道什么胡斯戰爭,但他明白貴族和商人階層的斗爭不可避免。北方聯盟在阿爾布雷西控制下已經完成了新教整體部署,開始實行大議會制度,也就是比較強權的君主立憲,這對整個歐洲的富裕自由民階層震動很大。
意大利諸城邦還無所謂,他們早就開始實行議會制度。尼德蘭、科隆、美因茨、法蘭克尼亞、奧地利、巴伐利亞、波西米亞諸地的商人、工匠大受鼓舞,開始蠢蠢欲動,而且還得到薩克森北方聯盟的暗中支持。
不過民主和法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阿爾布雷西特強行推廣議會制度,遭到相當一部分北方中小貴族抵制,成規模的暴動就發生十幾起。雖然暴動被阿爾布雷西鎮壓,但很多貴族干脆選擇逃亡到南德意志諸國,劉氓的斯圖加特就聚集了很多不愿放棄傳統的逃亡貴族和騎士。
很重要的一股勢力,暫時用不著,但要有所表示。劉氓心里暗自有了主意。
詳細問了問波蘭、立陶宛聯軍重創條頓騎士團的戰斗,劉氓感到有些好笑。海德維格應該是幸運的。在現實利益面前,同盟一定會穩固,沒了利益,任何聯盟都無法維持,無聊的聯姻起不到任何作用,正如法蘭西和英格蘭的聯姻,正如他所知東方王朝將公主嫁給蠻族的例子。
那個傻女孩有所改變么?劉氓嘆了口氣,不再想這個問題,拿起桌上的書信說:“這是特蘭西瓦尼亞托爾奈伊公爵的求援信。這次他沒說轄地的瓦拉幾亞人伯爵德古拉如何侵奪他的地盤,而是說鄰居保加爾人和塞爾維亞聯軍在科索沃被奧斯曼人擊敗,塞爾維亞的實際領主拉扎爾(圣拉扎爾)戰死,另一個領主弗克投降,他們急需西面的大領主組織十字軍東征。我覺得這事應該是匈牙利貝拉國王來號召,可他跟我關系不好,我還沒接到消息。你怎么看這件事?”
奧爾加涅聽是認真聽了,也認真想了,可最后只來了句:“我不知道,你讓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劉氓本就是隨意問問,沒想著為難她,聽到她的回答,笑著問道:“如果我讓你嫁給托爾奈伊,你也會答應?”
奧爾加涅楞住了,偷偷看了看劉氓的表情,臉一紅,嬌羞的嘟囔:“我叫亨利·奧爾加涅,不能屬于別人…”
跟你一起來的依斯克拉不是被小弟馬特維拐跑了么,還是愿不愿意的問題。聽到她的回答,劉氓也有些感動,低頭看看她嬌紅的小臉,更有些心動??上呀浭チ俗约旱目臻g,正想低頭親吻懷里的女孩,敲門聲響起。小跟班伊利亞低頭跑到門邊,又小心翼翼的回頭請求指示。
劉氓吁了口氣,放開懷里的女孩,她立刻一本正經的站到一邊,哪怕臉上紅暈未消。
來人是湯普森,劉氓一回來,他就和施陶芬貝格忠實履行副官的職責。他依舊神色嚴謹,走到劉氓身邊才低聲說:“陛下,佛羅倫薩的埃萊諾娜女士去斯圖加特路過這里,薩伏依的斯福爾扎跟她同行?!?
斯福爾扎?劉氓很是意外。他洗劫米蘭,睡了維斯孔蒂公爵女兒,很大原因就是因為這家伙。劉氓在皮亞琴察和大狗熊要塞的仇算是報了,可這家伙未婚妻被睡,應該說是他不共戴天,怎么會前往斯圖加特?
有意思,他笑著說:“要是埃萊諾娜女士沒走遠,告訴她我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