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莎靜靜的坐在地上,對面的長老則盯著她。帳篷內(nèi)篝火在兩人臉上投下?lián)u曳不定的紅色斑痕,像是瘋狂舞動的火紅色鬼影。
“恭喜你,獲選者?!逼嫔芷婀炙龔拈L老的聲音中聽不出絲毫的祝福和喜悅,就像是她費盡千辛萬苦卻只做了件她本來理所應當完成的事似的,“你通過了試煉神殿的測驗,你準備好要踏上征途了嗎?”
“當然,長老,”女孩從地上起來,拍了拍腿上的灰塵,“但在臨走之前,您能否解答我心中小小的疑問?”
昔日英雄的女兒——現(xiàn)在的阿羅由長老對於面前的女孩如此乾脆的接下使命感到有些意外,但她還是點點頭:“如你所願,我的孩子?!?
“我在村莊內(nèi)聽到了一些聲音,人們都對我議論紛紛,”奇莎挺直脊樑,目光在長老佈滿皺紋的臉上來回掃蕩,“有一種說法是這樣:‘神們之所以會震怒,都只因爲那個女孩,只要我們交出她,作爲平息神憤怒的祭品,這一切的苦難都不會發(fā)生?!?
女孩說完立刻閉上嘴巴,靜靜等待長老給出答覆。
躍動的火苗不時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陰暗的角落裡,兩人模糊的影子不停地隨著火苗而狂舞。
“這是事實。”長老幹脆的承認。
“但您卻不這麼認爲。您爲什麼不乾脆像他們所認爲的那樣——”女孩緊盯著長老的眼睛,右手悄悄摸到了背後武裝帶上那把淬過蠍子毒的小刀——它並不致命,但被毒液感染的人會迅速失去意識暈過去。
“一個被插在木棍上,被剜掉心臟的屍體是鋼鐵兄弟會所要的?”長老反問奇莎,“還是你自己希望,你會變成這樣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他們不肯告訴我目的,奇莎,”長老把責任全都推給了鋼鐵兄弟會,“我又怎麼能放心把你交給他們?萬一,他們得不到他們想要的,單方面推翻之前所有的承諾,我們又能如何?”
對,確實是這樣。奇莎在心中想到,現(xiàn)在的阿羅由完全仰賴鋼鐵兄弟會,懶惰和不勞而獲的習慣已經(jīng)在村民中慢慢養(yǎng)成,開始在他們的骨子裡紮根。
真的有什麼困難——水源、糧食、藥品,這些東西,真的會成爲無法逾越的困難嗎?
“真正無法戰(zhàn)勝的是人類內(nèi)心的恐懼,以及懶惰的本源,奇莎?!遍L老帶著些焦慮說道,“它們太容易滋生,而一旦出現(xiàn)就很難根除。大多數(shù)人只看到了死亡,看到了危機,卻不明白,如果一株新芽不頂破厚厚的土層,又怎麼能獲得新的生機?”
女孩的腦子轉得飛快:“那麼GECK呢?”
“我們確實需要它,孩子,”長老用柺杖戳著地面,一字一頓,“爲了長遠的目標,傷亡必將會出現(xiàn),作爲我們再次離開依靠而走向獨立、堅強的代價。但它,這件聖物,卻可以將這代價降到最低。生命本身即是寶貴的,孩子,沒有人生來就該替他人做出犧牲,但強者往往需要承擔更大的責任?!?
“我明白了,長老,您真是煞費苦心,”奇莎向長老深深鞠了一躬,“這已經(jīng)足夠解答我心中的疑惑,讓我從此了無牽掛,堅定的進行神聖的征途?!?
“但願如此,孩子,找到伊克,然後帶回聖物,”長老坐到了牀上,問出了她最想問的問題,“那則流言是誰告訴你的?”
“我請您不要怪罪他,長老,”奇莎又鞠一躬,轉身準備離開,“是卡麥隆。”
長老等女孩離開了帳篷才終於開口,她實在忍不住這口氣:“那個白癡,他怎麼能把這種話告訴她?”
但事實就是這樣??溌★@然在奇莎致命的**誘惑和語言挑逗面前迅速地敗下陣來,竹筒倒豆子般將事情經(jīng)過全盤托出告訴了女孩,只爲換取片刻花言巧語和被美人崇拜的大男子快感。
這是她的優(yōu)勢,而她也懂得如何很好地利用它。長老看了眼桌子上那把早已經(jīng)生鏽的轉輪手槍。奇莎所擁有的這種女性獨有的優(yōu)勢,或許比男人們手中能射出致命子彈的高速投射化學武器,還要厲害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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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布拉看著面前的女孩。欣賞片刻後,最高長老的臉上終於露出難得的微笑。
“最高長老,”埃利奧特不顧一旁守衛(wèi)驚奇的眼神和甘布拉緊緊擁抱在一起,讓最高長老也覺得有些受寵若驚,“我發(fā)自心底的感謝您能來看望我。”
“哦,哦,埃利奧特,你長大了,”甘布拉不大自然的把臉撇到一邊,作爲一個男人,見到極富魅力的異性和那道深深的乳溝,本能的反應還是有的,“我的姑娘最近過的怎麼樣啊?”
埃利奧特含著笑看了看周圍的守衛(wèi),直接坐進了最高長老的懷裡。金髮女郎的大膽舉動讓所有的人都當場傻了。但她也明確的傳遞出了一個信號,她和甘布拉的關係絕對不一般。
“請你們先離開一會,就待在門外,但是不準偷聽,”甘布拉感到自己的臉在發(fā)燒,簡直要融化了,他硬著頭皮又補充一句,“這是私人談話。”幾名“黑火”戰(zhàn)士不大情願的挪動腳步,離開圓形的會客廳。
門被關上時發(fā)出輕微的“咔嚓”聲,金髮女郎臉上的笑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職業(yè)性的冷漠。埃利奧特順手打開了一旁的點唱機,放起了歌,這樣即使有竊聽器,也無法錄下他們兩人刻意壓低的交談。
“你演的很好,蘇珊——我還是稱呼你爲埃利奧特吧,”甘布拉從茶幾上抽了張紙擦擦鼻子,“這下消息很快就會傳開,大多數(shù)人會認爲我老不正經(jīng)的,一把年紀了,還玩弄少女的感情?!?
“您的演技也很棒啊,最高長老,”埃利奧特有些調(diào)皮的眨眨眼,後半句話讓甘布拉的心旋到嗓子眼又落回去,“您確實動心了,還有本能反應,您的瞳孔放大了,不對嗎?”
“你就別調(diào)侃我了,女孩,”最高長老不由得帶上苦笑,他畢竟是個男人,“希望這會讓勃朗寧放低警惕,向他傳達一種虛假的安全信號?!?
“這會把一些意志不堅定的人挖出來,他們會逐漸嶄露頭角?;蛟S會是他的走狗,或許會是另一些心懷不軌的人,”埃利奧特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感情,“但是我不明白,您爲什麼希望他們不會提前動手?”
“這個原因,不大方便講。”甘布拉把餐巾紙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內(nèi)。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最高長老想讓勃朗寧那個混賬爬的儘量高一點,到時候他摔下來時,會更慘一些。
甘布拉絕不會這麼輕易的就放過他。殺害他兒子的兇手,還有那些英克雷劊子手,他不會放過他們?nèi)魏我粋€。永遠不會。
不要感情用事。不要感情用事!甘布拉,穩(wěn)定你的情緒,別忘了你是最高長老。
埃利奧特注意到最高長老的臉上一瞬間閃過濃烈的殺意,但很快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甘布拉又回到了以往那種冷靜而胸有成竹的模樣。
“你要儘快,埃利奧特,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我們別無選擇?!弊罡唛L老盯著金髮女郎的眼睛:“我希望你能肯定地告訴我?!?
“我會盡快,長老,我會竭盡全力,而不是單單全力以赴。”
“很好,我希望那些書記官把該教的東西東西都交給你了,相比起你,我更擔心他們到底會不會當一個合格的好老師,”最高長老指了指桌子上的那個動力裝甲小人,“這方面的操作,進度如何了?”
“您完全可以放心,”埃利奧特拿起那個動力裝甲小人,塞進最高長老的懷裡,“我自己做的,送給您,留作紀念?!?
“埃利奧特啊,你可別假戲真做了。我可有點害怕啊,我這個糟老頭子有什麼好的,”甘布拉把那個小人揣進兜裡,小心翼翼的問,“我說,你現(xiàn)在能不能,能不能——讓我從沙發(fā)上起來?”
金髮女郎看到最高長老臉上寫滿“囧囧囧囧囧”的樣子,不由得捂嘴笑出聲來。埃利奧特按住最高長老的肩頭,把修長結實的雙腿從他腿上挪走,立在地上站穩(wěn),再邁步踱到對面的沙發(fā)前,轉身坐下。
“說真的,”最高長老盯著天花板,有些感慨,“剛剛你的那股子瘋狂勁感覺還真讓我這堆老骨頭了一把。”
埃利奧特含笑問道:“那您要不要再試一次?”
“你饒了我吧,”甘布拉急忙擺擺手,“我害怕我的心臟,真的受不了,真的。”
金髮女郎乖巧的點點頭,安安靜靜的把玩著自己的長髮,思考著另一件事。
那個男孩,那個不知道爲什麼偏偏選擇拒絕了她的一番好意的傻男孩,現(xiàn)在究竟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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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則塔靜靜的立在二樓,眺望著整個丹恩城。
“我是丹恩城的主人,這是我的個人王國,我的地盤,”奴隸販子張開雙臂,重複一遍,“我的地盤。我的?!?
但他卻感受不到絲毫的快樂和成就感。
爲什麼?奴隸販子百思不得其解。
金錢?靠著奴隸和毒品收益,還有兩家商店和兩家酒吧的稅收,月收入數(shù)萬不成問題;女人?有了錢自然也不愁女人,有那麼多的女人心甘情願的跟著他,雖然大部分都是妓女;權力?一大票忠心耿耿、武裝到牙齒的打手和到死都不會反抗的成羣奴隸,還有遍佈城內(nèi)的眼線,他絲毫不用擔憂有人會反抗他的統(tǒng)治。
但爲什麼麥則塔絲毫不快樂?因爲沒有人和他分享。那些曾經(jīng)同甘共苦,和他共同患難的兄弟們都被他殺死了,僅剩的那個變種人也已經(jīng)從他的世界中消失,無影無蹤。
他感到孤獨,非常的孤獨,令人絕望的孤獨。同一羣被利益驅使而追隨他的豺狼整日同眠,他怎麼可能會睡得安心?
曾經(jīng)的喬伊也好,今日的麥則塔也罷,他真的被這種無助感打敗了,雖然只是短暫的一刻,他不由自主伸出手靠在扶手上,身體也微微顫抖。
“老闆,有客人上門了,”艾丹打斷了正痛苦不堪的麥則塔,奴隸販子臉上扭曲的悲愴表情把助手嚇了一跳,“一個很奇怪的客人。您沒事吧,老闆?”
陸風見到麥則塔時心中一緊,男孩下意識把右手搭在轉輪手槍握把上,卻在最後一刻被迫放棄了念頭。
“把你的手從那支左輪上拿開,小子,”麥則塔推開手下的槍口,走到男孩面前,“你到底是來做生意的還是來挑事的?商人有商人的規(guī)矩,殺手有殺手的做法,你自己選?!?
就是他,喬伊,錯不了。但那道疤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這麼長時間卻沒人發(fā)現(xiàn)?麥則塔……這就是他改頭換面後的新名字麼?男孩絲毫沒考慮到自己也有暴露的可能。
“那麼,跟我來吧,小子,去看看貨,”奴隸販子轉身給男孩領路,“按理說我們一般不再做這種小單的散戶生意,但你讓我覺得有點意思,小子?!?
男孩屏住呼吸,等著門被打開。
像是上帝打開了一扇門。
上帝說,要有光。
於是,這扇代表著光明、代表著希望、代表著生存的門——
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開啓了。
金色的光灑在那些佝僂著背、蜷縮在角落的奴隸身上,喚醒了他們。
那些奴隸們、那些不成人形的生命向著這扇門,更確切的說、是向著這扇門後的男孩伸出了手,粗糙的手,稚嫩的手,瘦骨嶙峋的手,筋脈突兀的手。
各種各樣的手,各式各樣的哀求、呼喊;各式各樣不甘的生命,祈求著,禱告著,上帝的拯救。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男孩不自覺避開那些渴求的目光,倒退半步,他並沒有能力將所有人都拯救。他只能做出選擇,他必須做出選擇。
“這些貨的質(zhì)量都不大好,都是挑剩下的,”麥則塔拍了拍陸風的腦袋,“我是個商人,注重信譽,所以可以便宜一點。那麼,你挑哪個?那邊那個女的怎麼樣?”
陸風順著奴隸販子的手指看過去,那是一個在角落裡蜷縮著的女孩??吹脚`販子的舉動,原本無精打采的女孩眼中突然有了點點光彩,她看著男孩,努力挺起微微顫抖的脊背,嘴角抽搐著想給他一個微笑,想讓他明白,她僅存的一丁點微不足道的價值。
但男孩的目光卻越過女孩,看向了一名老嫗。那名老人的臉上全是皺紋,兩道皺紋間還夾雜著灰塵。她靜靜地靠在牆上,默默等待著死亡的來臨,渾濁的眼睛裡透出的是將死之人的絕望和無奈。
那種讓人無法正視的悽慘讓男孩不由自主的聯(lián)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這個?”奴隸販子露出殘忍的笑,“你要這個快死的老東西有什麼用?也罷,我可以再便宜一點,500。”
男孩有些詫異的擡起頭:“我們不是說好的麼?”
“這是我的貨,小子,”麥則塔笑得更開心了,做上帝——不,撒旦的感覺可真好,隨意主宰著別人的生死而看著他們痛苦,這種快感是非常獨特而令人癡迷的,“你可以選擇不買,離開這裡,或者,花300把那個女孩買走,你自己決定?!?
“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标戯L最後望了眼那名孤獨蜷縮在角落裡的老人,走近屋內(nèi),朝女孩伸出手。
瞪大了眼的少女彷彿不相信這發(fā)生的一切。她眨了眨眼,似乎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不停顫抖著、極爲緩慢地伸出手,緊緊的握住男孩的手,突然撲到了他的懷裡。
那種溫暖而有力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得到了上帝的救贖,讓她認爲自己還沒有被神所拋棄。
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一切的苦難都終將過去。
安息吧,不幸之人。阿門。
釋懷的笑出現(xiàn)在女孩的臉上,這個不幸的少女終於得到了解脫,可以離開這遍佈著苦難和折磨的痛苦人生。
男孩懷抱著露出滿足笑容死去的女孩,怔怔的立在原地。
爲什麼……結果卻會是這樣?
“快帶著她滾蛋,別弄髒了我的地方,”奴隸販子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現(xiàn)在發(fā)生的情況是他所未預料到的,“別忘了是你買下她後她才死的。真他媽的晦氣?!?
陸風不清楚自己是怎麼離開那個地方的。男孩從媽媽桑那裡借了條破毛毯和鏟子,用清水小心的沖洗女孩的臉,再用毯子裹起來,放進挖好的坑裡,再把它填上。
幹完這一切,已經(jīng)徹底絕望而心灰意冷的男孩走進了貝琪賭場酒吧,一個人要了一打啤酒,自顧自喝起來。
酒吧老闆麗蓓嘉看著獨自一人蜷縮在角落喝酒喝到吐的男孩感到有些心疼,她已經(jīng)聽說了那個故事,覺得這個男孩真傻。
他想獨自一人拯救這個腐朽不堪的世界,他想用個人的美德來喚回大衆(zhòng)早已經(jīng)遺失的道德。真是不自量力,但又傻的可愛。
酒吧老闆坐到男孩的對面,靜靜地看著他拼命往肚子裡灌酒。
“痛苦,是嗎?”少婦伸出手,握住男孩的手,輕輕地問,“你覺得這樣做會管用嗎?”
“我不知道,不知道,”陸風感到自己的腦袋就要爆炸了,他不想要思考,只想要就這麼醉下去,永遠醉下去,再不用看到那張安詳死去的面孔,“我不想要回憶,我想忘記,卻根本忘不了?!?
麗蓓嘉嘆了口氣,上前扛起已經(jīng)爛醉如泥的男孩:“我想,你還是先好好睡上一覺吧?!?
“我感到很孤獨,”男孩靠在少婦肩頭還不老實,吶吶自語,“孤獨,彷彿只有我一個人……”
酒館老闆仔細打量那張稚嫩的臉,決定帶他去自己的房間。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做,這種無形的衝動來得突然,但卻堅定。
“起碼今晚,你不會再感到那麼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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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詞解釋
投射化學武器:傳統(tǒng)槍械依靠火藥燃氣來推動彈頭、使彈頭在槍管內(nèi)高速穩(wěn)定前進從而殺傷敵人,彈殼內(nèi)的發(fā)射藥自身包含有供氧劑、擴燃劑和推進劑,並不需要外界提供氧氣或者其他任何媒介參與,故傳統(tǒng)槍械均可以在水下或真空中發(fā)射
瞳孔放大:瞳孔大小的變化會反映某些心理活動,凡在出現(xiàn)強烈興趣或追求動機時,瞳孔就會迅速擴大。當一個男人遇到他有好感的女人時,他的瞳孔就會擴大,反之,當他遇到一個令他生厭的的女人時,他的瞳孔就會縮小。這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的第一印象烙在心坎裡的魅力所在。古代波斯珠寶商人出售首飾時,是根據(jù)顧客瞳孔的大小來要價的。如果一個鑽戒的閃閃發(fā)光能使買主的瞳孔擴大的話,商人就會把價錢要得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