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沐冰藍髮問,蘇蕙玨從容不迫地解釋道:“《雲闕素心誌》比《□□天經》晚成,它是那些前輩們在與天庭將士並肩作戰多年之後,從他們身上學來的伏魔之術。
當然,有些神仙的法術,人力是無論如何不可爲的,所以《雲闕素心誌》所載的內容,是經過整理變化之後的那些能爲凡人習得的伏魔之術。
同《□□天經》當中的□□馭鬼術相應,《雲闕素心誌》的中心訣要就是陰闕伏魔訣。你從明日起開始隨爲師習理練功,每一點一滴的基礎,最終的目的,都是要把這套陰闕伏魔訣使到出神入化的境地。”
沐冰藍聽完本門經典的來歷,心中大爲感慨。想來這兩部書著成之後,天長日久,因緣變幻,兩書終於失散分開,落入不同的人手中,彼此再不相見,也不曾想到時至今日,它們各自的主人,竟是對頭。
可是世間萬物原就是相反相成,它們這上下兩部,可以是一對互補,也可以兩兩對敵。一派馭鬼,另一派伏魔,孰強孰弱,就要看誰的道行更高了。
說完了《雲闕素心誌》的來歷之後,蘇蕙玨見沐冰藍兀自默默出神不語,便又說道:“可巧的是,那《□□天經》以童男修習爲上佳,而《雲闕素心誌》卻是爲童女而量身定做。你在紫淵門中時,只能學書練武,不能親力馭鬼,到了我這裡,可就要親身同鬼靈拼見高下了。”
這項說明又讓沐冰藍有些不解:“師父,《□□天經》要童男修習,此事並不奇怪。鬼靈屬陰,畏懼陽氣恰在情理之中。童女體質陰寒,又拿什麼去唬住惡鬼呢?”
蘇蕙玨笑了笑,解釋道:“藍兒,人也好,鬼也罷,都會懼怕同自己相反內質、從而能將自身優勢銷蝕掉的事物,這不錯;可他們還會怕什麼?
還會怕同自己相同內質、卻比自己更具優勢的事物啊!
具體說來,小鬼怕大鬼,陰氣重的鬼,怕比自己陰氣更重的鬼。如果人能做到比鬼陰氣更重,那麼要鬼怕她,也不是難事怪事了。”
沐冰藍姑且點點頭,卻總還有些一知半解:“可是……人畢竟是活物,陰氣再重,又怎能強過鬼去?”
這問題一問,她原以爲蘇蕙玨會搖頭譏笑於她,不想竟然沒有,蘇蕙玨反倒點了點頭,稱許道:“不錯。所以要人憑陰氣而勝過鬼去,就需要迂迴婉轉,另闢蹊徑!
藍兒記住,我們是人,只要在人間,人就是正主,始終身有正氣;而來到人間作亂的鬼,它們是侵入不該來到的地盤,光在這天理上,它們就永遠輸了人一分,是身帶邪氣的。
自古邪不壓正,咱們憑著身上這點爲人本身的正氣,再多加修煉,調理陰氣,便能使我們身上的陰氣比任何鬼靈的陰氣都更純更正,自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之勢,《雲闕素心誌》的根基,就在這一點上!”
蘇蕙玨的這番話,說得沐冰藍熱血沸騰,激動不已,她一邊聽著就一邊不住點頭,一雙盈盈澄澈的大眼睛越來越明亮。
蘇蕙玨見她躊躇滿志,自己也心潮澎湃,當晚特意熬製了一客定氣凝神茶與兩人服下,才使得這師徒二人不致興奮難眠,耽誤了次日的修行。
從第二天開始,沐冰藍正式開始修習《雲闕素心誌》,從理論學說到內功心法,從武術拳腳到法訣咒令,蘇蕙玨每日與她安排妥當,緊湊細密。
當然,既然與《□□天經》同出一源,《雲闕素心誌》中所載的武學也不會太高明。畢竟當年著書之人只是爲了降鬼伏魔,而不是要同身手高強的人對敵。
一個月之後,沐冰藍的左手腕下開始出現一個小巧滾圓的紅斑。最初時顏色極淡極淺,此後隨著她功力漸增,色澤一日濃過一日。三月之後,終於色定,鮮豔有如硃筆一點。
蘇蕙玨告訴她,這是她煉成的守宮砂。童女修習《雲闕素心誌》,守宮砂成,則根基紮實,而將來行陰闕伏魔訣之時,守宮砂之血還將是一大厲害法器,絕不亞於男子的童子眉。
而蘇蕙玨自己當年是生子之後方纔入門,無法煉成守宮砂,所以這些年來都需要日日服用陰絕草以剋制當年破身之後積於體內的多餘陽氣,使自己儘量接近童女之陰。
在習練《雲闕素心誌》的同時,沐冰藍也將自己爛熟於心的《□□天經》默了出來,師徒二人將它作爲對照參考,同《雲闕素心誌》一一對應起來。
她們這才發現,原來《□□天經》中所馭之鬼,在《雲闕素心誌》中都有專門的破降之法。
譬如沐冰藍離開紫淵門之前最後見到的五行羅剎,除土羅元剎之外,其餘四者都是用自己肉身的被害之法來殺人。而在見到《雲闕素心誌》之前,沐冰藍並不知道,其實它們最怕的,也正是致自己肉身死命的那些兇器。
具體說來,金羅赤剎最怕的就是曾經厲行殺生的刀兵利器。對付這種鬼靈,只要用一把殺生刃,對方無不虛脫屈服,引頸就戮。
當然,對付死得越慘的金羅赤剎,所用的兵器殺過越多越強的人就越好,而最好的就是殺死這鬼靈原身的那把元兇兵器了。
這個道理,對其他幾種羅剎也同樣適用。
對付被毒害而死的木羅青剎,可以自行釋放毒液毒氣,也可以設法將它們引入毒瘴之氣充溢的場所。當然,這種方法於伏魔之人自身也頗爲有害,除非是早有準備,事先服下抗毒解藥,否則難免落得一個同歸於盡的下場。
而如若遇上的是水羅皓剎,將它們引到水中就可斬草除根。
至於火羅玄剎,就算無力放火將其燒死,只要在自己周圍燃一圈火焰,它們就不敢靠近,至少可以自保。
到了最厲害的土羅元剎,這個近似於以毒攻毒的法則卻失了效。畢竟它們修爲最高,就不是說它們既然可以用任何方法殺人、因而也就懼怕任何殺生的兇器手段了。
而且,以上所說的那些分別對付五行羅剎的方法,雖然最爲直截了當,卻奈何不過一個“巧”字。畢竟在通常情況下,一個人並不知道自己何時何地會遇上何種羅剎,也不可能總有運氣恰好帶有相應的武器來針鋒相對。
此外,《□□天經》所馭之鬼,畢竟只是上古時期那場大戰當中所謂的庸靈,並未涵蓋全部鬼靈,而事實上更爲可怕的,恰恰是這部書所不能駕馭的那些被劃入“兇靈”範疇的鬼魂。
這種種因素,都註定了《雲闕素心誌》必須要有其他更具普適性、也更高段的方法,來降鬼伏魔。
當然,先前蘇蕙玨教給沐冰藍的冥幻逍遙步和陰陽逆旋陣,都是對付所有鬼靈皆可適用的最簡單易學的功夫。
此外,那日蘇蕙玨現身相救於沐冰藍時抖露的兩手功夫,也屬這一類型。如今沐冰藍既已入門,蘇蕙玨就一一傳授給她。
蘇蕙玨當日出現之前,打在那隻金羅赤剎額上的幾個符號,叫做蓮字金咒。
這種咒語因級別不同,可以釘死不同層次的鬼靈,而寫成蓮字金咒的文字,並非活人所用的字,而是冥文,也就是死人通行的文字。
所以沐冰藍在學習蓮字金咒之前,還需學會一整套冥文,至少要把所有咒語會用到的冥文都牢記於心,達到隨時可以迅速寫出的熟練程度。
在用蓮字金咒的時候,施咒人需用自己的血將咒語寫在掌心,然後趁血氣尚未來得及開始凝結的關頭,全力打入鬼靈的前額。而寫咒所用的血,又以守宮砂之血爲最佳。
蘇蕙玨用的第二招,在一行人周圍打出的那道橘紅色光圈,是陽炎氣場。
童女本身陽氣甚弱,在有些場合之下,就需要藉助於一些性質屬陽的材料,譬如硃砂、赤硝、以及雄性動物的血,煉成陽引,隨身攜帶。在需要的時候,用內力催動陽引,就能打出一圈陽炎氣場。
陽炎氣場成後,場內陽氣炎炎,無論白天黑夜,都會使鬼靈誤以爲這個圈子之內是陽光普照的青天白日,因而那些等級不夠的鬼靈,萬萬不敢踏足一步。
當然,那天幾乎就是蘇蕙玨能對鹿子驍用出陽炎氣場的最後一次機會了,因爲在五行羅剎之上,鹿子驍再上一層樓以後,就會有足夠功力請出就算是光天化日之下也能現身人間的鬼魂,而這樣的鬼魂自然是不怕陽炎氣場的。
除此之外,陽炎氣場還有一個缺陷,就是難以和陰陽逆旋陣同時使用。因爲真正的陰陽逆旋陣是需要結合陰陽變化的,陽炎氣場一出,很容易就會破壞掉陣型所仰賴的陰陽平衡,使得原先的妙陣形同虛設。
如此以往,沐冰藍就隨著蘇蕙玨,日日刻苦修煉。
在拿到《□□天經》全本之後,蘇蕙玨不再需要像過去那樣常常跑到紫淵門偷窺,卻也偶爾還是會去,監視紫淵門的狼子野心是否有任何被付諸行動的跡象,順便查探他們練功的進度。
令她們師徒二人頗感寬慰的是,雖然當日鹿子驍害死蕭清絕,半是意外,半是出於他實在也有心除掉蕭清絕這處處反對紫淵門提前起事的絆腳石,然而在蕭清絕死後,紫淵門卻不曾輕舉妄動。
興許是鹿肇元畢竟比他那年輕氣盛的兒子穩重,知道蕭清絕的一片苦心,紫淵門起事,時機的確尚未成熟。
也或許是失去了這位名滿天下的軍師之後,鹿肇元自知奪權大業更無把握,也愈加需要養精蓄銳,從長計議。
既然如此,則敵不動我亦不動。蘇沐師徒二人越發潛下心來,專注修習兩書當中所載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