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按你說的辦吧!”
有了趙嫣和楊太后的表態,楊蓁鬆了口氣,隨即她又走出了船艙,吩咐守衛鐵索的士卒揮舞巨斧,將鐵索砍斷。
“我們快撤!”
一看有宋軍軍船脫離舟城,元軍方面即刻出動了三艘小船前來阻攔,只不過,在宋軍的鉅艦面前,這些小船根本就不是對手,只聽得“咣噹”一聲,三艘小木船眨眼間就被撞得粉碎,上頭的元軍士卒還來不及逃跑,就被蒙衝鉅艦無情碾過,消失在了滾滾波濤之中。
雙方激戰正酣,忽然間,一艘軍船起了火,緊接著,這艘軍船的桅桿倒下了,剎那間,雙方就發出了不同的聲音,宋軍是嘆息,元軍則是歡呼。
“該死,想必韃子已經控制了那艘船了!”
看著漸行漸遠的舟城,蘇劉義不由得嘆息一聲,而後,這艘船就衝出了元軍的包圍圈,消失在了傍晚的雨霧之中。
幾乎同時,張世傑也陷入了元軍的包圍之中,直到這一刻,張世傑才發覺,自己鐵索連環,已然是將宋軍的退路全部切斷,要是主動出擊,對元軍發起攻勢,恐怕,結局就不會變成這樣吧。
“大人,事到如今,還是趕緊前去御舟,接皇上和陸丞相離開吧!”
聽完手下的建議,張世傑嘆息一聲,說道:
“就這麼辦……”
元軍勢如破竹,一連拿下了六艘軍船,直逼趙昺所乘坐的御舟,直到這時,陸秀夫這才發覺,御舟的周圍盡是著了火的大船,御舟被牢牢地困在中間,幾乎是動彈不得。
“蕭司宮,如今韃子已經逼近御舟,要想逃脫,已無可能!”
“陸丞相,事到如今,我們又該如何是好?”
陸秀夫搖了搖頭,說道:
“唯有以死殉國,方能不重演靖康之恥!”
說完這,陸秀夫就走進船艙,來到了趙昺面前。
“陛下,德祐皇帝已經受辱,陛下萬不可再步其後塵……”
講課被驟然打斷,宮女們全都看向了趙昺,然而,年幼的趙昺卻只是輕笑一聲,說道:
“陸丞相,朕知曉了,就按你說的辦吧!”
“臣遵旨……”
陸秀夫跪下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稟報道:
“請陛下等臣片刻,臣自會回來陪伴陛下!”
看著趙昺的堅強,蕭晴不禁淚流滿面,而在她的身邊,蕭婈早已經是泣不成聲,忽然,她頭一歪,靠在了蕭晴的肩上,就是一陣嗚咽。
蕭晴伸手輕輕地撫摸著蕭婈的額頭,而她的言語,也早已經忍不住開始顫抖:
“蕭婈,沒事的……等會,我們……就跟皇上一起……回家!”
“回家?”
蕭晴輕輕地點了點頭,扶著蕭婈,一起走出了船艙。
“爹爹……”
陸秀夫跑回自己的船艙,和自己的大兒子緊緊地抱在了一起,在一旁,他的妻子趙婧娘則束手而立,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知官人穿戴如此整齊,究竟所爲何事?”
陸秀夫流淚了,看著妻兒,他的心中充滿了愧疚:
“自打我繼任丞相以來,一直都在顛沛流離之中,不能給你們帶來安寧……如今,大宋社稷將傾,作爲丞相,我得陪伴皇上……不能跟你們在一起了!”
“官人,妾身早已經準備好了,既然官人打算做忠臣,又怎不讓妾身做忠臣之妻呢?”
說完這,趙婧娘抱著孩子,登上了御舟的甲板,而在身後,陸秀夫則故作矜持,忍著內心的悲痛,和妻兒做最後的道別。
“官人,你就去履行你的職責吧,妾身就先走了……”
陸秀夫朝著妻子拱手鞠了一躬,離開了妻兒身邊,看著父親遠去的背影,孩子只是搖了搖頭,擡頭看了母親一眼:
“娘,如今,我們該去哪兒?”
趙婧娘望了眼遠處的陸地,摸了摸兒子的額頭,說道:
“看到了嗎,那兒就是大陸……我們……回家!”
……
“陛下,接下來,臣會一直陪著皇上,還請皇上隨臣前來……”
趙昺天真的趴在了陸秀夫的背上,將小手環繞著陸秀夫的脖頸,陸秀夫就這樣揹著趙昺,一步步走向了船頭。
蕭晴和蕭婈一起,跟著陸秀夫和趙昺,緩緩地走向船頭,短短的幾步,像是跨過了上千年的風霜雪雨。
“總有一天,我們的後人會反攻大陸……會再回臨安……會再回汴梁……會爲大宋報仇雪恨,爲我們報仇……”
蕭晴閉上眼睛,漢唐以來,一幕幕歷史事件,在她的眼前浮現著,朦朧中,她彷彿看見了,在宋人夢中的汴梁城牆上,一面紅色的“宋”字旗正迎風招展,而在城內的街道上,也是人頭攢動,遊人如織,人們歡聲笑語,討價還價之聲此起彼伏,可謂是熱鬧非凡。
“蕭晴……我怕死……”
面對蕭婈的恐懼,蕭晴卻是十分冷靜,似乎,她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就是死,我們也絕不能落在韃子漢奸手裡!”
此刻,元軍的箭矢早已經射在了御舟上,而在周圍,宋軍將士仍舊在頑強抵抗著元軍的猛攻,幾乎每個人都被四個對手所包圍,即使有辦法擊斃其中一個元兵,其他的韃子漢奸很快就會填補上來,繼續與宋兵搏鬥。
“首先,請陛下面向北方,向著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的御靈叩拜,而後,再請陛下向父皇度宗皇帝和兄長端宗皇帝的御靈叩拜……”
趙昺聽話地行完禮,而後,陸秀夫就用白綾將他和自己拴在一起,對著海面,就是縱身一躍。
“啊……鳥!”
大宋的最後一位天子,享年九歲,大宋最後的丞相,享年四十四歲……最後的古典中國,隨著這縱身一躍,就此被野蠻殘暴的蒙古滅亡。
“皇上投水!”
蕭婈淒厲的慘叫聲,霎時就傳遍了全船,幾乎就在她叫喊的同時,趙昺的那隻白雉在竹籠裡鳴叫著,眨眼間,竹籠就脫離了掛鉤,滾落進了海里,大概是要追尋主人而去吧。
“皇上……大宋……我的中國啊……”
一個文官就像是喝醉了酒,搖搖晃晃地走到了船邊,而後,搖晃一陣,伸出手,就像是要抓住什麼一般,卻伸手而不可及,他就這樣,跌入了大海之中。
“那……那不是陸放翁的玄孫陸天騏嗎?”
蕭晴和蕭婈都哭了,而看著越來越近的元軍,其他的宮女宦官們,則和御舟上的文官武將一起,紛紛衝到了甲板邊,爭先恐後地縱身入海,追隨皇上和陸君實而去。
“蕭婈,別怕……我會一直跟著你的!”
蕭婈勉強一笑,擡頭看了眼天邊最後一抹夕陽,深情悽婉地說道:
“我不怕……娘,我回家了!”
蕭晴輕笑一聲,一把摟住了蕭婈,兩個人緊緊地抱著來到船邊,閉上眼,朝著海面,就是縱身一躍……
“副元帥,那不是宋蠻子的司宮令蕭晴嗎?大概,她是要追隨衛王而去吧?”
放下望遠鏡,張弘範突然大吼一聲“不好”,而後,趕忙對著士卒怒吼道:
“快,不管怎樣,一定要把衛王給我找出來!”
此言既出,元軍士卒無可奈何,只能繼續與頑強抵抗的宋軍士卒廝殺,一面開始在黑暗中搜尋屍體,很快,張珪就從海里救上來一個文官,但卻不是陸秀夫。
那是大宋的禮部侍郎鄧光薦。
至於趙昺和陸秀夫的遺體,在火光與黑暗之中,元軍遍尋不獲,只得等待戰鬥結束,再繼續尋找。
元軍繼續進攻,將道清號航空母艦團團圍住,此刻,這艘已經有三十多年曆史的老艦,早已彈盡糧絕,不能再作戰了,元軍自以爲得計,可以兵不血刃拿下這艘鉅艦,卻不想,宋軍將士們寧死不屈,選擇了打開船底的密封閥,與這艘大宋海軍的驕傲一同,沉入汪洋之中。
“快,給我阻止蠻子!”
張弘正大聲吼著,示意已方人馬搶救航空母艦,卻不想,元軍數百人剛剛進入船艙,只聽得一聲巨響,巨大的航空母艦就這麼斷成了兩截,搖搖晃晃地沉入了海中。
御舟之上,經過了一場激戰,宋軍將士全部犧牲,元軍已經控制了御舟,卻不想,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一支宋軍船隊疾馳而來,靠到可御舟的邊上。
“殺韃子!”
張世傑手握大劍,縱身跳上御舟,幾個猝不及防的元兵當即噴血倒地,很快,又有一艘軍船靠了上來,從船上跳下來了一男一女。
“楊淑儀,船上還有韃子漢奸,你還是小心些吧!”
“不,我得把皇上找出來!”
原來,這兩個人,正是楊蔳和楊亮節,決戰剛剛開打,楊蔳就駕駛水上飛機從流球飛抵崖山外海,打算將皇上接到流球,然而迫於元軍將宋軍包圍得嚴嚴實實,她只能耐心等待,直到遇到了突圍出來的楊亮節所部。
“皇上……陸丞相……你們在哪?”
楊蔳聲嘶力竭地喊著,然而,一切都沒有迴應,只剩下了一陣空虛和無助。
“楊淑儀,想必……他們都已經不在了……”
楊亮節此言既出,楊蔳愕然,沉吟片刻,她這才咬了咬嘴脣,宛如渾身被抽空了一般。
“蒼天啊,你爲何如此無情?”
張世傑仰天長嘆,而楊亮節則扶著楊蔳,登上了張世傑的軍船……此刻和楊蔳的反應幾乎一模一樣,對於皇帝和友人陸秀夫的死,他只覺得,行朝的兩根支柱,已經崩塌了一根,而屋頂,也已經坍塌,只剩下了一根殘缺不全的柱子罷了。
“張樞密,事到如今,唯有前去找到太皇太后,由她出面尋訪宗子,繼續作戰!”
聽了部將方興的勸說,張世傑也只能採納,隨後,一行人登上了軍船,打算離開舟城。
“慢!那兒有船!”
楊蔳大喊一聲,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條小船,張世傑趕忙拿起望遠鏡看了眼,這才發現,那艘船上掛著“宋”字紅旗,而在船頭,還站著一箇中年男人。
“靠過去,快點!”
兩船相會,楊蔳和方興藉著繩索,登上了小船的甲板,當即,中年男人向前跨了一步,問道:
“你們是何人?爲何會回到御舟?”
“我是大宋空軍的楊蔳,這位是方興方將軍,方纔,我等和張樞密一起回來救駕,卻不想……”
“原來是楊淑儀和方將軍啊,在下黃材,是閩衝郡王趙若和的侍臣,護送郡王,準備離開崖山前往流球,以圖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