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綵鳳和蘆葦漕的鄉(xiāng)親們,如今在敵人的鐵蹄下掙扎。
這一天,蘆葦漕河塘邊沿,老興發(fā)等農民在那裡削焦泥,削了一會他不經意地向東南方田畈看了一下,忽然他臉色大變,和旁邊的人說了一句什麼,兩人趕快背起鋤頭驚恐地往田畈裡走。他們的行動引起了在橋頭邊的河埠頭和東河埠頭南河埠頭洗衣服的婦女們的注意,她們一擡頭見南邊河對岸晃晃悠悠的過來三個影子,嚇得“呵”了一聲,趕快提起水桶和竹籃,調頭就往家裡奔。有些人把浸在河頭埠石階上的衣服也忘掉了。他們一邊走一邊恐懼地大叫:
“小閻王又來了!小閻王又來了!”
“這雜種進來總沒好事情!”
“今天不知又來收什麼斷命的捐稅!”
“快走吧,好躲最好還是去躲一躲。”
正在村口菜園邊玩耍的小孩們,聽說小閻王來了,嚇得喊爹呼媽的哭了起來。他們一邊哭一邊跌跌絆絆地往家奔。有個剛學會走路的兩歲多點的小小孩因爲奔的太急,跌倒了,嚇得爬在地上“媽呀!媽呀!”地大哭。一會,總算他的媽媽發(fā)現了及時奔了回來 ,一隻手提著籃,一隻手趕緊抱起孩子急急地奔回家去。
原來,日僞軍打進寧波西鄉(xiāng)後,日本人看羅震山原是國民黨的鄉(xiāng)長,還叫他當鄉(xiāng)長。因此他又當了日僞政權的鄉(xiāng)長。這小閻王緊跟黑無常,如今也成了日僞軍的幫兇,替日本鬼子和僞軍賣力。
當下腰掛駁殼槍的閻金常帶著王阿五等兩個鄉(xiāng)丁,揹著步槍,晃晃蕩蕩進村的時候,村裡像來了瘟神似的,家家戶戶悄沒聲響,連狗都不敢叫了,看見他們趕快奔到草堆裡去了。因爲有好只幾隻狗已經叫他們和僞軍打死拖去剝皮吃掉了。今天閻金堂他們來到後埭樓屋保長張芝青家,在張保長家吃了點心,喝了一碗茶,與臊狐貍扯了一會野水後,便相跟著張芝青一道出來。
“先去那幾戶呀?”閻金堂嘴裡叨著一支菸翻著戶口簿問。
“還是那幾戶老人家,那幾個窮光棍!“張芝青望著閻金堂手上的藍皮本說。
原來他們今天來是來收治安費的。幾戶好收些的人家,張芝青已經收去了,今天請小閻王是來是來收老拖欠戶的。
“嗯,他媽的,得給他們點眼色看看!”閻金堂猛吸了一口煙,望著村南前頭門那個破牆門惡狠狠地說:“都像他們這幫蛇籮老是不解還得了!皇軍要東西要鈔票向誰去拿?”
“是呀!是呀!閻隊副,所以我是隻、只好請你們來。一般的人家他們嗯嗯吱吱的也不肯拿出來,但禁不住三嚇兩嚇,他們還是會拿出來的。但這、這幾戶人家,你再給他威嚇也沒、沒有用。”
“好!看是他硬得過我,還是我硬得過他!”於是張芝青奔丁的帶小閻王他們來到破牆門貴法家。
貴法早兩天才從集士港修炮樓回來,這會又累又病正躺在牀上睡覺,貴法娘在竈間打草帽。這是個破牆門裡南北八間裡的一間,房主人是在城裡開老正茂鐵店和雜貨店的張永興老闆,如今他們全家都住在城裡,這些房子就租給了族裡的窮侄子侄孫們住。房子已年久失修,十分破爛,前面七八間靠村南路邊是半倒塌的纏著木蓮藤的圍牆,前頭一埭的後門和後頭一埭的前門之間是一個長長的明堂。左右兩邊都有小牆門;南牆中央有一頭大牆門;但大牆門除婚喪大事和七月裡行蘭盂會外,平常都不開的。裡面住的居民進出都走兩頭小牆門,這貴法家就在前面一埭的第二間小屋裡。
小屋中間用腰折板隔開,分前後兩半間,後間打竈做伙房,前間朝南有窗戶,鋪著一些已經起翹不平到處是破洞的木地板,雖然走起路來會的的卜卜地響,但比後間爛泥地乾燥亮堂多了,而且前面朝南有圍牆,比較隱蔽和暖和,所以閒常下雨或冬閒時節(jié),做五個月的長工們和村裡的一些閒漢們,都喜歡到這埭屋子的前間來聊天、打牌,叉?zhèn)€小麻將。如今這年月自然沒有這個閒心思了。後間全是爛呢地,陰暗潮溼,全靠屋頂上兩塊瓦片大的一塊天鏡玻璃來採光。親靠門邊打一罈竈,竈旁邊放著一張四腳搖擺的破方桌和兩條矮凳,再沒其他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