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原來這是三五支的五支隊二大隊四中隊在這里宿營。
連日來形勢十分緊張,為了避開日偽頑春季大掃蕩,三支隊四支隊已經轉移到三北地區去了,這里只剩下五支隊幾個中隊與他們周旋,以迷惑敵人,拖住敵人,好讓大隊伍在三北能安心休整。
果然,日本鬼子,偽十師和國軍突擊縱隊以為三五支隊大部隊還在這里,到處尋找他們,四中隊只得在這里到處和日偽頑捉迷藏。突擊營,偽十師緊跟著他們的屁股追擊,但是他們在陳教導員的帶領下,憑著他們在這一帶地形的熟悉和可靠的群眾基礎,今晚宿東村;明晚住西莊,甚至上半夜住一個地方,下半夜又換一個地方,一個晚上換好幾個地方不斷的轉移回避,才沒有被多于自己十幾倍的敵人所找到和消滅。
昨晚他們從四明山麓的歧陽那里轉到蘆葦漕,在村里的游擊小組和自衛隊員們的幫助下,他們在蘆葦漕前頭門貴法家里從容地煮了一頓飯,就著鄉親們拿來的咸菜和草子羹,大家吃了一頓飽飯。夜里宿在幽靜的蘆葦漕張家祠堂里。可是后來他們碰到了親日偽頑的保長張芝青,他們趕快轉移到郭家弄。在郭家弄吃過早飯,他們又奔到姚江西面的的大西壩村。入夜,又從大西壩村奔到梁山伯廟來。在老堡壘戶廟祝的安排下,吃了夜飯宿在后大殿地藏王菩薩面前的大殿上。連日來他們奔東到西,經常籌不到糧食,有時吃點草子粥和麥糊,有時就干餓,半饑不飽的,今晚上總算又在這里吃了一頓老鄉慰勞的草籽肉絲炒年糕。這是近幾天來他們吃到的第二頓好飯了。
這會睡又睡在暖烘烘的草鋪上,這殿宇又是坐北朝南的十分暖和的,神龕前既有菜油掛燈又點了幾支蠟燭,亮堂堂的,戰士們心情舒暢多了。一時里竟忘了連日來被日偽頑追擊的窩囊氣,大家情緒又高漲起來,特別是這個中隊里有不少剛從縣大隊調過來的本地藉戰士,他們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似的,更加愉快。
“喂,老羅,八月里你常到這里來看戲吧?”和羅順和一道調來的咬臍趟在草鋪上手枕著腦袋望著黑越越的后大殿戲臺問羅順和說。
“那是三天兩頭來的。”羅順和說。他在草堆上細心地擦那支烏黑锃亮的德國造的手槍:“小時候看牛差不多天天來。”
“天天來?你爹不會罵你?你不是說小時候你爹對你很嚴的嘛?”
“嘿,我一面看牛,一面看戲有啥不可以呀!”
咬臍仰頭望望那黑越越鋪著石頭的明堂驚奇地說:“老羅,廟里廂做戲文你能拉著牛進來?甭講里面有菩薩,管廟堂的人也不讓哪!人家看戲文的人也不會同意。再說你把牛牽到這里來叫牛吃石板呀?”
“其實講給你聽了,你也會覺得不稀奇的,”羅順和一面用一塊油布使勁擦著槍,一面對咬臍說:“你白天看到后面江灘了嗎?”
“嘿,江灘,我小時候柯蟹也來過。”
“嗯,這江灘上茅草長不長?”
“茅草很長呀,江灘上是可以放牛,這我知道的。”
“對呀,江灘上和江塘上都是又硬又翠的青茅草,牛是頂喜歡吃的。八月里江塘上茅草長得頂茂盛,我和村里一道放牛的小娃們,從羅家橋騎著牛到這廟后江塘來,把牛繩往牛角上一纏,就放著它們自由自在地去江塘邊吃草。于是我們幾個小娃們就一起到這廟里來看戲文、買東西吃。等到戲文看落臺,牛也吃飽了。這不看戲和放牛都兩不誤了嘛?”
咬臍聽了笑著說“你真會偷懶!那你的牛會去踩棉花地的呀,江塘邊種的都是棉花。”
“牛不吃棉花。”順和說。
戰士們聽了不由的一陣贊嘆:“嘿嘿,怪不得一小隊長打仗從不吃虧,原來從小你就會動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