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的真相原來是防御魔法?
尤利爾把它翻來覆去看了又看,想到自己初見喬伊時的場面:“你不是可以讓人隱形嗎?”
『都說了這里的法則之線混亂了啊,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原因嗎?……別亂動我你這家伙!』
學徒立刻回憶起來了,他的確是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后果的:浮云列車穿越世界時干擾了諾克斯的法則,這才讓喬伊的隱身魔法失去了效果。
看來浮云列車帶給他的麻煩不止一個。
選擇限制住黑紗女士,他就要放棄魔法的防護——不過這沒什么好猶豫的,只要將這個源頭解決了,不僅是他,整個法夫蘭克的平民都安全了。
若說沒有魔法的保護他就會死掉也太過無稽了——尤利爾向蓋亞發誓,在埃茲先生或喬伊回來之前,他絕不會踏出酒吧一步。
“抓住她。”學徒下定了決心,“別讓她再散播魔藥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尤利爾來到門前,透過碰撞產生的縫隙望著外面。吉尼瓦瘋了一樣蠻橫地試圖撞門進來,嗆人的香氣伴隨著灰塵沖進餐廳里,他只能看到黑色的影子;門栓在這樣沉重的力道下咔咔作響,卻依舊沒有要松動的趨勢。
這不合常理,但很魔法。因為神秘本身就是異常。
“尤利爾!”塞西莉亞從吧臺后探出頭來,看到他的動作頓時驚惶地叫了一聲。
學徒緊張得手心冒汗,他壓低手掌示意少女放心,而后對著索倫說道:
“我數三二一,就會打開門,到一時你就發動魔法,懂了嗎?”
指環外側的符文亮了亮,算是回應。
“好的,現在就開始。”尤利爾把自己的手按在門栓上,“三……”
戒指顫動起來,空氣中的溫度開始降低。
尤利爾忍不住在心里祈禱,但他不確定蓋亞女神能不能聽到自己的呼喚——假使每個信徒的聲音祂都要聆聽,那神明似乎也不是什么好工作。伊士曼王國最近正打算普及一種叫做電話的玩意,但僅僅是放出風聲,可能出現的接線員立刻就被評為了最不受歡迎的職業。可見人們是有多討厭在耳邊接連不斷響起的噪音。
他在精神極度緊張的時刻,竟然思緒萬千,意識陷入了一種空靈的狀態。
“二——”
然而就在冰霜即將出現的時候,持續的撞擊聲忽然停止了。黑紗女士抬起頭來,她原本是用肩膀不斷撞門,現在卻莫名的站定了。
完整的樣貌出現在學徒的視野里,她的黑紗和長裙沒變,裝著魔藥的口袋不見了。可能她已經將“溫暖”送到了每一戶為她開門的家庭中,以至于兩手空空如也。
但尤利爾注意的不是這些,他的心臟猛的提起來,一把抓住索倫:“等等!”
指環先生被他的出爾反爾嚇得差點將魔法丟在學徒的臉上:『該死!怎么了』
“好像不太對……”尤利爾湊近了門縫想要細看,忽然一根尖刺戳了過來,讓他條件反射地尖叫著坐倒在地。
那是一根漆黑的尖利指甲,在探進來的瞬間被看不見的屏障折斷成兩節。尤利爾驚魂未定的用手肘連連后退,但哪怕只有片刻他也看清了黑紗女士的狀況——
她確實是面對著門,但腳趾卻是朝后的!
被他的叫聲驚醒,塞西莉亞再也無法躲在吧臺后了,她不顧一切的鉆出來,拼命向后拖著學徒的衣領。看到他完好無損后,胡蘿卜小姐才面色蒼白的跪在了地上,好像剛剛經歷危險的不是尤利爾而是她自己一樣。
『怎么了?』索倫也嚇了一跳。
少女冰涼的手掌讓他清醒了幾分,學徒無法克制自己的目光凝固在門上,聲音干澀地說道:“我……我看到了她的腳跟,正朝著門……手臂也很奇怪。”
“這不可能——要么是她的腿斷了,要么是她的脖子斷了。”
然而腿斷了的人不能站在門口撞門,脖子斷了的人不能做出除了躺在地上以外的任何動作,人類的神秘者也是要遵守諾克斯的基本法則的。
塞西莉亞與他一起顫抖起來:“死死死死……死人?!”
『那是亡靈。』
索倫寫道。
它的語氣很認真,連標點符號都加上了,尤利爾意識到這或許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亡靈就是死人吧……它們也算神秘生物?”
『理論上來說,它們也算神秘的一員。但神秘生物的稱呼普遍用于點燃火種的秩序生靈,亡靈沒有靈魂可燒,它們是混亂的使徒。』
“混亂?”
『那是規則的反面。』
尤利爾有些明白了,之前使者告訴過他,法則即秩序,而混亂大約是與其對立的異常了,當然能算做神秘。
“亡靈怎么會出現在城里?”塞西莉亞帶著哭腔叫道,“它們不是早就消失了嗎?”
『死亡也是規則的一部分,而只要死亡存在,亡靈就不會消失。』
索倫解釋道:『亡靈無法點燃火種,低等的亡靈幾乎沒有理智。但神秘是可以用魔力溝通的,高等的亡靈甚至可以從軀體中誕生靈魂,讓自己重燃火種。』
尤利爾嚇了一跳:“那他們豈不是可以永生了?”
『前提是它們真的還活著』指環不贊同地寫道,『再次誕生的靈魂是全新的個體,它們沒有過去的記憶,也不會對身體的生前抱有任何的感受——它們是新的意識了。』
“好吧,它們也挺不容易的。”尤利爾已經差不多緩過神來了。他怎么說也是剛剛接觸到神秘這類東西,因此沒有什么過多的感觸。“消失又是怎么一回事,死人應該是很常見的事,亡靈為什么會消失呢?”
『亡靈是神秘,神秘的形成可不常見』索倫用了一種筆畫深刻的字跡,以示自己態度的嚴肅。『低等亡靈在諾克斯近乎絕跡,是因為喚醒它們的魔力消失了。』
學徒腦海中浮現魔力與神秘生物的關聯,“你是說——”
『在兩百年前,沉淪位面加瓦什因為四處制造屠殺而被驅逐出了諾克斯,那里是亡靈法師的圣地。從那以后,諾克斯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強大的亡靈。』
尤利爾終于明白了塞西莉亞為什么這么恐懼,他倒吸一口涼氣,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超乎了自己的想象——現在已經從四葉城的災難升級到諾克斯的災難了。
突然出現在城市中的亡靈,似乎在預示著那個以死亡與鮮血為記號的位面正從漫長的放逐中歸來——
對于諾克斯的生靈而言,這多半不是什么幸事。
“那現在……外面,都是這些東西?”他緊張地吞了口口水,門外的撞擊聲又開始咚咚咚地響個不停。黑紗女士,或者說她的尸體,又開始莫名地沖擊起酒吧的大門來了。
尤利爾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執著于諾克斯酒吧,這大街上有的是門不是嗎?她卻專心致志地盯著這里,好像酒吧門后的餐廳內有什么吸引她的美餐一樣。
“亡靈的圣地回來了嗎?”
『別擔心,那只是一頭食尸者而已,這種雜兵頂多算是亡靈軍隊的馬前卒。相信我,你活不到它們真正降臨的時候的』
指環安慰著寫道。
“那是說她僅僅是先鋒了?數量有限,也不算很強?”尤利爾問道,他自動過濾了索倫的垃圾話。
『原本只有公墓里很多,但魔藥制造了大量的死亡,現在的數目可說不準了……至于強與弱,我勸你還是不要拿自己作為衡量好——這樣算起來太費勁了,計量單位也不是那么容易當的』
也就是說普通人對付不了食尸者嘍,尤利爾迫使自己的思維開始運作,計量單位……真是活見鬼,誰有功夫去關心那些東西?
我只是希望在異世界平靜的活下去而已,學徒忍不住想要在心里哀嚎,可自從被列車拉到了諾克斯開始,命運就將波折接連不斷地朝他打過來。
咔咔咔……
這次不是結冰聲,而是木頭斷裂的輕響。
尤利爾扯著塞西莉亞站起來,連連后退,直至撞到了吧臺上:“索倫!你不是說酒吧里很安全嗎!”
『食尸者可是群體出沒的亡靈,你猜猜街上有多少頭』
“有……有多少?”他忍不住看向櫥窗,萬幸的是那里還沒有其他可怕的影子。
『我也不知道,不然為什么要讓你猜』
那你在這里廢話什么?你猜我猜不猜啊!尤利爾恨不得把這混蛋扔出去,可現在他和塞西莉亞只有靠著同等的神秘才能活下來。
“你能對付她嗎?”他不得不把希望放在索倫身上。目前的狀況來看,法夫蘭克被食尸者包圍,一直留在這里或許會安全,但很明顯會有越來越多的亡靈被吸引過來,他必須讓她安靜下來。
『問題不大』指環相當坦然的給出了一個不怎么讓人放心的回答。
但這其實也怪不到它的頭上,喬伊離開時可沒有預料到局面會一下子惡化到這個地步。使者僅僅是因為注意到鐘塔的異常而警惕起來,能把煉金指環留下來已經很不錯了。
假使索倫不需要神秘者也能發揮出強大的力量,那喬伊也不會裝備它了——格森先生的定位就是輔助。
塞西莉亞緊張地盯著門,它晃動得非常厲害。少女慶幸埃茲先生新換了大門,不然就算是有著魔法的加護,破舊的鐵軸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
“我們怎么辦,去后面藏起來嗎?”
“我不知道,塞西莉亞。”
學徒深吸口氣,意識到現在時間緊迫:“我不知道它能不能進來,藏起來又有多大的用處……但不能讓她在外面敲門了。索倫,我去開門,你把她凍住。”
他竟然無比果斷的做出了決定。
說這話時尤利爾不禁想起幾天前的車站,那是他人生第一次目睹神秘。快如疾電旋風的列車從眼前呼嘯而過,他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然而此刻不同了,總有人要站出來做出選擇。學徒相信門外的亡靈可不像檢票員黛布拉小姐那樣可以溝通,它多半不會讓餐廳里的兩個人活下去。
是什么讓他做出了改變?
尤利爾握著女孩的手,他們彼此對視,心跳的節奏相合。
或許是,有了一定要守護好的未來吧。
學徒握住戒指重新來到門口,他的步伐猶猶豫豫,但依然不停歇。直到濃烈的香氣鉆進鼻子、距離搖晃的木板僅有兩步之遙時,他才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