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斯勞公爵拉法瓦?弗洛斯拉夫斯基,并不認為自己的血統比誰差,但主并沒有立即賜予他相應權利,而是諸多考驗。哥哥亨利始終壓他一頭,使他成為有名無實的布雷斯勞公爵,他沒有抱怨,在多年前那場浩劫中,他幾乎為教會,為西里西亞流盡最后一滴血。可是,在波蘭那幫堂兄干涉下,嫂子帕特里西亞繼承爵位。世事弄人也罷,眾親戚的確是為西里西亞著想也罷,他只弄清一件事:一切只能靠自己。
現在,他入住這城堡,入住里格尼茨。雖然另一個堂兄上西里西亞公爵正帶人圍攻布雷斯勞,也許打著占據布雷斯勞后自立為西里西亞公爵的主意;雖然各地貴族和商人意圖將西里西亞改為共和制,并擁有足夠實力;雖然波西米亞的胡斯黨人妄圖討好艾利什卡,將西里西亞并入波西米亞,他畢竟是入住這里。
這也許是開始,也許是終結,他并不清楚,但他很明白,有些事情必須面對,比如黃胡子。
昨天傍晚,黃胡子到達亞沃爾的消息傳來,貴族們張皇失措,商人們滿臉鄙夷,塔博爾軍隊的統領閩采爾鎮定自若,他卻在回憶多年前里格尼茨那張揚的金色身影。
黃胡子帶來四千軍隊,加上布雷斯勞的,不過萬余,跟閩采爾呈報的西里西亞五萬正義軍隊相比似乎并不多。閩采爾還說了,五百塔博爾士兵就能擊潰一萬騎士。可他就是心中不安。當年那金色身影很難與現在如日中天的黃胡子劃等號,但那威名和顧忌毫不遜色,一切都那么虛幻不可捉摸。
必須跟大*蘭公爵聯系,必須讓堂妹海德維格說句話,一夜未睡,他心頭有了定論。
還沒起床,四歲的小兒子就溜進來搞怪,他很想跟小家伙鬧一會,最終還是留下妻子的抱怨和那張怏怏不樂的可愛笑臉離開臥室。剛出門,親信匆匆趕來,臉色難看的說:“我的公爵,黃胡子正準備攻城。”
黃胡子?攻城?拉法瓦心頭一跳,扭臉看走廊盡頭暗淡的窗欞,又覺得不可思議。不,這正是黃胡子。定定神,他問到:“怎么回事?多少人?布雷斯勞那邊呢?”
“他自己帶的那四千人,好像沒有后援,布雷斯勞暫時還沒消息。”小心回應,親信又不安的補充:“還有,他一晚都在外面進攻村鎮和城堡,周圍幾十里內好像都被攻占了,那近衛隊…”
“什么?”拉法瓦終于睜大眼睛。十幾座城堡,私兵等各類軍隊萬余人,怎么可能?
這就是黃胡子。深吸一口氣,拉法瓦低聲說:“不要管閩采爾說什么,我們的人盡量向這里靠攏,準備固守城堡。還有,想辦法跟大*蘭公爵聯系,該說什么你知道。”
親信剛會意離去,閩采爾帶著幾個隨從又趕來。早就看夠那張農夫的臭臉,拉法瓦還是親切上千問候。畢竟,塔博爾派在波西米亞將奧地利和巴伐利亞打得落花流水不是吹牛,也許還有希望。
只可惜,農夫就是農夫,閩采爾一臉疲憊,卻自顧自說:“公爵,情況你應該知道了。黃胡子帶來的都是騎兵,攻城應該只是示威,我們要趕在布雷斯勞出問題前解決他。他在南門進攻,不可能兼顧其余地段,我的屬下會在城頭將他重創,隨后,希望公爵的騎士能出城從側后襲擊,我會做出相應配合…”
是么,好像也有道理。拉法瓦心頭稍微松快了。
閩采爾匆匆離去,等拉法瓦穿戴好鎧甲,帶著隨從走出城堡,已經天光大亮。吩咐自己的軍隊在西門集結,他還是趕往南門,無論如何,要看一看。
黃胡子這外號像是魔咒,本就紛擾的城內更加混亂。市民不見蹤影,各類私兵和“起義者”要么亂糟糟趕往南門,要么趁亂攻擊民宅,弄得城內烏煙瘴氣。
循著隆隆炮聲,拉法瓦來到南門,這里已是私兵的海洋,搬運防御器械,燒煮熱油,堵塞城門,像是每個人都在忙碌,又像是所有人都在添亂,只有城頭閩采爾千余人馬還算有條理,不時騰起的白煙昭示戰斗剛剛開始。
一上城樓,拉法瓦頓時心頭一緊。護城河外三百余碼,熟悉的骷髏騎兵排成密集陣列,鐵板似的壓在那。他們后方,青灰色的野牛騎士如此遠距離仍像鐵角猙獰的丘陵,周圍排列整齊的騎士槍則展現那狂人的恐怖趣味。更奇怪的,這家伙不知怎么弄出幾輛攻城車,雖然簡陋,聳立在那仍讓人心里發毛。
自己這邊,閩采爾軍隊未攜帶大口徑臼炮,骨架炮等輕炮射程最大不過有二百余碼,此時除了在黃胡子陣前激起點泥塵,再沒什么效果。而骷髏騎兵正好整以暇向城頭拋射,雖然羽箭零落,城頭一小會功夫就響起十余聲慘呼。
“停止炮擊等他們發起進攻再開火弓手換上火箭,準備摧毀攻城車”閩采爾嘶啞的呼喊讓城頭沉寂下來,但城下帶來的壓迫感更加濃郁。可笑的,他們是居高臨下…
又看一會,還沒思索好該干什么,骷髏騎兵離開一道縫隙,那金色身影舉著白旗,帶著十幾個野牛騎士向城下開來。也許是白旗起了作用,也許是大家被龐大的野牛騎士震懾,反正,伴隨著沉悶蹄聲,黃胡子施施然來到護城河前方。
“打開城門大家應該知道我是誰,也該知道,我從不愿制造無端的痛苦。大家更該知道,我以神圣之名來到這里,任何抵抗都是徒勞。”將城頭掃視一遍,黃胡子平靜的說到,但聲音卻詭異的充盈每個角落。
拉法瓦舉得喉嚨發干,舔了舔嘴唇,正盤算是否露面,那邊閩采爾喊到:“黃胡子,不要用你那套虛偽的假象嚇唬我們。為了真正的信仰,為反抗教會無恥貪婪的搜刮,為推翻腐朽貴族殘暴的壓迫,我們站起來,整個西里西亞站起來。你以為,憑你這幾個華而不實的三流傭兵就能讓我們束手投降?”
“華而不實的三流傭兵?也許吧,不過他們為神圣使命與奧斯曼人殊死搏斗的時候,你閩采爾正帶人劫掠他們的補給。”
說完,黃胡子不再理會閩采爾,邊掃視城頭,邊說:“女公爵如何對待大家你們知道,你們犯下什么惡行心里也清楚。半天時間,你們只有半天時間悔悟,然后等待法庭審判。”
那眼神很平淡,或者說,根本就看不清,可拉法瓦只覺得涼氣從腳底透入,順著脊柱直達頂門。黃胡子調轉馬頭離去,那蹄聲又一下下踩在心頭,緩慢而窒息。一直到那身影融入遠處隊列拉法瓦才感覺透出口氣,看看四周,他心里好受些,別人似乎也是如此。
“他是在恐嚇布雷斯勞的軍隊不可能…”閩采爾最快緩過神,可反駁的話語說到一半就怏怏打住,轉而狠厲的約束士兵準備防御,只可惜效果不佳。
他這是拖時間,等近衛軍來合圍,應該帶人離開這里。不行,逃不過骷髏騎兵。應該下去向他謝罪。不行,帕特里西亞死了,他不會原諒任何人。無數念頭在拉法瓦腦海中糾纏混戰,卻沒有一樣顯得合理。
他轉而關注黃胡子,卻見幾輛攻城車緩緩被推至二百碼左右,許多應該是臨時召集的農夫開始依托攻城車構筑陣地,防御陣地,后方骷髏騎兵和騎士則搭建營帳開始休整,悠閑的像是在自家后院。閩采爾指揮人手嘗試著攻擊一會,見沒效果,對方又顯然是在拖時間,悻悻作罷,看著他們構筑無用的壁壘。
好天氣,太陽慢慢爬上蒼穹,可城頭氣氛越來越緊張。明知道黃胡子在干什么,那半天時間警告卻像魔咒般縈繞在耳畔。城頭士兵要么扎堆議論,要么發呆,沒幾個能打起精神。拉法瓦時而跟親信私語商量,時而發呆,浮上心頭的卻更多是小兒子可愛小臉。
時間飛逝,接近正午,黃胡子的騎士和士兵紛紛走出帳幕跨上戰馬,幾輛攻城車緩緩啟動,向城下開來。沒一會,攻城車推至一百碼外,推車的夫役卻一窩蜂逃回去。大家正錯愕,骷髏騎兵順著攻城車讓出的口子涌出壁壘,潮水般撲過來,后方騎士團也奔騰而動。
讓重騎兵沖擊城墻?這家伙瘋了?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還未想到如何應對,腳下微微震顫,似乎有什東西從地底涌出,隨后地動山搖,城門樓轟然垮塌。
都結束了,回家,帶兒子離開。從煙塵中晃出來,拉法瓦隨著人流掙扎著跑下城墻,而整個城池似乎都在惶恐中震顫。
吊橋附近護城河被城坍塌的城門樓湮平,骷髏騎兵已經跳下戰馬順著斜坡撲上城墻。劉氓沒跟著沖上去,而是帶著近衛隊緩緩奔向東城門。
一群礦夫從壁壘后方壕溝中爬出,木訥中帶著些許興奮。走過他們身畔,劉氓停下,卻沒說話,而是伸手指指自己,指指他們,又指指蘇臺德方向,露出一絲笑意。
來到東城門,吊橋正緩緩放下,城池內卻詭異的平靜。劉氓沒覺得有什么奇怪,征戰已經成為習慣,勝利也只像慣常醇酒,腦海中只是掠過當年的感慨。
一群群私兵呆立路邊,看著他走過,然后默默扔下手中武器,等著骷髏騎兵收攏押送。走到熟悉的教堂旁,他勒住戰馬,仰臉看了會,一片孤云飄之鐘樓上方,光線明滅不定,卻淡然舒緩,他嘴角也隨之露出一絲笑意。
沒有什么磚頭砸下來,趕來的約瑟夫鬧不清他在想什么,猶豫片刻才低聲說:“陛下,胡斯黨人軍隊已被殲滅,但統領托馬斯?閔采爾逃脫,布雷斯勞公爵投降,要求見您。布雷斯勞方面…”
這些家伙總有辦法逃跑,也喜歡逃跑。劉氓多想,而是打斷約瑟夫匯報,回身看著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問:“找到了么?”
約瑟夫一怔,茫然四下看看,視線投向教堂。約瑟夫踟躕著想說什么,劉氓不再理會,跳下戰馬,默默走上臺階。
到了門口,他心頭莫名涌上慌亂,整理下披風才走進已被搶掠一空的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