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日…,巴姆巴達,也就是臼炮恐怖的呼嘯聲撕裂庫特納霍拉周邊空氣。巨大的石質彈丸看似緩慢沖上天空,然后猙獰翻滾,咆哮著直撲城墻。被擊中的雉堞遲滯一瞬,嘆息般爆裂,碎石瓦塊四散紛飛。等慘淡白霧落下,一名士兵扭曲的殘骸顯現,不過蒙著灰塵,更像碎裂泥塑。
“是個好士兵,他看到彈丸朝自己落下,卻只是將望遠鏡抱在懷里,沒做別的?!币蛔莾?,靜靜看那名士兵一會,圖林根艾哈德家的威廉,德意志嘆息騎士團副團長輕聲說道。
那是嚇呆了,雖然兩小時才能發射一次,這玩意造成的恐怖和破壞難以承受。庫特納霍拉伯爵想法與威廉副團長完全不同。
隨口應了一聲,看看遠處山梁上夕陽下的戰車陣地,再看看城下白煙彌漫的火炮陣地,伯爵不安地說:“陛下什么時候能到?一周了,城墻破壞的厲害,市民也很不安。還有,城內有不少同情塔博爾派的家伙…”
見他停下看著自己,副團長笑笑,認真地說:“陛下沒說什么時候來,據我個人判斷,短期內也不會來?!?
“什么?”伯爵真的吃驚了。庫特納霍拉大約有六萬居民,可城內不過兩萬多,全部男子上陣也就五千民兵,城外至少有一萬塔博爾士兵啊。早知道黃胡子…
定定神,伯爵壓住氣說:“副團長,陛下可能不知道,庫特納霍拉有歐洲最大的銀礦,是王國鑄幣中心,塔博爾那幫人會不惜一切代價攻占這里。”
“哦,這樣啊,以前好像聽人說起過。嗯,看來我估計錯誤,塔博爾那幫人可能會動員更多士兵來這里,那就更好了…”
副團長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安慰伯爵,反正伯爵臉是氣白了??蛇€沒等伯爵回應,副團長猛然將他抱住閃過一邊。一陣叮當作響后,昏昏沉沉的伯爵被拉起來,這才發現瞭望口豁成一個大口子。
“唉,我的伯爵,你跟隨陛下時間短,可能沒聽他說過?!备眻F長重新回到殘缺的瞭望口旁看了看,又拂去身上灰塵,這才親切的說了一句。
伯爵耳朵嚶嚶作響,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過驚嚇加上感激,他情緒反而好了不少,追問:“說什么?”
“陛下經常跟身邊的人說:打仗首先要靠自己,要是你自己都沒信心,再多人幫忙也沒用。”
那也得靠得住才行。手下就十幾號騎士,幾百行會傭兵,加上你一千騎士團員也沒多少,更別提人家有的是火炮。伯爵有些喪氣,也有些疑惑,動了動嘴,沒吭聲。
“哈哈,我的話的確沒說完?!笨纯刺焐眻F長繼續說:“大家已經準備好被胡斯黨人圍困,因此食物充足,這座城池也還算防御完善。塔博爾那幫家伙戰車和火炮不錯,但沒有多少攻城經驗,拖下去對他們并不利。我們只要派少量人手在城頭監視既可,等他們浪費完火藥,估計也就沒什么勁頭了。如果城防被摧毀,更好說,騎士是干什么的?”
這么一說,伯爵心頭寬松些,臉色也緩和。副團長古怪的笑了笑,又說:“當然,我們對陛下的話也不全信?!?
?伯爵受夠了副團長說半截子話,干脆上前推了他一把。副團長這才繼續說:“陛下對臣屬如何估計很多人都知道。只要我們盡力,他絕不會放棄我們。為了一句諾言,他用千余騎士拯救了被奧斯曼大軍圍困的七萬市民,難道塔博爾那幫人比奧斯曼帝國還瘋狂?”
這倒是實話,伯爵的心徹底安穩。開始考慮如何守城,盡力博取戰功。伯爵聽說過,副團長血統是很高貴,屬于薩克森阿爾布雷西特的阿斯坎尼家族分支。不過家族早已沒落,前些年連領地都被阿爾布雷西特侵奪,差點在街頭當乞丐。
可他加入德意志嘆息騎士團后,作戰英勇,腦子又靈活,很快憑戰功出人頭地?,F在,副團長在瓦本、意大利、摩尼亞都有封地,在突尼斯還有份額,伯爵親眼見一個本地很傲慢的富商追著屁股巴結他。
不管是信仰還是家族希望,跟黃胡子沒錯。伯爵不再猶豫,思索片刻,低聲說:“我認為應該先清除城內胡斯黨人,可能有數千,但我有信心。你覺得呢?”
“暫時監控起來,這點我沒把握。”副團長回應。
威廉副團長遲疑的對,因為就在此時,劉氓正在嗆克拉德茨克拉洛韋城主教。
克拉德茨克拉洛韋是波西米亞東北方重鎮,也是前教會重點扶持地域。胡斯黨人興起后,大量德意志教士和貴族逃到這,并組織武裝對抗,也配合奧地利、巴伐利亞相應進攻。
黃胡子迅速平定西里西亞叛亂,又很快占據蘇臺德南麓山地,克拉德茨克拉洛韋眾人看到希望,但他們并未宣布忠于梵蒂岡,因此很猶豫,主教就親自登門試探。
進門后主教發現人不少,一番介紹,才知道規格更高。除了黃胡子這皇帝,還有克羅地亞女公爵,摩尼亞女邊疆伯爵,甚至還有幾個羅斯人,其中一個是斯摩棱斯克公爵。
聽說不如眼見,感覺斯摩棱斯克公爵都像是黃胡子跟班,主教不免有些惶恐。當然,主教還是委婉表示克拉德茨克拉洛韋回歸光明的決心,條件也不外乎徹底清除胡斯黨人,恢復德意志教士和貴族統治。沒想到,黃胡子不樂意了…
“我是為教會平息波西米亞叛亂而來,但我的主教要清楚,是指現在的梵蒂岡教廷。如果想回到過去,請找阿維尼翁那幫人。至于胡斯黨人,首惡必除,迷途知返教會也不拒絕。至于波西米亞,這里屬于帝國,屬于德意志,那不管是任何族群,只要信仰堅定,只要回歸正途,我都會相同對待?!?
不管是碰了一鼻子灰還是當不了家,主教只能先哼哈著回去,劉氓則繼續納悶。
在波蘭打完仗,順道去斯圖加特看望留滯不歸的大公爵夫人索菲亞,這說的過去;聽說自己在這里,特地前來覲見,邦交么,也說得過去,可這年輕的斯摩棱斯克公爵怎么看著不對勁?
公爵在坦能堡受了傷,左肩裹得嚴嚴實實,腿也不靈便,但言語禮節都很得體,法蘭西宮廷用語也呱呱叫,可他老是憨憨笑,一副受氣包摸樣,這就奇怪了。腦子也打壞了?伊凡大公不至于派這樣人領兵打仗吧?
派條狗來也是伊凡大公的事,劉氓無心探討。他倒是想了解一下羅斯以東情況,可天色已經不早,消息卻紛至沓來。
先是庫特納霍拉,塔博爾軍主力達到五千規模,二百余輛戰車,各種附從兵則近萬。而科林匯集的軍隊更多,戰車超過三百輛,并顯示出順易北河向這里進發的意圖。
對胡斯黨人進攻劉氓并不在意,也不擔心庫特納霍拉。照以往戰例看,塔博爾軍并不適合進攻。而攻城方永遠吃虧,距離也不遠,他隨時可以支應。何況,他在此地徐圖緩進原本就是要逼迫塔博爾軍大規模調動,那樣比爾森方向戰機就相應增加。至于布拉格能拉來多少援助,他才懶得理會。
他忙忙碌碌應付這應付那,明顯有怠慢客人嫌疑,大讓娜多次暗示未果,只好自行準備接待事宜,可典雅晚宴上,與坐全是心不在焉,當然是草草收場。見劉氓又要找他的幕僚團湊熱鬧,大讓娜再也無法忍受,默不作聲將他拉回房間。
“亨利,你是忌恨海德維格和奧爾加涅么?我知道,條頓騎士團的事情你可能會理解,畢竟海德維格是女王,要為國家著想。你是因帕特里西亞忌恨?!?
嘆了口氣,大讓娜黯然說:“我們都很傷心,可西里西亞一向動蕩,大家都習慣了??赡苁遣桓颐鎸δ悖5戮S格忽略了各地信息,等得知西里西亞情況,已經晚了。聽奧爾加涅說,海德維格雖然未表現出來,悲痛也不會少于別人,帕特里西亞畢竟是她孤獨中唯一親人…”
也許是忌恨,也許不是。閃過腦際的容顏都很熟悉親切,也都很模糊,但他不愿去挖掘記憶。也許,平平淡淡,各自有責任和歸宿會更好些。看著大讓娜哀婉的面容,將她攬進懷里憐惜的欲 望很強烈,他卻空落落沒有任何舉動。
這平靜讓大讓娜有些絕望,她習慣性斜坐在劉氓腳邊,緊緊摟住他雙腿,希望能找到熟悉的愛憐和溫暖。原本就有孤獨的渴望,只是懼怕而已。同樣熟悉的氣息,觸感,撩嬈壓抑的渴望,在這真實的接觸中,劉氓潛意識中的別扭,或者無形的圍墻似乎并不牢靠,慢慢松懈,輕輕摩挲她溫潤臉頰和脖頸,溫馨愜意感重新溢滿胸膛。
察覺到他的變化,大讓娜很想哭,很想跟他緊緊相擁忘記一切。但她是讓娜,是這男人的情婦,是渴望愛意的女人,同時又都不是。
“亨利,你可以責怪別人,唯獨不能責怪奧爾加涅,她只為你一個人活著。你可能不知道普魯士的情形,但你要考慮她的想法。這鐵玫瑰已經開始按照你的習慣思索事情,因你而擁有更多…,唉,我說不清,也許是慈愛吧…”
我的小玫瑰不再是取悅自己,有了信仰,有了堅持,靈魂已經升華,真正成為鏗鏘鐵玫瑰了。那別扭和圍墻幾乎崩解。劉氓并不傻,能看出奧爾加涅的痛苦和迷惘,只是刻意忽略。也許,愛不該有所顧忌,雖然自己并不懂得愛。
大讓娜可以察覺劉氓任何顯現出的細微變化,她也很期盼這難得相處機會,卻還是給他個鼓勵眼神后離去。自己最大的錯誤就是愛得太多。劉氓沒有拉住大讓娜,坐了半天,還是起身向外走。
小房間,沒什么家具,略微掃視,除了鎧甲和裝備,奧爾加涅似乎沒有任何女人該具備和憧憬的物品。
她正坐在小床邊發呆,眼神空洞。劉氓瞬間回到往昔,走過去坐下,將她摟在懷里,寵溺的說:“我的小玫瑰,怎么,不開心了?”
奧爾加涅仰臉看了他半天,所有復雜情緒都化作淚水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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