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氓發(fā)現(xiàn)一個很可笑的問題。正如新教聯(lián)盟中的英格蘭不信奉新教，由幕后走到前臺的法蘭西忠于教會，尼德蘭、澤蘭等城邦在信仰上也沒有多少問題，不過是忠于阿維尼翁罷了，而真正改革者倒是來自德意志、英格蘭各地。也許正如法蘭西所秉承的理念，信仰不是問題，利益才是問題。

那問題也就好解決了。

二十四日，烈日城外，近衛(wèi)軍已經(jīng)開始在馬斯河畔扎營，劉氓本人和騎士團卻遲遲未能入城。

“主教，您前往亞琛后不久行會就開始聯(lián)絡(luò)，主要是那慕爾那邊過來的人。本地人您也知道，只要說鬧事，都很積極。”

城‘門’緊閉，吊橋拉起，城頭形形‘色’‘色’行會武裝嚴陣以待。城內(nèi)議會雖然派出幾個代表，卻一言不發(fā)。已經(jīng)決定終于梵蒂岡教廷，在亞琛又因離奇事件堅定支持黃胡子的信心，最終卻在家‘門’口遭遇尷尬，烈日主教心情可想而知。

“我的騎士團呢？”聽完匯報，主教不耐煩的問道。

“我的主教，得知那慕爾方向有大量軍隊順河前來，騎士團和步兵大部分趕去，教堂內(nèi)沒有多少人…”

主教這次沒回應(yīng)，看了會城池，扭臉對劉氓說：“陛下，之前尼德蘭軍隊是通過阿登森林前往特里爾，我對那里控制薄弱，加上別的原因，沒有阻止。城內(nèi)多數(shù)行會和大金主要求列日提供物資，作為補給點，我拒絕了。”

主教之前的舉動顯然是中立自保。但列日原本忠于阿維尼翁，又緊靠著尼德蘭，可以理解。而且這毫不避諱的態(tài)度劉氓也非常欣賞。

“我的主教，感謝您的坦誠。顯然，那慕爾方面是想給摩澤爾河北岸軍隊撤回爭取時間和通道。但這沒什么。這里是教會轄區(qū)，臣民造反，作為世俗君主，我有義務(wù)平叛?！?

看都不看城內(nèi)代表，說完，劉氓徑直安排屬下做攻城準備。因道路原因，重炮不可能攜帶，但他在科隆補充不少輕炮，加上輕便投石機和羅塔爾‘私’兵中挑選的工程專家，他有信心一天內(nèi)攻克這座城市。

傳令兵打出旗語，眨眼間，沿河無邊無際大軍就轟然啟動，一隊隊開過來，迅速組成攻城隊形，并開始構(gòu)筑攻擊陣地。市民代表們開始還玩深沉，可一刻鐘不到，萬余軍隊有條不紊奔至附近，要不是‘激’起的塵煙，似乎原本就在這里。這恢弘森然氣勢他們別說見過，連聽說都沒有，終于慌了神。

“我們的主教，這個…，市民并不是叛‘亂’，只是…”

“談判么？為更好領(lǐng)會主的恩賜，引導信徒，主教已經(jīng)將牧區(qū)世俗權(quán)力完全‘交’由帝國處理。作為德意志帝國皇帝，我必須告訴你們，虔誠，忠于帝國，在此基礎(chǔ)上，帝國會保護你們的權(quán)益，除此之外沒什么可談的。半小時，這是我容忍的限度。”

劉氓不再理會張皇與城內(nèi)聯(lián)絡(luò)的市民代表，示意來到近旁的約瑟夫匯報。

“陛下，特里爾下洛林聯(lián)軍放棄摩澤爾河北岸所有陣地，進入盧森堡北部阿登森林。翁特瓦爾登伯爵阿爾卑斯獵鷹已經(jīng)抵達預定地域。摩尼亞‘女’邊疆伯爵在明斯特進展順利，目前主要是配合主教軍隊清除各類異端盤踞的城鎮(zhèn)。”

“告訴‘女’邊疆伯爵，不要怕流血，恢復秩序越快，民眾承受的苦難越輕。還有，通知帝國議會，盡量‘抽’出人手協(xié)助構(gòu)建軍政體系，人員本地為主，但要經(jīng)過培訓，空缺在帝國范圍內(nèi)選拔人員補充?！?

城頭開始擾動，但劉氓沒有命令，近衛(wèi)步兵依舊緊張而整肅的構(gòu)筑陣地，火炮和一架架輕便投石機也陸續(xù)部署到位。

約瑟夫似乎有些不安，遲疑著回應(yīng)：“目前法蘭西北路軍進抵斯特拉斯堡以西山口，包括法蘭克尼亞和巴伐利亞，國防軍組織三千萬人設(shè)防，還沒有全部到位。法蘭西南路軍已經(jīng)進入萊茵河谷，但伯爾尼伯爵采取擾襲戰(zhàn)術(shù)，那里的壓力反而小些…”

劉氓對法蘭西軍隊戰(zhàn)斗力嚴重低估。貴族重騎兵，龍騎兵，劍盾步兵，火槍手，長戟手，不僅配比完善訓練有素，對火炮集中使用也初現(xiàn)端倪。除了對他的學習，也許這是奧爾良戰(zhàn)役中從得到靈感，也許是歷史慣‘性’，反正法蘭西發(fā)威了。

“那就將注意力全部放在防御上，不必分心管這里，教會可以協(xié)調(diào)處理?！毕胂?，劉氓又說：“正在改組帝國國防軍是吧？聽說劍與盾學院的學員全部征集，我覺得這并不好。他們還未完成學習，貿(mào)然使用效果會很差。這樣，騎士團員大多數(shù)經(jīng)過學院學習，又有充分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可以返回補充國防軍?！?

約瑟夫原本就想說這事，這下更是難為情，半響才哼哼：“陛下，皇后并不贊同，但很多家族都希望團員們回去…”

看看同樣難為情的格布哈特等人，劉氓笑起來。原本，貴族加入騎士團是博取榮耀和領(lǐng)地的最佳方式，隨著這時代瘋狂發(fā)展，也開始改變。他本人并不會虧待團員，但敕封的領(lǐng)地畢竟太分散，不易各家族管理，前景如何也難以知曉。相比近衛(wèi)軍，騎士團定位并不明確，貴族騎士在帝國海外聯(lián)絡(luò)署博取戰(zhàn)功和利益兩不誤，而帝國國防軍定位明確，屬地明確，當軍官的前途自然更被看好。

“一切以帝國為重。我在這有兩萬多近衛(wèi)軍，各主教又大力支持，壓力并不大。”

打消約瑟夫等人疑慮，雖然覺得沒什么，可看著前方威嚴的鋼鐵叢林，劉氓還是有種失落感。國防軍軍官必須具有其實身份，但他維持了這個階層，這種‘精’神，這個名號，騎士時代仍然不可逆轉(zhuǎn)的步入黃昏。

在心底嘆口氣，他又想起件事，隨意問：“南錫怎么樣？也算鄰居，法蘭西人沒過火舉動把？”

約瑟夫就是因這事猶豫，不過劉氓問起，反而平靜，低聲回答：“陛下，南錫城已有明確消息。洛林伯爵按照之前安排請求投降，但法蘭西軍隊沒有答應(yīng)，而是對城池發(fā)動毀滅攻擊。伯爵和國防軍、國民軍殘部掩護市民撤退，全部陣亡。市民傷亡也很大，但還是跟孚日山以西國防軍和民眾撤入山林?！?

劉氓沒有回應(yīng)，面無表情看著前方城池。時間凝固片刻，傳令兵的信號漣漪般拓展，瞬息傳到身側(cè)，傳令官上前稟報：“陛下，大主教，德意志嘆息騎士團和鐵十字近衛(wèi)步兵做好攻城準備，提請發(fā)布命令?！?

我的近衛(wèi)軍仍是沉默的鋼鐵洪流，不是這些烏合之眾可比，也不是法蘭西那亢奮的軍隊可比。劉氓抬起手，立刻，近一平方公里的陣地發(fā)出不可捉‘摸’擾動，氣息驟然一凜，仿佛山崩地裂的前奏，風云為之變‘色’。

他的手沒落下。烈日主教早就聽說過黃胡子可怕，這會都感到‘腿’肚子轉(zhuǎn)筋，更別說直面鋒芒的城頭雜兵。市民代表嘴‘唇’青紫，哆嗦著說不出話，城頭卻在一陣紛擾中緩緩放下吊橋。

一個小時后，城內(nèi)圣巴爾多祿茂大教堂座堂主教日常起居的宮殿內(nèi)，劉氓已經(jīng)跟大家淡然談笑共進午餐。不過這午餐也很簡短，教會使團和主教忙著處理教務(wù)，忠于主教的城主和手下忙著安頓秩序，劉氓很快閑下來。

約瑟夫知道他不會忘記南錫，安置完幕僚團，小心蹭到起居室。果然，劉氓在桌邊呆坐，見他進來，頭也不抬問：“伯爵家人怎么樣？”

“長‘女’早先嫁給香檳伯爵，長子跟伯爵一起陣亡，次子去年在第聶伯河與金帳汗國戰(zhàn)斗中陣亡。伯爵夫人和五歲的小兒子在市民掩護下脫險?！?

“香檳伯爵。連洛林繼承權(quán)都考慮到了？”半天，劉氓擠出一句，然后恢復沉默。

約瑟夫不知該怎么辦，將求助目光投向追到科隆然后跟來的‘波’西米亞王后。得不到回應(yīng)，又看瑪麗亞和佩特拉，兩人頭卻一個比一個壓得低。

反倒是劉氓更平靜，沒一會，抬頭看著他問：“帝國國防軍是以屬地命名？”

不等約瑟夫回答，劉氓繼續(xù)說：“洛林國防軍命名為洛林伯爵兵團，軍旗、軍服使用洛林伯爵家族紋章，告訴他們，這代表著什么。”

停一會，劉氓又說：“伯爵夫人暫住皇宮，其他的皇后知道?！?

約瑟夫終于松口氣，記下，繼續(xù)說：“陛下，城主說，市民并未達成一致意見。城內(nèi)和烈日周邊至少有五千行會武裝，可能會勾結(jié)那慕爾軍隊有所舉動?！?

劉氓想都沒想，直接說：“讓兩個兵團步兵進城，配合騎士團迅速解除行會武裝。嗯，盡量和平解決，頑固分子也不要股息。告訴他們，以后不允許‘私’人武裝存在，以此為生的傭兵可以選擇加入烈日國防軍。商人也不必擔心，主教有遠見，他們也免于罰懲處，還可以立即競爭近衛(wèi)軍訂單。今后，包括憑實力謀求海外聯(lián)絡(luò)署份額在內(nèi)，帝國轄區(qū)內(nèi)商人沒有待遇上區(qū)別?！?

等約瑟夫離去，艾利什卡忐忑也平息，可見劉氓只是呆呆捻茶杯，心又懸起來。

起居室越來郁悶，覺得不是個事，艾利什卡還是鼓起勇氣說：“陛下，也許法蘭西查理不是有意這么做。北路軍實際上指揮官是紅衣主教德?黎塞留，我聽說里昂鎮(zhèn)壓雨格諾派就是他指揮的。他曾經(jīng)說，這叫做震懾，讓敵人知道他的力量和態(tài)度。一般情況，他隨后會采取溫和手段安撫?！?

艾利什卡趕到科隆顯然是在漢娜授意下做跟屁蟲，劉氓聽之任之。此刻，感覺到她明顯的關(guān)切，心里還是有暖意。

招招手，這幾天明顯變得活潑乖巧的佩特拉遲疑一下，還是湊過來靦腆縮進他懷里。他深深吸一口佩特拉發(fā)間幽香，這才無所謂笑笑，輕聲說：“你是怕我將怒火發(fā)泄在無辜者身上，還是擔心我喪失理智？”

他這跟‘侍’‘女’肆無忌憚親昵的架勢讓艾利什卡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下意識說：“不知道?！?

沉默一會，艾利什卡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很淡，不過跟馬格德堡那件事一樣，我能感覺到你心中的痛苦和自責。我只是不明白，這些事嚴格來說錯不在你，你又何必呢？有什么用？”

劉氓倒是頭一次聽別人這樣問自己，愣了半天，茫然說：“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