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氓覺得自己讓歐洲戰爭進入堡壘時代。也就是盡量避免與敵軍在野外作戰,而是依托城池消耗對方實力,等雙方筋疲力盡后再謀求決戰。在他模糊記憶中,這種方式持續幾百年,直到羅斯從金帳汗國學來的基本戰術知識普及。
當然,這不是劉氓有能力或有資格研究的。他是為法蘭西查理的舉動感到好笑。即便艾利什卡不提醒,他也不會蠢到在查理慌了手腳,不知會干出什么的狀態下前往蘭斯會面。他在沙隆休整兩天,一邊享用消化阿朗松公爵軍隊貢獻的補給,一邊關注法蘭西各方動向。
戰斗結束當夜開始,無數信使從蘭斯城出發奔向各地。可兩天過去,法蘭西北路軍不過是從孚日山北端稍作退卻,然后分出約五千人回防南錫,主力依托斯特拉斯堡西面的薩爾堡前羅馬要塞固守。南路軍差不多,依托米爾豪森西面貝爾福固守。馬恩河以南則是一派繁忙景象,大小領主率兵驅趕農夫、工匠焚毀家園進入就近設防城鎮,無數市民、農夫被冠以國民兵名義湊成軍隊,除了守城,也有多支隊伍開到馬恩河附近。
我在這統共不過三萬人,至于這么勞命傷財么?還是以為臨時征召幾十萬國民兵能將我滅掉?你只要讓兩路軍穩扎穩打退回,我還不乖乖滾蛋。
九月二日下午,陣亡者已辨明身份,由普通戰俘運往馬恩河下游,沙隆城多少擺脫凄慘恐怖氣氛。劉氓跟阿朗松公爵等人“慰問”過高級俘虜營地,又對戰利品利用和改造查看一番,跟奧爾加涅、艾利什卡、古納爾、威廉?退爾、布里吉特等人施施然返回城內。
近衛軍沒有劫掠、鬧事的喜好,劉氓還允許休班軍官帶著士兵逛街,倒是讓城內繁榮熱鬧許多。秋日午后懶洋洋的,沒走一會,他提議找個小酒館坐坐。威廉退爾等人識相,立刻找各種借口閃人,艾利什卡卻牛皮糖似粘著,讓他一肚子郁悶。
更可惡的,好不容易找個包間,酒水茶點還沒上,約瑟夫又不合時宜跑來。
遞上信,見劉氓不接,約瑟夫直接匯報:“陛下,布拉邦特公爵正式聲明效忠陛下,但公國議會隨即叛‘亂’。公爵、蒂利伯爵和那慕爾伯爵已經指揮軍隊攻克內文登、盧萬等東面各城,但蒂利伯爵匯報,布魯塞爾得到弗蘭德各城大力支持,防御堅固,很難短時間內攻取。”
“各位虔誠騎士已經讓我驚喜,沒必要著急。嗯…,首先考慮歸附區穩定。除了教會和政務體系,在人心上,還是那樣:少數人倒霉,多數人高興。”
能從根本上解決下洛林地區離心問題,又不用自己費多少力氣,劉氓高興還來不及,那會強求。
“是,陛下。黑森公爵按帝國議會決定,已經將自己的軍隊改組為國防軍,但沒有領兵前往斯圖加特,而是按照陛下意愿前往明斯特主教區,正配合主教軍隊及陛下家族‘私’兵清理主教區和澤蘭異端,已經攻克克雷佛、奈梅根和阿納姆。克雷佛和杰內拉利蒂兩位伯爵聲明效忠陛下。另外,薩克森已經部分恢復秩序,軍隊開始大規模壓向不萊梅和漢堡。”
除阿納姆有點印象,劉氓對其他城市一無所知,更不知道兩位伯爵是哪頭蔥,但嘉勉一番是必須的。
見他心情大好,約瑟夫又說:“陛下,皇后認為你應該帶近衛軍前往南錫,在國防軍配合下消滅法蘭西北路軍,徹底解除瓦本面臨的威脅。這段時間瓦本人心浮動,貿易和作坊生產受到很大影響,急需大的勝利安定人心。”
人心浮動?少數商人又不安生吧。萊茵庫曼人和孚日山周邊民眾在危機中表現令劉氓感動,哪還會在乎這些家伙。
“帝國參謀部已經在斯特拉斯堡附近聚集五萬軍隊,南路伯爾尼周邊近衛軍也不少,完全可以確保萊茵河防線。告訴皇后,短期內消滅法蘭西南北兩路軍,有條件,但不值得,讓她不要著急,盡量積蓄實力,避免不必要消耗就行。多關注普利文,盡可能支援腓特烈。如果合適,讓薩克森防備瑞典和普魯士,‘波’蘭撤回兵力支援匈牙利、特蘭西瓦尼亞和瓦拉幾亞各地。另外,告訴腓特烈,必要時候撤離北保加爾民眾,放棄普利文,退守南喀爾巴阡防線。現在條件成熟,奧斯曼瘋狂不了多久。”
對自己皇帝如此輕松和自信約瑟夫當然高興,可疑‘惑’和為難還是有些。事比較多,他也不便對皇帝夫妻分歧說什么,起草好信函,等劉氓分別簽字就匆匆離去。
艾利什卡可受不了,不等約瑟夫走出‘門’就嘟囔:“喂,你不是說要盡快結束戰事么?這是要干什么?你在這輕松自在,還有空進酒館,漢娜可是累得不成樣子,大臣們也沒一個輕松。”
我又沒說請你喝酒。聽到這話,再看奧爾加涅眼底難掩疲憊,劉氓對漢娜的顧惜削弱不少,一聲不吭,拉過奧爾加涅的手,細細摩挲她手上老繭。
奧爾加涅也感到艾利什卡不公允,同時也珍惜跟愛人這難得寧靜,享受這無言憐惜,但她不想這位愛人與妻子原本就存在一定問題的關系進一步僵化。
略作思索,奧爾加涅反而幫著艾利什卡說:“亨利,王后說的有道理。也許擊敗法蘭西在孚日山的軍隊會費些周折,但相應損失應該可以接受。現在下洛林局面已經打開,法蘭西也受到懲處,該關心東面了。我相信那里可以堅持,但承受的苦難要比這里多百倍。”
艾利什卡已經覺得話有些過,奧爾加涅再這么說,更感到慚愧不安。可劉氓又恢復淡然表情,‘吻’‘吻’奧爾加涅指尖,無所謂的說:“現在局面已經打開,不能半途而廢。本來我對薩克森憂慮最多,既然以這種方式解決矛盾,那我就要趁勢掃平叛賣者和猶豫不決的領主,讓鷹旗飄揚在帝國每一寸領地上。這應該并不需要很久,到那時再全力收復基督徒失地,不就更簡單么?”
奧爾加涅已經是滿眼小星星,哪還能說什么。
艾利什卡卻被說懵了,半響,看看四周,納悶的問:“亨利,你真的要恢復帝國?嗯…,可能么?”
可能?下洛林已經收回一半,尼德蘭和澤蘭也不是問題,有什么不可能的?難道你還想著在‘波’西米亞鬧事?劉氓也被艾利什卡搞糊涂了。
正分辨不清,‘門’外喧鬧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聽了幾句,應該是幾個近衛軍軍官和酒館老板起沖突。劉氓既有些擔心,又對老板比較熟練的帝國標準條頓語感到有趣,就仔細聽下去。
“怎么?我們付的帳不對么?”
“大老爺,當然不是,這幾個金幣…”
“是帝國金幣,怎么了,香檳不用?”
“也不是,帝國金幣成‘色’好,用的人多,在這里比圣殿騎士團給國王鑄造的金幣好用。”
“那怎么了?”
“啊,大老爺,是這樣的,您看,您光臨小店就是對我的仁慈,是我的光榮,哪還敢收老爺們的金幣…”
“你不收我們的金幣,陛下就會收我們的領地,別給我們找麻煩。”另一位軍官‘插’話,顯然是怕這老板有‘陰’謀。
“啊,老爺們千萬別誤會。老爺們光臨小店是榮耀,一定要付賬我當然不能拒絕,都是高貴的騎士,我們知道。嗯,那個,我是有點事向央求…”
“有我們的人吃飯不付帳?”軍官緊張起來。
這下老板慌了,趕緊說:“啊,大老爺,是這樣的,我有個親戚,是制作十字弓的,作坊還算大。聽說…,聽說陛下的近衛軍下訂單,報酬優厚他想…”
“這事啊,嗯,那是后勤部隊的事情,我們無權參與,也不能徇‘私’。不過既然你親戚作坊很大,一般情況下還是能接上訂單的,陛下專‘門’發布公告,歡迎一切有關作坊的匠人參與,怎么,你們不知道?布告就在北城‘門’那。”
“啊,大老爺,我們又不會拼寫。是聽旁邊的大老爺念過,可我們又不懂那邊的法蘭西語…”
外面還沒聊出個道道,劉氓先無語。顯然,他又犯了低級錯誤。這會除了貴族和巴黎附近的平民,沒幾個人懂法蘭西語。倒是他的標準條頓語在多數地區普及,也開始影響周邊。
再想想,他又發現另一個問題。各國中,除那些‘精’英階層,底層民眾對他的軍隊恐懼有點,仇恨談不上,依舊是領主觀念大于國家觀念。即便是下洛林那些‘精’英階層,對他的仇恨更多因為利益。這是此時歐洲特有現象,他早就清楚,卻總是習慣‘性’忽略。
艾利什卡約略能聽懂外面談話,但不可能從中領會什么,更沒興趣。但她顯然有了心事,沒計較劉氓剛才不回答自己的問題,而是呆呆不語。這電燈泡既不離開也不說話,劉氓對這小約會徹底失望,草草解決酒水就跟兩人返回伯爵府邸。
軍情隨時會發生變化,劉氓再不想‘浪’費這難得相聚時間,進‘門’,即不管軍務,也不管明顯是等著自己,像是有事要談的香檳伯爵,徑直帶奧爾加涅回房間。所幸,艾利什卡這次比較識趣。
一瓶葡萄酒,些許‘精’致茶點,脈脈含情的眼眸,奧爾加涅到被這偶爾夢想,卻突如其來場景‘弄’暈。挨著他低頭坐半天,小心說:“亨利,最遲明天法蘭西查理就會有舉措…”
劉氓氣結,將她攬進懷里,默默不語。奧爾加涅似乎更不安,遲疑半天,又說:“亨利,這場勝利有偶然‘性’。我們現在孤軍在這里,并不合適。即便有機會再次取得戰果,我覺得你還是該緩一緩,或者…,嗯,我幫你指揮,你回一趟斯圖加特…”
聽她句句不離戰爭,劉氓心里發酸,下意識問:“為什么?”
奧爾加涅遲疑更久,低聲說:“亨利,漢娜值得珍惜,你不該再讓婚姻…”
劉氓鼻間也慢慢涌上酸楚,緊緊摟著她,‘吻’著她額角發絲說:“別說這些,難道我的小玫瑰就不該珍惜?等這里戰事結束,我們去塞爾維亞,你不用再上戰場,呆在家里,每天等我回來,等著勝利的消息…”
你永遠離不開戰場。奧爾加涅同樣想。但所說的場景似乎很美好。奧爾加涅枕著他肩頭,輕輕吹會他已經有些泛銀‘色’的黃胡子,‘迷’醉在那場景中。片刻溫馨也難得,走廊很快傳來約瑟夫的腳步聲,她趕緊回到現實。
看一眼信函,又給奧爾加涅看看,劉氓笑著說:“明天我們去巴黎。”
沉默一會,奧爾加涅小心說:“亨利,你是不是太急了?”
“你擔心?”
奧爾加涅搖搖頭,躲開他眼神說:“跟你在一起就不擔心。”
“那好,我們盡快結束戰爭。那時候…,嗯,我們‘春’天去‘波’蘭,繞一圈,夏天到意大利,摩里亞,甚至羅馬城,秋天就去你的摩尼亞放牧,冬天再返回‘波’爾多湊熱鬧,合適的話,再去海那邊一趟…”
奧爾加涅再次‘迷’醉在他的憧憬中,懶怠的趴在他懷里,終于不再去思索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