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氓對亞美尼亞除了想不到,就是極度失望。
想不到,亞美尼亞竟然是德意志王國的附屬國。這必然是十字軍留下的附屬產品,自他被選為國王,十字軍退潮,奧斯曼已經興起,大家也就忘了這茬。
極度失望,與其說三個使者是來謀求本國利益,不如說是希望討好他這正牌德意志皇帝和名不正言不順的東羅馬皇帝,重新確立對德意志的依附關系,以便通過正牌宗主國和老牌宗主國東羅馬的影響,在奧斯曼和金帳汗國兩個假冒宗主國指頭縫里謀求些可憐的自主權。要說真有些實質性要求,那就是感覺到東羅馬這老牌宗主國開始復蘇,希望重新歸屬教會體系。
正使為海頓國王的弟弟托羅斯侯爵,三十余歲,黑發黑眼,頭發微卷,標準的前希臘人。兩名副使似乎希臘、北方佬、薩珊各方血統都有些,正如兩人的身份,劉氓也懶得琢磨。
耐著性子聽半天,托羅斯除了反復申明對他這宗主國皇帝的尊敬,談及最多的居然是黑海貿易。雖極不耐煩,劉氓還是獲得不少信息。
一直在東西方夾縫中掙扎,亞美尼亞只能靠經商和手藝謀求生存。除了應付奧斯曼帝國,也有大量亞美尼亞人為金帳汗國服務。按照他的信息,金帳汗國將大量東方工匠和奴隸安置在頓河下游及里海西北。各類作坊雖然主要是為戰爭服務,金帳汗國也希望在東西貿易中占據一定地位。
這一點劉氓在瘟疫前第聶伯河戰斗中就有所察覺,而刻赤到黑海西岸及意大利的貿易也發展迅猛,沒什么稀奇的。但從托羅斯語焉不詳的敘述中,劉氓可以感覺到,金帳汗國各類作坊,特別是冶煉等方面,無論規模還是技術,似乎都不是自己這邊所能比擬的。而且,這產業大規模西移的跡象,也側面印證埃及帝國關于元帝國西遷的論斷。
眼見天色已晚,這皇帝絲毫沒有招待的意思,托羅斯只好提出會見大牧首。卡特琳娜對亞美尼亞所知不多,也沒什么興趣,但禮節上不可能虧欠,徑直撇下這皇帝熱情招待。托羅斯顯然任務未完成,攤上這古怪皇帝,也只得跟著去巴結皇后。
雖然因眼前的戰事有意無意忽略,而且對羅斯人本能有種厭惡感,劉氓仍感覺到來自東方的狂潮迫在眉睫,心頭百念叢生沒著沒落。坐回壁爐旁,看著一眾宮妃和宮女忙忙碌碌,他一會冒出滿足和得意,一會感到慚愧,一會又莫名其妙心生恐懼。
半天,他起身走到窗前。天色全黑,山腳下城市點點繁星因雨絲而閃爍不定,仿佛顫動的銀河。下方,宮殿燈火通明,侍者仆役進進出出,一派宮廷晚宴熱鬧景象。可他似乎站得太高,完全游離于場景之外。
看著他高大蕭索的背影,已經升至宮妃級別的佩特拉忘記招呼宮女,滿眼癡癡,腦子里盡是稀里糊涂小念想。瑪麗亞則多少有些感觸,輕輕走過去,抱著他的胳膊,也俯覽山下景色。
半響,瑪麗亞小心說:“陛下,請原諒我剛才失言。”
劉氓紛亂的思緒被凈空,下意識問:“什么?”
“就是克里米亞的事情。”
劉氓喔了一聲,點點頭,卻沒追問。
瑪麗亞也不遲疑,繼續說:“他們準備推舉安娜為女國王,各方面與摩尼亞接軌。女邊疆伯爵說,他們表現出剛強意志,不僅訓練軍隊,構建防御要塞,還全力支持摩尼亞,為骷髏騎兵恢復和黑海艦隊提供大量資金。他們還想承接與金帳汗國貿易,但不清楚陛下態度。”
劉氓已經想通了,貿易是雙方互利,沒必要因敵對關系而阻滯。相反,雙方利益糾葛多了,也許在戰爭上還能有所顧忌。而且,猶太人就是做生意的,干事又如此上道,由著他們去。
得到明確答復,瑪麗亞反而顯得遲疑,思忖會才接著說:“陛下,可能還有些問題。嗯…,克里米亞建國,有大量猶太商人選擇前往定居,這可能會引起各國關注。”
劉氓一愣,隨即想到,猶太人在歐洲經濟中起舉足輕重的作用,大量商人和資金流失,必然對各國產生巨大影響,因此造成的麻煩也不會少。
“告訴他們,西邊不管,波蘭利益必須照顧。”
“是,陛下。其實安娜已經考慮到這一點,在下洛林等地他們會盡量不引人注目,至于波蘭,他們不會忘記恩惠。只是,只是擔心會對陛下造成不好的影響。”
“感恩就好,至于大家對我的看法,隨他們去,有本事來找我麻煩。”
不知不覺中就霸氣十足,懶得理會這小事,但他由此想到摩尼亞近衛軍的事情。第聶伯河下游水草豐茂,隨著他將那里作為骷髏騎兵駐養地和防御基地,并遷移近衛軍家屬居住,各方面發展都很快。而各種優惠政策也吸引大量無地農夫和匠人移民,摩尼亞已不單單是前進基地,更在他勢力范圍中地位舉足輕重。
略想想,他吩咐:“給奧爾加涅、阿方索他們傳信,只要愿意,近衛軍家屬都可以東遷。各國無地農夫也可以招募,條件合適,可加入近衛軍。在第聶伯河下游和南布格河東岸險要地段建一些要塞,組成防線。人員和器械他們自己安排,應該沒問題,但速度要快,仿照普列文棱堡設計。扎波羅熱人要是愿意,家屬可移居防御圈內。”
吩咐隨意,但事情比較嚴肅,瑪麗亞還是取來信箋記錄。無意識看著她記錄,可能是因為她也承擔起機要秘書責任,劉氓眼前突然閃現鮑西亞的笑顏,心頭有些綿綿酸楚。而且這還一發不可收拾,他又想到帕特里西亞和克里斯蒂尼,然后莫名想見到大讓娜,到最后,滿腦子是胡安娜懷里的小家伙。他忽然覺得,自己的生命在不斷失去,悵然遠望,卻是迷霧和未知恐懼。仿佛,有些是悲哀宿命,有些則是彷徨無助的心靈拷問。
還不到三十歲,難道這就是未老先衰?等瑪麗亞起草好命令讓他簽署,他滿嘴的苦澀無奈,又看會蒼茫夜色,再感覺身后的浮華陌生,懨懨的回去坐下。
小讓娜前往埃洛斯處理兩西西里王國使館和貿易點事宜,這兩天不可能騷擾。瑪麗亞剛成為小女人,難免有些貪戀溫柔,也有意安慰這諸事繚繞總是自尋煩惱,滿身疲憊的小男人,就跟著湊過去。
在這方面瑪麗亞很顯露出些家族遺傳的強悍潛質,甚至比小讓娜更霸道,也不管他的心情,徑直黏在他身上索取。劉氓對這小女人的舉動既感到很有意思,也有著濃濃的憐惜,百般煩惱很快被她的攻勢抹去。
瑪麗亞顯然不在意如此私密的事情還有人服侍,劉氓卻始終難以適應,何況佩特拉還在其中。但這禁忌顯然是最好的釋放,他很快沉醉在瑪麗亞火熱情意中。
但他們這突然的親昵顯然不符合貴族應有的作息習慣,不大的功夫,好些人試圖攪擾,而且盡是些談判進程、條約草擬、貢品回禮之類屁事。劉氓既尷尬又不舍,氣得直想發作。
瑪麗亞很能理解這狀況,隔著床幃問完事由,帶著作怪意味撫慰他一會,又死死扭在他身上,嘆息般嘟噥:“我可愛的陛下,偉大的奧古斯都,是你讓瑪麗亞瘋狂,如果這夜晚永遠持續下去該多好…”
懷里是錦緞、云朵、蜜糖組成的蕩漾旖旎,再聽這如泣如訴的歌聲,劉氓感覺自己都要融化,感覺熟悉,又無比新鮮,輕聲回應:“為什么總是喊我陛下,亨利不好么?”
瑪麗亞咯咯笑了好一會,緊緊將他的頭抱在胸前,哄騙似的說:“我愛我的亨利,可你是我的陛下,我是你的宮妃,讓你愉悅,讓你忘記煩惱,是我的責任。我的亨利啊,可不要把我當做你的女王。”
瑪麗亞這表現不僅跟平日沉靜判若兩人,更像是恃寵撒嬌,劉氓又好氣又好笑,正要教訓,她卻將嘴湊在他耳邊,明顯做作怪的問:“喂,我的陛下,你對瑪利亞還滿意么?我覺得,你更喜歡女王的美妙,喜歡女侯爵的端莊,喜歡女邊疆伯爵的羞澀,我和佩特拉就像你的甜點…”
劉氓徹底無語,但腦中不覺閃過自己那些女人不同美好。不等他反應過來,瑪麗亞又嘀咕:“我的陛下,跟西邊不一樣,這里是羅馬的宮廷,你的瑪利亞雖不懂事,也知道如何成為符合身份的宮妃。你是我們的唯一,但我們只是你威嚴的一部分。你讓帝國強大,讓民眾充滿希望,而皇后有責任,也有信心處理好我們這些宮妃背后的事務。你回來就無憂無慮的快樂,離去就充滿自信的戰斗,其他一切都不必放在心上,好么?”
劉氓終于明白這小女人不是在胡言亂語,而是出于他從未關注,或有意回避的問題實施小陰謀。他顯然不是瑪麗亞對手,思路還沒理清,小女人又呵著芬芳氣息在他耳畔**:“我甜蜜偉大的奧古斯都,凱撒,你覺得是瑪麗ya熱情美好還是佩特拉乖巧可愛?啊…,不知道我們一起服侍你會是什么感覺…”
回到這,成為自己的宮妃,這小女人怎么就徹底變個樣,簡直妖精么。劉氓終于頂不住,要狠狠的收拾她,可她突然虛了一聲,然后煞有介事坐起來,一副戀戀不舍樣子說:“陛下,晚宴該結束了,我要去服侍皇后,原諒你不算甜蜜的瑪麗亞。”
這小女人真成妖精了。瑪麗亞起身在宮女服侍下整裝,既顯得怪異,又說不出端莊優雅。呆呆看著,直到她回眸一笑后離去劉氓也沒醒過神,更別提做什么判斷。可看著傻乎乎走上前等候吩咐的佩特拉,他居然真有些綺念。
經瑪麗亞這一折騰,他算是全無睡意,干脆去卡特琳娜寢宮等候,想看看這無聊宴會到底有沒有實質內容。他沒意識到,起身更衣時,對這東羅馬皇帝享受的做派已經不覺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