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氓沒來的思索或詢問哪里不對,已經改做阿黛勒隨從的魯佩特敲了敲門,說是埃斯特羅娜邀請。劉氓腦子有些亂,茫然跟魯佩特來到埃斯特羅娜的房間。
這是安妮絲主仆以前住過的小房間,只是壁爐旁添了張小圓桌,埃斯特羅娜穿著便裝,正在桌旁端坐,一直呆在這的馬格里布和阿菲利加女奴怯怯在一旁服侍。
看看后面那張曾經甜蜜的小床,想起離去的安妮絲,劉氓心頭涌上難言蕭索。不過他還是示意一下,默默在桌旁坐下,但他沒看埃斯特羅娜,而是看著壁爐內熊熊爐火。
埃斯特羅娜應該也是沒準備好措辭,半天才說:“表哥,聽說你要去波西米亞。這是德意志老大難問題,應該不好處理。”
見劉氓只是扭臉看著自己,沒進一步表示,埃斯特羅娜繼續說:“當然,這事大家都知道了,也相信你能解決問題。阿黛勒夫人說,法蘭西的查理很支持你鏟除異端的行動,將會給尼德蘭、布拉邦特、列日等地施壓,防止他們策應胡斯黨人。還有,卡斯蒂的伊莎貝拉最近在海上活動頻繁,法蘭西的查理也會幫你注意,防止他們從海上壓縮納瓦拉阿-拉貢和阿基坦…”
無利不起早,這查理真有這么好心?估計是想趁機謀取下洛林利益。至于卡斯蒂、葡萄牙,伊莎貝拉在海上一直跟英格蘭勾勾
搭搭,這會動靜更大,瘋狂發展艦隊,似乎不止是為了摩洛哥,倒是該注意一下。
雖然有興趣,現在不是關心討論這問題的時候。再說,劉氓也不相信能跟這女人討論出什么道道。仔細看著她平淡無奇的面容,略顯專注的茶色眼眸,劉氓用寡然無味的語氣說:“只要你們不再搞什么陰謀,這些事我能處理的更好。我只是想問,按照你們的意愿,我已經決定處死那個富有才華,渴望探知這世界的年輕人。那你們呢?這麻煩何時結束?”
埃斯特羅娜怔了片刻,然后透出委屈,低頭撥弄會茶盞才抬起頭,認真地說:“表哥,我不知道你對我有什么誤會,但我跟你所說的陰謀沒關系,我只是…”
劉氓并不聽她的解釋,自顧自說:“嗯,我中午跟西爾維婭等主教說的話你應該轉告他們。我想,聰明點的人能看出后果。我擁有瓦本,擁有意大利,擁有大半個伊比利亞,東面還有…,有摩尼亞,有波蘭,有埃及帝國等盟國。我掌握的資源不是你們,也不是北方聯盟能比擬的。你們的罷市的確帶來些暫時麻煩,可你們要是繼續鬧下去,瓦本完全可以拋開你們,甚至拋開北方聯盟。這對誰影響更大,稍有理智的人都能想明白。”
見埃斯特羅娜只是靜靜聽著,那絲委屈還掛在眼角,劉氓繼續說:“當然,你們會認
為此事造成的苦難會摧殘我的心,會束縛我的手腳,可你們忘了,我的寶劍有兩面鋒刃。對我的忠實臣民,對虔誠的人,我會極盡仁慈,對敵人…”
站起來,想看著窗外擺POSS,劉氓才發現房間只在后墻有扇小窗,標準的城堡窗戶,高,且狹窄。他只得悻悻坐下,接著說:“斯圖加特已經開始鏟除陰影中的異端,如果你去郊外走走,就能聽見悲慘呼號。既然你們能為一己私利讓無數人饑寒交迫,那我也不介意讓少數人家破人亡。罷市,我之所以容忍到現在,是不愿意損害靠自己能力謀求幸福的人的權益,如果你們繼續,那我完全可以行使王權。既不違反規矩,也是仁慈的表現…”
說著說著,劉氓不自覺帶上森然冷酷的氣息,照自己言語發布命令的愿望也格外強烈。埃斯特羅娜的矜持和面具似乎一點點崩塌消融,身體也瑟縮起來。恍惚一會,見劉氓正平靜的看著自己,她顫抖一下,略顯結巴的說:“表哥,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對我說這些…,不過,不過我同樣憎惡那些人的行為。我想,他們應該會明白事理,會結束這無謂的陰謀…”
感覺多少將這女人的面具撬開一些,劉氓也有些得意,隨即,暴力解決問題的想法也有所收斂。畢竟,貿易和財富在于流通,在于相對的自由,無論是瓦本實行絕對國營
還是拋開北方聯盟,似乎都沒什好處,更何況這會帶來嚴重的政治問題。
“那就好,畢竟我相對你們那些人還講些道理,有些理智。”放個梯子,劉氓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隨意說:“啊,胡安娜說你找我有事,還專程來這里等,是什么事?”
埃斯特羅娜明顯吁了口氣,倒顯得有些扭捏,半響才說:“也沒什么,啊,是這樣,我父親派人過來,說他跟盧森堡伯爵商議過,打算…,嗯,打算讓一起讓公國向瓦本學習…。啊…,也就是希望您指導公國內政,指導公國軍隊組建…”
這什么意思?指導內政,指導軍隊建設?當我是前世霉菌在伊拉克?愣了半天,劉氓才明白康布雷和盧森堡是想變相效忠。他已經奪回特里爾,盧森堡和康布雷就完全夾在瓦本和法蘭西之間,相對于法蘭西查理,這兩個小公國當然更信任黃胡子。
這事情不大,可處理起來還真麻煩,劉氓還不想參合進下洛林一團亂麻的事務。支吾半天,他只好用加強交流之類的話搪塞一番。埃斯特羅娜顯然意不在此,或者知道這結果,非常誠懇的表示了謝意。
目的基本達到,也沒什可說的,劉氓起身道別。埃斯特羅娜趕緊相送,可能是坐得太久,趔趄一下差點摔倒。劉氓下意識扶住她,卻愣住了。
應該是緊張,或者房間比較熱,
埃斯特羅娜額角和鼻翼溢出些汗珠,此時又因羞澀而扭捏,趁著壁爐火光,平凡的面容竟然顯得異常動人,領口散發出的氣息也格外馥郁。埃斯特羅娜目光躲閃一下,劉氓也清醒過來,略作示意就溜出房間。
猛然感受城堡走廊內的寒意,劉氓不由得打個噴嚏,襯托的城堡尤其空寂。隨意走了幾步,他忽然想起不知該去哪休息,去找瑪蒂娜和馬蒂爾德聊天也明顯不合適,幸好那個馬格里布女奴出來領路。
愛娃已經收拾好房間,吩咐她隨意準備些茶點,劉氓懶懶洋洋在躺椅上躺下。看著屋頂斑駁的陰影,聽著壁爐內木炭細微的劈啪聲,他的思緒飄渺不定。一會想著明天啟程時可能遇到的問題,一會想到里格尼茲帕特里西亞孤獨平和的目光,隨后又想起索菲亞。她下午在宮殿晃悠,明顯想找自己說話,卻沒機會。由此,他又想到羅斯和波蘭。波蘭和條頓騎士團的紛爭不知怎樣了,如果局勢平穩,由波蘭出兵西里西亞似乎更合適,他可以專注于解決波西米亞…
正想著,庭院里傳來模糊的談話聲,似乎是軍官和士兵在問答。就這么個城堡,有必要派正規士兵看護?他撇撇嘴,隨即,心頭猛地一跳。
不對,這兩人說的是巴斯克語。這里就算有看護,一向是維京小弟,萊茵庫曼人,或者科隆的老人,哪來的
歐斯卡爾杜納克小伙,聽對答,這明顯是正規士兵,不像是胡安娜帶來的隨從,而且聲音也非常陌生。
再聯想來時瑪蒂娜和馬蒂爾德說的話,布錫考特莫名的行蹤,胡安娜離奇的表現,他隱約想到出了什么問題,卻帶著點哭笑不得的不可置信。他啟程事項雖比較隱秘,卻瞞不住胡安娜,她為何平靜如昔,沒有只言片語?
劉氓再也坐不住了,跳起來喊魯佩特,可小家伙卻一問三不知。他也不羅嗦,起腳向外走。
庭院里比較冷清,只能看到七八個逡巡的人影,城堡外卻熱鬧非凡。林間滿是篝火,還能看到帳篷,估計有數百名士兵。聽到城墻外叮叮當當,他氣急敗壞的跑上城墻,卻見護城河的冰面已被砸開,外沿還布置了拒馬尖樁。
至于么,劉氓差點失笑,等一名軍官模樣的人走過來,他徑直用巴斯克語問道:“這是搞什么?皇后讓你們來的?”
這軍官身材高大,披風下鎧甲完備,一副出征在即的架勢,聞言撫胸致禮,恭敬的說:“陛下,女王將我們從納瓦拉調來,共一個旗隊,負責這里的守衛。女王命令,兩個月內,陛下一步也不能走出城堡。”
你倒是一個彎也不繞。劉氓真氣笑了,正想說什么,軍官卻搶著說:“陛下,你的勇武世人皆知,沒人能阻擋你的腳步。您可以選擇沖出去
,也可以召集近衛隊或骷髏騎兵進攻這里,但我們會恪守誓言,為女王的命令戰斗,直至全部倒在你腳下。”
劉氓氣沮。歐斯卡爾杜納克人執拗是出了名的,他相信這些人說到做到。可是,先不談怎么出去,皇帝被皇后監禁,這事找誰評理去?
原地轉了兩圈,他只能憋一肚子氣跑回城堡。瑪蒂娜和馬蒂爾德在走廊里,可能是覺察到不對勁,也猜出大致緣由,一見他就縮回房間。
劉氓更來氣,回到房間,見愛娃居然還神定氣閑的跟馬格里布女奴聊天,這氣就不知道還能頂到哪去了。黑著臉坐下,他看都不看愛娃,徑直說:“胡安娜失去理智了么?去告訴她,是因為西里西亞女公爵身體欠佳,很可能近期回到主的懷抱,我才決定前往西里西亞。我可以不指揮戰斗,待女公爵身健康情況體好轉就即刻回來。她渴望孩子平安,難道我就不渴望?但有些事我必須去做。限制丈夫的自由,這是一個皇后,或者說一個妻子應該做的事么?而且,這樣做有意義么?難道她…”
愛娃并沒有立刻回應。直到他扭頭看,愛娃才嘆口氣,看著壁爐說:“陛下,您想說胡安娜像他祖母一樣瘋了,是么?”
回過頭,見劉氓表情發僵,愛娃繼續說:“陛下,可以說,你不了解胡安娜,更不了解歐斯卡爾杜納克女人。她
這樣做也許不止是為了孩子。她說過,她不可能得到你的愛,哪怕這愛并不完整。但她會全心去愛你,不顧一切愛你,哪怕因此失去理智。你不該是個君主,她也不該是個女王。她忍受了足夠多的痛苦,也嘗試過盡可能多的方式,現在,作為跟她一起長大的人,我也不知道她還會干什么。”
看著愛娃清亮的眼眸,劉氓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