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水的牛皮條捆了幾百道,饒是劉氓皮糙肉厚,也苦不堪言。一開始他還能感覺到痛楚,慢慢的,隨著肢體缺血,他覺得整個人墜入云端,輕飄飄蠻舒服的。知道這不是好現象,他一邊極力調動內息,一邊哀求:“大哥,松一松成不?長生天庇佑各位刀槍不入,我不會逃跑的…”
你不逃跑?羊羔都不會相信。雙手綁著讓你撒個尿,你都用那玩意甩大伙一臉尿水,然后借機逃跑。
卻薛對這家伙的甜言蜜語是一字不信,拼著把他勒死,被阿巴還責罰,也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不過這家伙的小嘴越來越甜,許的愿也越來越美好,眾卻薛心里不久也松動了。
隨軍奧魯在伐金后設置的離大軍較遠,折騰到傍晚劉氓才被押解到地方。這里以前應該是個大集鎮,周邊水草豐茂,田園瑰麗?,F在田園已不復存在,黑黢黢的大營外只剩下牛馬羊群,完全變成塞外牧野風光。
劉氓一路哀求哄騙取得顯著效果,牛皮條已被割斷,身上也沒捆綁任何繩索,不過他并不因此而得意。中途遇到一個搜羅珍禽異獸的隊伍,感于劉氓嘴甜,這些貨就讓他跟一頭狂暴野豬換了個住處…
我心安處是故鄉。郁郁半天,劉氓又高興起來,開始欣賞這優美的牧歸圖。放牧的都是臉上烙了標記的奴隸。劉氓觀察了一下,他們大部分是羅斯人,看起來也是新作奴隸不久,這讓本想看見前世老鄉的他有些失落,直到一群嬉戲的孩子讓他明白奴隸比較新的原因。
那些都是十一二歲的小男孩,他們騎著馬追打嬉鬧,那嫻熟的馬術,讓人覺得他們就出生在馬背上。他們鞍后都掛著數只鳥獸,應該是射獵歸來。
到了營寨附近,兩個奴隸正生疏的驅趕羊群。不知是射鳥獸射累了,還是對奴隸不滿意,這些孩子商量一番就開始用奴隸當靶子,比賽誰射得更精準。
第一只羽箭悶聲釘在一個奴隸瘦骨嶙峋的肩頭,他猛地一驚,隨后卻漠然閉上眼睛,虔誠的畫了個十字,張開雙臂仰望蒼穹,也許在等待天使將他接走。他等來的是十幾只惱怒的羽箭。
另一個奴隸默默看著同伴倒地,又默默看了會并不滿意的孩童,眼底慢慢騰起仇恨的烈火。他突然用嘶啞的嗓子大吼一聲,步履蹣跚的撲向那些孩子??蓯鄣暮⒆觽儊砹伺d趣,分工負責,從奴隸的胳膊射起,直到他睜著不屈的眼睛倒落塵埃。
靠,這不會是我的下場吧?劉氓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他開始盤算塔塔人有沒有贖還戰俘的習慣,可想了半天也未想到確鑿的事例。貿然暴露身份也許更可怕,再說,那些小女人不一定會給他籌措贖金…
承載鐵籠的馬車行駛到大營西門,一堆七八歲的孩子好奇圍了上來,那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看的劉氓毛骨悚然。幾個孩子比較膽大,用手里的刀劍戳了他幾下,等他皺著眉頭躲閃,就轟一聲笑著跑開。撕開衣服裹好傷口,劉氓萬分郁悶。打了這么多次仗,這次居然傷得最狠…
營地內所有土木痕跡都很新鮮,算算布雷斯勞那幫子好人襲擊奧魯可能行進的路程,劉氓判斷這奧魯應該是移營了。可惜啊,他倒想看看大爆炸后的慘狀,那場景估計比現在奴隸奔忙,孩童嬉戲的溫馨圖卷美麗多了。
營地中心是十幾座巨大的復合帳幕,也就是帶隔間的帳幕,以及臨時構建的木制房屋。這里守衛森嚴,押解劉氓的車隊被盤查好幾次。劉氓留意了一下,這些家伙竟然使用口令,而口令應該是百夫長的姓名。
完成交接后,劉氓被幾個衣著光鮮的壯漢抬進一座大帳。一進門他就咒罵起來:奶奶,老子好歹是歐洲唯一的皇帝,居然給我關到動物園!郁悶半天,他隨手搶過旁邊獅子籠里的鮮肉嘎吱嘎吱啃起來。沒法,餓,就當是牛排比較嫩好了。
丫丫個呸的拜答爾,丫丫個呸的郭敬,等老子脫身,把你們老婆丫頭全部先奸后殺,還讓你們眼睜睜看著!劉氓那個氣,惡狠狠的啃著肉,就像啃那兩個家伙似的,嚇得旁邊的獅子夾著尾巴縮到籠角。
負責看守的錦衣壯漢也嚇得不輕,一道煙跑的沒影。命令同屋的獅子老虎全部肅靜,劉氓正想迷糊一會,隨著一陣嘰嘰喳喳,幾個女人走了進來。我靠,全是極品?。⒚パ劬Χ紙A了,他急吼吼的抓著胳膊粗的鐵欄桿嗷嗷亂叫幾聲,又頭頂著欄桿痛哭起來。
為首的是個三十余歲少*婦,上著鵝黃色過膝大袖,下穿淺綠長裙,還披著件素淡霞帔,但未配相應掛飾。盤頭堆鴉,錦帶松圍,鼻如懸膽,腮如凝脂。只是額頭挺直微含鮮卑遺脈,眉如遠黛稍顯奚虜陰沉。總體來說,矜持沉穩中帶著些傲慢。
少*婦左手是個十四五歲的女孩,跟少*婦長得很像,再看兩人的神態,應該是少*婦的女兒。她的衣著完全塔塔化,比甲,長裙,還圍著貂皮圍脖,一雙美目,清純中帶著些狡詰刁蠻,甚至兇殘。
右手是個十八九歲的塔塔姑娘,頭戴綴滿銀飾的高冠,臉型微圓,眼瞼稍長一些,挺直的鼻梁和湖水般朦朧的眼波顯示她參雜了濃重的歐羅巴血統。她總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似乎在靜靜品味世間的一切殘酷。
見到劉氓奇怪的樣子,那漢人女孩扭頭說:“阿剌海別姑姑,你讓我們看什么啊?就這個大猴子么?丑死了。”
塔塔姑娘嘴角微彎,看了看同樣搖頭微曬的少*婦,同樣用漢語輕聲說:“花容姐姐,郭福侄女,前日大戰后我聽別人提起這個年輕人。此子驍勇異常,又兼鬼詰。彼為夷酋,竟通曉塔塔語,還知道先父托雷和兄長郭敬,實在是太奇怪了。”
少*婦和少女終于有了興趣,一個矜持散漫,一個明目張膽,反正看猴子似的觀察起劉氓。而劉氓只想找個鴕鳥蛋一口吞下去。我滴個銀球??!我玩的是歐洲中世紀,可不是金老大射雕!
我不是靖哥哥,不要花容兒!不要郭福兒!丫的寫手,你再亂寫信不信我板磚拍你!
少*婦對劉氓并不在意,略看看說道:“是么?可此子實不見梟酋本色,蠢物而已。阿剌海別妹妹要他來有何用處?”
阿剌海別還未回答,郭福早就耐不住性子了,她走到籠子跟前,揚起手中的鞭子就是一下,還用塔塔語罵道:“別在那哭哭啼啼了,把你扯碎了喂獅子!”
悲嘆銀球無德,劉氓正在那哭得昏天黑地。驟然間胳膊上挨了一下,他一愣,多日來的惱恨全部匯集起來。他也不吭聲,只是默默的盯了郭福一眼。那目光中有蔑視,有仇恨,有浩然,甚至還有說不出的毀滅意味,與之相伴,一股雄渾的力量驟然間擴散開來,讓天地為之變色。
郭福嚇得一哆嗦,手里的鞭子掉在地上。半天才反應過來,她惱羞成怒,轉身去門口卻薛腰間抽出一把彎刀。
阿剌海別和花容遠比郭福震驚,這樣的氣勢他們根本是聞所未聞。她們本以為這只是錯覺,可是所有猛獸都噤若寒蟬,使她們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覺。這就是傳說中的王八之氣么?
見郭福奔過去要砍死劉氓,阿剌海別首先反應過來,拉住她笑道:“郭福侄女,別跟這瘋子計較。”
花容也過去拉住女兒的手??赡苁菍δ赣H比較尊敬,郭福悻悻的扔下了手里的彎刀。不過這事也敗了她們探奇的性質,花容母女又扯了幾句閑話就起身離去,阿剌海別則從新審視了劉氓半天才起身離去。
劉氓看到故鄉人那種欣喜早就無影無蹤,心里只剩下說不出的別扭,他現在不愿去想遙遠的,前世的故鄉,只想著怎么逃脫這里,回到不用耗費太多心思的可愛帝國,跟自己沒什么腦子的小美人快快樂樂。
天色已黑,蕭殺的大營中只剩下守衛巡邏時衣甲兵刃撞擊的聲音,些許點綴也就是奴隸的哀嚎聲。劉氓研究了半天,死活找不開鎖的辦法。正惱恨前世怎么不是鎖匠,幾個卻薛打著火把走進來,先在籠中給他戴上鐐銬,才打開籠子把他拖出去。
丫的,原來做俘虜如此的恐怖,真是殺刮由人前途叵測啊,下次說什么也不讓人抓住了。恨恨的走過幾個營帳,一個比較大的圍欄引起他注意。雖然一片昏黑,他也能看出那個羊圈似的圍欄內密麻麻全是不著寸縷的女孩子。
路過門口時,正有幾個人用撓鉤拖出幾具尸體,尸體臉上那種對死亡坦然欣慰的表情讓他說不出的恐懼。
進入一座華麗的大帳,劉氓聞到一股難得的清雅幽香。雖然是帳幕,這里的裝飾卻帶著濃重的中原廳堂風格,只是沒給劉氓帶來溫馨的感覺,反而是說不出的詭異。
阿剌海別穿著與先前花容類似的宋裝,在兩個侍女服侍下揮毫潑墨,不過書桌旁樹形精致宮燈燭光搖曳,讓劉氓怎么看這場景都像判官夜審。
大帳內還侍立著幾個錦衣男仆,應該是大軍西來一路搜羅的。他們長的都很帥哥,可臉上那種陰柔意味讓劉氓牙磣。
扔下筆,似笑非笑的看了會劉氓,阿剌海別說:“年輕人,無論你叫什么,是什么身份,你只有兩條活路可選。第一,做我的帳下奴隸。三戰不死,或為先登,你可升為帳下親兵,終享富貴榮華,但機會渺茫。第二,跟這些人一樣,做閹宦,聽說你們那叫做如馬的地方有一種歌手,為了唱出美妙歌聲,他們自愿做閹宦,你會唱歌么?”